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孫婺單手撐在石橋冷冰冰的橋面上,能感受到它由於其下轟隆隆水聲引起的震動。她左肩被冷箭刺穿還在流血,手掌被橋上細碎的砂石磕出了血痕,衣服上也沾染了一身泥濘。
她的前方是兩名帶著武器的壯漢,而她的身後,是一個鋒芒畢露的少年,以及一把被拉滿的、致命的弓弦。
月光在箭尖上匯聚成一點寒芒。寒芒一出,她便將丟掉性命。
掌握著他性命的陸遜,坐在馬上,冷靜從容道:「我再問最後一遍,你、是、誰!」
孫婺忍著疼從地上坐起,用手背擦掉嘴角血跡,瘦弱的身軀佝僂著,咳了兩下才道:「我、我是……」
話說一半,髮絲被風吹進了嘴裡,她勉力撥開發絲,露出一張略顯虛弱的臉。
她的髮帶在之前的追逐中,早已不知飛去了哪裡,披散的髮絲讓她的臉沒有了之前的英氣,柔嫩的臉龐甜美婉約,與后宅天真爛漫的女孩們無異,滿身的傷又透露出一點楚楚可憐的姿態。
看著這樣的她,陸遜腦子裡「嗡」了一聲,心底莫名其妙像被什麼刺了一下,拉弓的手也忽的放鬆。
可就在這個時候,孫婺猛地從地上躍起,她收起剛剛的柔弱的樣子,往前方壯漢身下一衝,奪過他們之前丟在地上的長-槍,便朝旁邊一人刺了過去!
既被稱為將軍,這人反應自然不弱,立即以剛剛收繳的腰刀抵擋。
可他對孫婺的槍法和力量一無所知,將槍尖即將撞上刀背的一瞬間,孫婺一改手勢,轉刺為劈。長-槍槍柄揮開腰刀,槍尖金屬頭猛地砸向他頭部,一陣鈍痛之後,他被敲暈在了地上!
撂下一人,孫婺不敢掉以輕心。耳朵捕捉著風中細微聲響,在陸遜第二支箭矢呼嘯而至之時,她一甩長-槍,揮開箭矢,轉身昂首看向他。
「陸伯言,我是你祖宗!」
寒風帶著殺氣撲面而來,孫婺立在風中髮絲凌亂飛舞,眼神銳利寒冷如冰錐。
陸遜被她這氣勢震懾住了一瞬,但他旋即又拈起第三支箭,直指向她。與此同時,剩下一名壯士也提槍朝她沖了過來!
箭矢破空而來,箭尖即將刺破她皮膚時,卻被孫婺一把握住!她一個翻身,躲過壯士的長-槍扎刺,疾奔兩步,將其飛踹在地,又將那支箭狠狠朝他扎了過去!
所有這些不過千鈞一髮之間,一陣風吹過,現場只剩橋底轟隆隆的水聲,以及剛剛那人的哀嚎聲。
橋上寂靜了很久。
孫婺感受著肩膀傳來的疼痛,發覺自己已有些力竭。但在如此高光的時刻,她是一定要裝逼的。
於是,她用長-槍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忍住咳血的衝動,看向對面之人,得意地勾起嘴角,「怎麼?陸伯言,你的箭也有用光的時候?」
陸遜沒有回答。片刻之後,他面不改色,左手伸到背後,又抽出了第四支箭。
……
孫婺:草你媽。
橋頭的馬在剛剛的大戰中全都已經溜走,自己也已然力竭,陸遜的射術她心裡有數,這一箭她似乎怎麼也躲不過了。
她目光觸及遠處江水。上一次死亡便是在那裡,一個多月以前。
今天出師不利說到底還是自己小看了陸家這幾個小孩。族人死了一半,這幾個小孩後來還能成為東吳重臣,他們當然都是有本事的。
活了這麼多世,還能犯輕敵的毛病,說起來自己也挺丟臉的。
不過沒關係,這一世失利,她下一世再來一回便是了。
死亡對於她已經是家常便飯,只不過片刻的痛苦而已。況且這一世她不曾付出過什麼感情,下一世便也不會有什麼遺憾,不必感受什麼被遺忘的不甘與難堪。
那就這樣吧。
她平靜地等待著即將到來的死亡,陸遜的箭卻沒有搭上弓弦,他驅馬緩步來到孫婺面前,盯著她看了許久,忽然道:「我記起你來了——阿婺。」
少年人的聲音冷冽清脆,說出的話讓孫婺身體猛地一震。
一瞬間她只覺得難以置信,腦子裡似有什麼在嗡嗡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