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第 129 章
生死間。
那效果和兩面宿儺的斬擊如出一轍,從負一層湧入的咒靈像是進入了一台全方位絞肉機,一個個被外界無形的壓力碾得不成樣子,它們的身軀不斷拉長扭曲,最後爆體而亡,那些碎片洋洋洒洒的飛舞在空中,也在肉眼可見的消散著。
羂索微張著嘴,眼看著那些「家人」上趕著送死,像是不知前方危險,直愣愣的跳下油鍋的螞蟻一樣。
泥巴點子可能都是抬舉它們的形容。
太弱了,明明是收集了那麼久的戰力……
「你……!」羂索轉頭瞪向父與母,「連你也學會了欺騙!」
大意了。
不管是「赤司雅治」記憶中的父與母,還是那次海嘯時的初次見面,這隻咒靈都像是只會直著腦筋圍著赤司雅治轉,連戰鬥時都需要受到指示,唯一的主動性就是保護赤司雅治。
「什麼時候……」
什麼時候學會的。
「因為我已經失去雅治兩次了。」父與母領會到他的意思,聲音乾澀且堅定,「每一次我都在反思,自己哪裡做得不好,為什麼不再強一些,所以才能不斷的進化吧……不然我可能會成為第一個自殺的咒靈。」
某種意義上,咒術界封印它也保護了它。
羂索伏在地上的手指緊緊攥起,看上去在努力掩飾著自己的束手無策。
「既然輸了就不要嘰嘰歪歪的,你已經沒有什麼底牌能用了吧。」
腦袋上傳來壓制者諷刺的聲音,羂索懟道,「我認得你,你在里世界很有名,雖然我對那些不怎麼關注,但仍然從某些渠道聽說過重力使的名號。」
「哈?」
「你像天災一樣恐怖。」
「廢話這麼多,你是腦子壞了要誇我?」
「不,我是想說……」羂索惡意的笑起來,「真可憐啊,讓人聞風喪膽的「強者」,卻讓兄弟死在了自己的懷裡。」
霎時,空氣變得沉重粘稠起來。
中原中也的髮絲覆上了詭譎的紅光,鬢髮遮掩下的神情變得極其晦暗可怖。
「你是以為仗著這幅軀體,我們不敢動你嗎?」中原中也像是怒到極點,又像是冷靜到極致,「一直沒有暴露本體,你是有多怕啊,雖然有些捨不得,但就在眼前的仇人和一具死肉,根本不需要思考孰輕孰重。」
雅治在一旁忽然出聲道,
「中也,打他。」
「砰!」
一聲巨響。
那是地面塌陷的聲音,驟然施加的重力讓羂索整個嵌進了地里,他的骨骼發出了清晰到彷彿就貼在耳邊的碎裂聲,然後是肌肉,內臟……
痛楚讓他的神經繃緊到抽搐,他大概是想發出慘叫的,但疼痛至極,喉嚨反而收緊,什麼哀嚎都沒能泄處,連掙扎的力氣都被剝走,普通的呼吸更是成了奢望。
「果然,你也是能感受到痛的吧,尤其是在附身的狀態下。」
中原中也一邊踩著他的背,一邊讓自己的視線落在他的頭髮上,省得被那張臉影響到,可不一會兒,他又不受控的將目光落在青年隱忍的眼睛上。
……他沒見過雅治長大的樣子,雅治在他的印象里一直是個孩子。
在面對過達里爾,確認雅治曾有過奇特到不可思議的經歷后,他問過五條悟,「赤司雅治」是個什麼樣的人。
對方沒做什麼思考,脫口而出了一句,「一個熱烈的傢伙。」
不是說待人處事多麼熱情,而是他對生命的態度認真到令人觸動。
不管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那之後五條悟還給中原中也看了赤司雅治的照片,他手裡有不少,最喜歡的是孤兒院里
的那張合照,擺到中也面前給他看后又不滿意的收了回去,「不行,這張感覺沒有照出他的帥啊,表情有點兒太傻了,雖然很鮮活很好看,我給你找找別的。」
除了照片,赤司雅治還有學校官方錄的演講視頻,那裡面的他是會動的,端著一幅從容優雅,中原中也看得次數多了,連他在第幾分幾秒會嘴糊都記住了。
但電子成像還是和真人有區別,所以中也此時的心情格外複雜。
有些感動,有些酸澀。
如果中原雅治平平安安的……
這麼想著,中也抬頭看了眼五條悟身邊的孩子。
中原中也一頓:「……」
中原中也:「……你誰?」
雅治大驚:「太過分了中也!明明我第一眼就認出你了!」
中也急了,「你的頭髮呢!」
中原雅治天天都要打理自己的頭髮,可寶貝他那和中也同款的髮型了。
雅治摸了摸自己的捲毛,「嗯,說來話長……」
