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第二天天亮雨便停了,隊伍花半天時間渡過淮水,便往下一個駐紮點句容趕去。
陸績因為又開始發燒,既走不動路,也騎不了馬,便被安置在了裝著輜重的馬車之上。與他一道被安排在車上的,是因為泥地路滑而不小心崴了腳的魯肅。
過了淮水便是一片平坦的平原地帶,官道不曾受損,路邊皆是良田。
魯肅頗為欣慰地視察著自己與主公未來的大本營。而陸績感冒好受了一些,腦中便不斷想著昨夜的夢。
《念奴嬌》完整的詞他已經得到[1]。這首詞光看文字,除了第一句簡直是白日做夢的「阿婺初嫁了」以外,與情詩毫無聯繫,反而透著股曠達大氣。
他覺得初始的孫婺應該就是這樣的人,多麼困難的境地,只要有一絲希望,只要有一點點光,都會努力讓自己快樂堅強。
而「毒死兄長」、「嫁去北方」、「小仙童」這些夢裡的字眼,能夠將昨晚的夢、之前地牢里窮隆山的夢,以及孫婺所說的第三世的故事串聯。再加上之前那些夢的片段,孫婺與周瑜的故事已經可以完整地梳理出來。
對於周瑜來說,每一世或許只是不斷地重複,只是重複的內容有所區別。但對於孫婺來說,這是一段起因、發展、高潮、結局全有的經歷。
起先是一段單方面的暗戀,既然能厚著臉皮寫出「阿婺初嫁了」這種話,這暗戀或許已經到了「反正也沒機會不如自暴自棄」的階段。
之後便是美夢成真。那時她或許還很慶幸自己能夠無限重生,也慶幸自己終於能大言不慚地寫出「阿婺初嫁了」——正因為曾經不曾得到,那一世便成了她最最圓滿的一世。
再後來,圓滿的一生不可能複製,愉快地過了幾世之後,她便漸漸疲憊了,厭倦了,從而主動將這段故事結束,踏上別的什麼征途。
在陸績看來,整段故事已經結束,這段故事裡對孫婺來說不存在什麼誤會,也沒什麼遺憾。雖然過程有些曲折,但她獲得了她想要的,也主動丟棄掉了她不想要的,是一個已然完結掉的故事,不該再有什麼後續。
想到孫婺,他強撐著身體,伸出腦袋朝隊伍前方看去。周瑜和孫婺騎著馬並肩而行,愉悅交談的樣子像是親密無間的摯友。但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嫉妒心作祟,細看的話,他總覺得他們之間有曖昧氣氛。
魯肅順著他的視線也朝前方望去,見到周瑜孫婺并行,想起這些日子陸績非常粘孫婺,以為他有什麼小孩子才有的佔有慾,便回過頭和他說:「聽說他們在聊什麼詩還是詞的,這是公瑾心結嘛,他自己想不起來了,總得拉著阿婺姑娘聊幾句,你也大方些。」
……你妻子與前夫有說有笑,你能大方?
陸績這麼想著,並不應聲。但想起他所說的周瑜這個心結,仍覺得很沒道理。
比如他,比如魯肅,比如袁耀,他們對前世的記憶都很深刻,如果真是十分重要的事情,怎麼可能忘記?就算真忘了,怎麼還會將這當做執念?
而且,這首詞本就意境悠遠,是值得人反覆吟誦的佳作,像他,只在夢中聽過一遍,便已然能夠記住,周瑜也並不是什麼記性差的人。
在顛簸的馬車上,他又頭暈腦脹地想了許久,忽然他想到了一個可能——
難道……周瑜本來就不知道這首詞完整的內容?!
可是……這也很沒道理。從目前已知的情況來看,他們在一起的那幾世,孫婺全然沒有意願、也沒有必要瞞著周瑜。
至於第三世倒是有這種概率——第三世自己請歌伎大概是念在窮隆山的一面之緣,但周瑜未必真能聽到這首《念奴嬌》。
但這個可能性也很快被他否決了。他回想起了陸遜同自己說過的話——「之前你昏迷的時候,公瑾同我說,他們是前世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