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徐太史的話最終被當成了渾話。
倒不是眾人不信身為太史令的他,只是他說的那些實在有些荒謬,叫人不知如何相信。且最後還牽扯到今上,任誰都不敢輕易作聲。
陛下倒是不計較對方御前妄言的事情,只是在徐太史言及夢境踆烏那番交易論時說了句。
「茲事體大,容后再議。」
話是這麼說,但眾人心中都明白,這便是不放在心上的意思了。
想來也是,今上繼位五年,六宮空懸,又怎會因著一些無甚根據的流言而娶一個已經嫁過人的女子?
且還必須一生一雙人。
因此誰也沒在意這回的事。
只是有些先前做夢夢得多了的,聽了徐太史的話深信不疑,但自己身為臣子也毫無法子,只得在退朝後偷偷攔住徐太史,問對方除了讓今上娶關氏嫡女外,是否還有別的法子。
徐太史卻只是長嘆口氣,接著搖頭說了句。
「實在是沒別的辦法。」
攔住他的人正要再說什麼時,他卻已經快步往前,顯然比不欲多言,那人見狀也值得作罷,遺憾離去。
匆匆離開的這人自然沒發現,徐太史離宮后竟一路去了關府。
比起同僚的反應,關尚書顯然一點都不信徐太史說的那些話。
女兒是他自己的,他難不成還不清楚么?
什麼踆烏,天降災殃,什麼天光墟青陽子,在他聽來都是一派胡言。
尤其是對方最後還提及避免皇朝覆滅的唯一法子便是讓天子娶了自己女兒……簡直瞎扯。
經了都陽侯府的事後,關尚書再不想女兒嫁人的事了。
在他看來,女兒幸福快樂最重要。
若非眼下女兒尚在病中不可輕易挪動,他早便將人帶回府了。
妻子因著這事念了不知多少回,總催著他去求陛下,然後帶女兒回來。
這回也是一樣,散了朝回府的關尚書照例被夫人問及女兒的情況,是否能回府了。
關尚書便將上朝時的事大略複述了遍,末了還說徐太史危言聳聽,還輕易言及自己女兒。
「好在陛下並未聽信他的一派胡言,否則咱女兒又要受苦了。」
在如今關尚書看來,但凡與皇室宗親沾邊的都不是什麼好親事。
那都陽侯府只是在代宗一朝被封為異姓王,也敢如此磋磨欺辱自己女兒,若是果真入了宮,還不知要受多少委屈,關尚書自然不願。
可不想,妻子聽了他的一番複述后,竟有些發愁。
「老爺,那徐太史果真如此說的嗎?定要陛下娶了靜姝,才能免了一月後的天降災殃?」
「什麼災殃?」關尚書哼了一聲,「就是那老匹夫渾說罷了,你不必當真。」
「可若是真的呢?」關夫人道,「若果真如徐太史所言,月余后真的降下災殃,那女兒豈不成了罪人?」
關夫人其實也不想自己女兒嫁入皇家,可徐太史都將話說到那份上了,萬一成了真……
「不過是他危言聳聽罷了。」
比起妻子,關尚書要理智得多。
「他今日在朝堂上忽然跳出來說那些話,唯一的證據便是京中眾人同時做了同樣的夢,可誰知道那夢是真是假?且徐太史說的那些話,玄乎極了,連咱女兒是什麼天光墟仙人都說出來了,聽著便如走街串巷的江湖神棍。否則為何你我都不曾入夢,不止如此,整個府上你先前聽說過誰做過那夢,在夢中見過那白衣的踆烏了?還不是只聽得外面那些流言。」
若非顧及對方乃太史局太史令,關尚書只怕當著天子的面就要開口懟了。
關母卻還是有些猶豫,「可若是他說的是真的……」
「無論他如何說,說出花來我都不信。」關尚書擺手,「除非今夜便讓我也做做那夢,否則我無論如何都不信。」
且又不止是他,朝上時他特意觀察過天子的神情,對方聽了徐太史的一番話后雖並未駁斥,可面上的神情也從開始的謹慎,到後來的不以為然。
顯然,陛下也不覺得徐太史說的是真的。
關母見丈夫如此堅持,也不好再說什麼。
畢竟如今能夠佐證徐太史話的,真的也只有京中流傳的那些眾人一道入夢的流言。
就在兩人有些僵持不下時,忽聽得僕從來回說徐太史前來拜見,如今正在宴廳等著。
「他來做什麼?」
經著上朝一事,眼下的關尚書對對方並沒有什麼好看法。
一旁的關夫人見狀,生怕丈夫說不見,便忙對著那來回話的僕從吩咐了句好生伺候著,老爺這便過去。
接著在那僕從離開后才跟丈夫道:「老爺,這徐太史既找上門,想來是有重要的事要與您商議,您還是快些去吧見見吧。」
關尚書張口便要回絕,說自己不見。
關夫人便忙勸。
「無論如何,老爺您與徐太史畢竟同僚一場,沒個同僚上門,你卻不見的規矩,若是傳出去,日後叫人如何看咱們關府?陛下又會如何想?」