兄弟重逢的感人戲碼暫時就結束吧,現在不是放鬆的時候。
雅治走到羂索的身前,對方被疼痛洗禮了一番,還是一副不屈的神情,那雙熟悉的粉色眼眸正用一種稱得上是憤恨的情緒望著他,雅治垂著視線,聲音有些啞,「對你來說,死亡是不可怕的吧,能活那麼久,你可能早就沒了人類對於死亡的恐懼。」
「你為了目的不擇手段,所以,你最受不了的應該是失敗。」
羂索的眼神微動,他沒說話,可能是沒有力氣,也可能是因為他知道此時說什麼都沒有意義。
「不過我的確有些無法理解,用了我的身體,得到了我的記憶,相當於擁有了另一場人生,為什麼……」雅治有些悵然,「為什麼就生不出憐憫呢?」
都說人是由記憶組成的。
赤司雅治的一生都在從注視苦難挽救苦難中度過,他的記憶承載著他的思想,羂索也一定能得知。
雅治蹲下身,目光有些嘲弄,「所以你這種東西啊,是真的沒有感情啊。」
「我也很可笑,跟你說這麼一堆廢話。」
雅治想過很多原因,很多值得懷疑的對象,究竟是誰想殺死自己,自己死後誰獲利最多。
商界上的競爭對手嗎,覬覦赤司財富的黑手黨嗎,因自己偶爾不合規矩的行事而心生不滿的高層嗎?但這些人物都和中原雅治沒有關係,所以被雅治排除了。
所以原來,是一個密謀著要改變世界的……瘋子。
「你也不要一副勝利者的模樣。」羂索對他露出一個彆扭的笑,「父與母對你的詛咒生效了,你一個月後就會按你所選的方式死亡,我的記憶里可沒有反悔的可能性。」
「哦,你說那個啊。」雅治輕巧道,「你覺得父與母會要我死嗎?」
「……」
羂索麵無表情的看著他。
父與母聞言飛到雅治身後,意味不言而喻。
「顯而易見,不會。」雅治站起身,輕輕撫摸著父與母的手臂,「具體如何我也不想告訴你,但我可以肯定,一個月後你在彼岸看不到我。」
羂索從喉嚨里擠出了一聲咬牙切齒的呼響,「你是怎麼矇混過真人的?」
他在指不合理之處。
「矇混?不,真人說的話都是真的,我的確是他救的,也的確只誕生了不足一個月,只是你不知道我能重生而已。」雅治和留戀般看向他的中也交換了個眼神,接著說道,「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唔,是一直活著的你不知道的秘密。」
「——世界上是有地獄存在的。」
不要以為逃過了人間的懲罰,就萬事大吉了。
「雖然沒有提前溝通,但我
想,我的老朋友達里爾不會讓你好過。」
雅治眯起眼,神情有些陰翳,
「但是現在嘛……」
「現在,我們可不想讓你痛痛快快的死。」五條悟走到雅治身邊,蒼天之瞳染上快意和恨意,給羂索敲定了將來,「把你的本體弄出來后,你會消亡嗎?」
「放心吧,不會讓你這麼輕易的解脫的。」
「雅治說得沒錯,對你而言,死亡不值一提,失望和絕望才適合你。」
比如折磨,比如封印,比如看著整個世界失去咒力,變成他最不想看到的「無趣」模樣。
說話間,又一人來到了安靜的負二層,是乘坐咒靈直接飛下來的夏油傑,對方的衣服上有一道裂口,除此之外並無外傷。
打了一架,夏油傑反而看上去神清氣爽了。
「怎麼樣?」他直接問道,視線在負二層昏迷的人身上掃了一圈,觸及羂索時明顯一頓,「……已經結束了嗎?」
「差不多了,咒靈都已經被祓除,改造人也是,普通人應該都無大礙,混進來的詛咒師和外面想趁機搞破壞的傢伙呢?」
「解決了。」中原中也揚了揚手機,「天台有信號,他們給我發消息了。」他看向夏油傑,「你那邊呢。」
「嗯……」夏油傑虛掩住唇,「一如既往的難吃。」
從傑露面就意識到不妙的羂索瞪大眼,「你把真人給……」
夏油傑理所當然的說,「當然是化成咒靈玉,吸收掉了。」
「……」
羂索那一刻的表情,是空白的。
比迷茫還要虛無,好像天底下最大的打擊也不過如此。
「我想了想,因為還不知道你的名字,我也不想好好稱呼你的名字,又一定要給你個代稱,所以我打算這麼叫你……」
雅治一臉認真思考的正經表情,說出後半句時卻轉變成了露骨的嗤笑,
「你輸啦,失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