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午後,待親隨將人手籌集好,孫婺、陸遜等人便帶著人手去往了窮隆山。
窮隆山坐落在吳縣西郊,毗鄰震澤。山上樹木茂盛,山中道路崎嶇,除了去山頂拜訪于吉的,其餘很少有人來往。
到達山腳,從樹林間往上望去,如蓋的枝葉遮擋下,林間陰暗如同傍晚。山上只有前人走過時留下的小道,且常被草木覆蓋,只能隱約分辨方向。
陸家招募私兵也不過幾月,加之從廬江跟回來的陸康舊部,總共也只能湊齊一百三十四人。
大規模的山越集團需要農耕或者搶掠才能維持。生活痕迹許久都不曾被人察覺,孫婺估計山裡隱匿的敵人規模不大,最多幾十人。他們這一百多人的部曲本該夠用,但敵人在暗處,佔了地利,這人手便有些捉襟見肘。
孫婺與陸遜合計,山上地勢複雜,以免全軍覆沒,將這一百三十四人一分為三,他們倆各領一隊上山,顧邵與孫尚香領一隊在山腳待命。
平日里孫尚香常常忘記自己六十多歲的實際年齡,沒臉沒皮和孫婺鬥嘴,臨危之時卻很有擔當。
她那一張還沒完全長開的臉寫滿嚴肅,一本正經同孫婺道:「阿姊,衝鋒陷陣本該我來,但我受困於這身子……不過你放心,你若遇上危險,吹響銅角,我必奮力救你。」
「不必,你照顧好自己便可。」孫婺不以為意,自顧自擦拭赤鋒。
「你不記得從前,不記得曾經對我的好,我卻不能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孫尚香一把抓住孫婺的手,「我這輩子除去替微微報仇,也想讓你開心一些,你可千萬不能有事……」
她話沒有說完,忽然被陸遜打斷。陸遜望著孫婺說:「時間不早了。」
「這便動身。」聽到催促,孫婺不再多說,領著自己的人手就要往林中而去。
陸遜與她擦身而過,嚴肅疏離的樣子和早前回憶里的和善親密大相徑庭,讓孫婺忽覺怪異。
孫尚香所謂的「對她的好」,大多只是自己消遣時的隨意之舉,卻讓孫尚香一直記得。而她對陸遜的那麼多次的「十分的心意」,一次也沒被記住,真是不公平。
然而這只是兩千多年裡,種種不公平中的一種,孫婺很快將它拋諸腦後,一頭扎進林中。
山間全是崎嶇難行的小路,越往深山裡走,樹木越是繁茂,光線越是昏暗,耳邊蛇蟲蛙聲也越來越聒噪,不知何處傳來的野獸嘶吼聲陰森可怖。
只有被砍伐掉的荊棘與倒伏的野草讓人安心——既然確有山越活動的痕迹,他們至少能確定他們不曾迷路。
以防敵人布下陷阱,孫婺拿著地圖走在前頭,一邊與士兵用武器敲打地面,一邊向前推進。陸遜領著後面的大部隊,小心提防著兩邊與身後的風吹草動。
初時所有人都神經緊繃,但除了被蛇蟲咬到、被荊棘划傷,也沒有什麼大的傷亡,漸漸眾人才略微放鬆下來。
這樣行路半個多時辰,忽然眼前豁然開朗,出現了一片空地。
荊棘灌木全被除去,樹木也被砍伐,午後陽光從這片空地上方直射過來,林中森冷的風也終於帶上了暖意。抬頭遠望,可見震澤與天相接,景色極為秀美。
這塊空地或許是前人布置的觀景台。孫婺這樣想著,不敢放鬆警惕,又繼續用赤鋒劍鞘敲打地面。
這一敲,她發現原本表面鬆軟內里紮實的泥土聲變了,略顯沉悶的「咚」的聲音,劍鞘的觸感也與之前不同。
「停!」她趕緊喊住眾人。
然而陸遜招募的這批新兵,大多都沒有實戰經驗,也不能完全做到令行禁止。有幾人反應慢了一拍,沒收住腳,還是往前踩了上去。
泥土下藏著薄木板,幾人重量一壓,木板立刻「呲」的一聲裂開,一人慌張中拉住同伴躲過一劫,另外卻有四人一同摔進了土坑。
土坑下插著三排削尖的木杆,木杆穿透四人身體,伴隨著尖叫哀嚎,鮮血四處噴濺。
孫婺往坑中望去,只見一人扒住坑沿,只刺穿了腳掌;一人以跪坐的姿勢著地,大腿被劃出深深的血痕;一人被兩根木刺貫穿肚皮,胸腔起伏著卻動也不敢動;還有一人恰好被刺穿了脖頸,傷口汩汩往外冒血。
不僅坑下之人全是哀嚎,坑上的人見此情景也是驚懼異常。
「不許動!」以免更大的慌亂,孫婺喝住眾人。
看他們鎮靜下來,她掃了一眼坑下情況,點出六人,「你們將這坑底這幾個救出,抬去山下,其餘人與我繼續趕路。」
救人是出於人道精神,四個人中能救活一半都算幸運。本來上山的也不過百人,加上留下來救人的,一下子損失了十個,孫婺很是心疼。
聽著坑中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她厲聲同其餘人道:「早與你們說過軍規,原來卻只當做耳旁風,這一次念在初犯,我有一個救一個。下次再有這樣不聽命的,便準備自生自滅吧!」
說完,孫婺便領著其他人繼續排查面前的陷阱。小小一塊空地,前前後後有兩個地刺,與兩個翻板深坑。
此處這一耽擱,陸遜帶著的主力部隊跟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