說著便勸對方先放下先前的那些想法,且看看徐太史此番前來究竟是為何再說。
「……好罷。」關尚書最後被妻子說服了,便點了下頭,接著換了身見客的衣衫,才出門往宴廳去。
關夫人不便一道,就在院中等著。
原以為兩人要說談上一些時辰,誰知丈夫去了不過半個時辰便怒氣沖沖地回了正院。
關夫人見狀便忙問怎麼了。
「哼,老匹夫!」關尚書沒回自己妻子,反倒怒罵了聲,「徐袁青這個老匹夫,滿嘴渾說,我這便要寫摺子,交到陛下那兒參他一本,看他還敢不敢胡言亂語!」
顯然,比起沒見面之前,眼下的關尚書更生氣了。
甚至連面色都有些紅,雙目更是圓睜,口中不住地罵著徐太史,還喊著要寫摺子參對方。
聽得關夫人云里霧裡,只得不住地安撫他,等對方好容易冷靜些了,才開口問究竟怎麼回事。
「我說了不見他,你非要我見。」儘管沒先前那樣激動,可眼下的關尚書還是很生氣,他又罵了徐太史是老匹夫后才將方才的一切說了出來。
原來才剛他去見了太史令后,開始一切都好好的,本著大家一同在朝為官是同僚的想法,關尚書也就沒把自己心裡的那些想法說出來,反而主動聊了旁的話題。
誰知不一會兒,徐太史便主動提及自己上朝時說的那些話,接著在關尚書還未說什麼時,便直接道。
「關大人,今日來是想跟你說句實話的。令愛如今病重,若不能早日嫁與陛下,只怕情況會更危險。」
這話一說完,關尚書臉色登時變了。
但還是強忍怒火,請對方不要渾說。
誰知太史令只是搖搖頭,說自己並未渾說。
「那踆烏在夢中同我說過,京中之人所以會一道夢見她,便是因著其主青陽子——也就是令愛以自身為代價所換來的先兆。如今我說的話無人信,那青陽子便會繼續預示,此舉對自身損害極大,否則令愛也不會病重不醒,若是再拖下去只怕……」
後面的話關尚書實在聽不下去了,竟也顧不得雙方的顏面,徑直起身罵了對方几句,接著便離開。
顯然,他覺得太史令那番話是在咒自己女兒。
自然也不會給好臉色。
可關夫人聽了他說的后,整個人愈發擔憂。
「老爺,若真是胡說,徐太史又為何專程跑這一趟,跟您說這些?」她不由地勸自己丈夫,「只怕他說的是真的。」
「這種無稽之談,你信我卻不信,簡直胡扯!我女兒好好的,怎會有性命之危?!」
「可這畢竟事關靜姝,您……」
「不必說了。」不等妻子說完,關尚書便打斷對方的話,「我先前便說了,若要我信了他那些鬼話,除非今夜我自己便也夢見那所謂的踆烏!」
否則一切在他看來都是胡扯!
就這樣,關尚書和自己妻子不歡而散。
他甚至想著是不是真的要去寫個摺子跟陛下參太史令個信口開河,可不曾想,自己先前說的竟如此靈驗。
當夜他尚懷著一絲怒意睡著了,結果一時迷濛之間,忽覺著屋內陣陣泛冷,還有什麼聲音在屋內響著。
以為是家中僕從鬧出的什麼動靜,他眼皮沉重,便也沒睜開眼,只是開口喊了兩聲,想讓人消停些。可喊完后發現,那聲音不僅沒消失,反而更吵鬧了。
似乎是有什麼人在自己床邊喊著叫著。
最終,關尚書終於受不了,也忽然意識到原本睡在身邊的妻子似乎一點動靜沒有,於是費勁地睜開眼。
下一瞬,看清屋內的情景后,關尚書雙目睜圓,不敢置信。
.
第二日宮門剛開,便有城門侍郎瞧見輛馬車往朱雀門走來,於是照著規矩攔下盤查。
那駕車的駕士見狀便說這是關府的車,自家大人這是要入紫宸殿面聖。
那城門侍郎看了眼確實是關府的車,便放過去了。
只是在車子離開后,不由地念叨了句。
「五日一回的臨朝聽政不是昨天剛散嗎,怎的關大人今天又這樣早入宮面聖了?」
馬車入了朱雀門,在往裡便停在了丹鳳門,再不能往裡走了。
關尚書下了車后便告訴駕士在外等著他出來,接著才慢慢往丹鳳門內走去。
而此時紫宸殿,天子已起來半個時辰了,手中正拿了道摺子瞧著,當聽得內侍回說關尚書求見后便叫人宣進來。
原想著對究竟方有什麼要緊的,竟來得如此早。
誰知當關尚書入殿後見禮,他叫了人平生后,對上對方的眼,天子驟然一頓。
「關卿,你這眼下烏青是怎麼回事?昨夜沒睡好?」
作者有話說:
白天關老爹:老匹夫講的什麼亂七八糟的,老子不信!
第二天的關老爹:救命——!
陛下: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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