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難斗賊中賊
平三戈貼著牆根,在導演發出信號后不到十秒鐘里,他聽到了輕微卻急促的腳步聲,據他數月偷車軲轆當賊,再加上進拘留所的經驗,這是個老賊,聽到了喘息聲,從他身邊一掠而過時,嗖地一陣風似的。
他跳出來,在背後喊:「站住!」
那人回頭一看,一個警服男在追,驚得他「我操」了一句,跑了更快了。
在這個神奇的國度,警察追賊沒有優勢的,只能硬碰硬,跑得更快,追得更急,可後面的「警察」明顯差一截,似乎對著步話講著:喂,三組,逃這兒來了,柳條衚衕,呼叫支援……
前面那位聽著,跑得更快了,後面的平三戈卻在促狹似地急切地頓著腳,根本就沒跑。
嗖……冷不丁丁字衚衕口伸出一條腿來,那老賊躲也不及,饒是腿腳了得,仍然被叭唧絆了一傢伙,摔出去好幾米,然後一骨碌爬起來,手驀地向後一劃,那手裡握著的東西閃閃發光。
兇器,這是下意識的以防被人撲住的動作。
只不過狹路相逢都是硬茬子,絆人的啞巴不屑地盯著他,一甩自己的衣襟,裡面掛著貌似「警證」的東西,一閃,惡狠狠地手一指地下命令著:「蹲下!」
去你媽批……那老賊腿一撩,挑起一塊半磚直砸啞巴,跟著人停也未停,撒腿就跑,啞巴一躲而過,沒有動,那人轉著衚衕,又快走到一處口子時,冷不丁有一位濃眉大眼的帥哥跳出來,大吼一聲:「站住!」
哎喲我操,驚得這位心肝狂跳,比絆一下受傷還嚴重,硬生生地剎住了腳步,抬頭一看兩米多高的衚衕,眼見著是不好跑了,萬一攀牆被人拽著那可慘了,他一鬆懈,喘著氣,掏著口袋裡的東西,吧唧往地上一扔道:「錢你們分,放兄弟一馬。」
「那是贓款,是要上繳國家滴。兇器放下。」喬二棍嚴肅地道,朝衚衕另一個方向揮著手道著:「隊長,他在這兒,被我們堵住了。」
嗖地一聲,那被堵的老賊出手了,寒光閃閃,早有防備的喬二棍一閃身,一後退,那短匕應聲而至,釘在他面前的地上,而這一個剎那,那老賊蹬著牆已經把自己送上了衚衕牆頂,啞巴揀著塊磚頭直直砸去,那人哎喲一聲痛呼,撲咚聲摔到牆外了。
「快追……」
「跑了,他往北跑了。」
「二組,前方堵住……」
三個方向,不同的人在呼叫著,那個丟錢落荒而逃的老賊早如喪家之犬,片刻間已經躥得不見蹤影了。
喬二棍從地上揀起了一摞錢,手指搓了下,呵呵笑著道著:「這是個硬爪子啊,一趟能掏出這麼多來可不容易,快一墩了。」
總有七八千的樣子,還用皮筋捆著,不過現在易主了,喬二棍裝自己自己兜里,給啞巴指指去向,回頭時,喊了聲:「三兒。」
平三戈伸出腦袋來了,笑著道:「二哥,嚇跑了。」
「不跑才怪,外面都是雷子,嚇死他。」喬二棍拔著那把短匕,自製的,掂了掂,直接扔了。平三戈有點狐疑地提醒著:「小心點,這是個硬手,別反應過找回來啊。」
「這你就不懂了,越是高手,越不會回頭,下次就見了你,他也會裝著不認識。」喬二棍無所謂地道。
是這個理,關公走麥城自己未必肯說,何況是高手掉茅坑?平三戈笑了笑,豎豎大拇指,忍不住給這個作案方式點贊了。
「我給你說個事,你再練練,改天我有活喊你……我還真需要個幫手。」喬二棍道,說話隱晦,不過平三戈馬上明白了,敢情除了這活,還有其他活,他猶豫地道著:「不把他們都喊上?」
「你以後就明白了,五個人分,和兩個人分,那特么能一樣么?我帶你去個地方,比拿自己家東西還方便,給我打下手,咱們撈一把就撤,成不?」喬二棍道。
「嗯,沒問題,我正想練練。」平三戈點頭道。
「還有……」喬二棍小聲道。
平三戈替他說了:「誰也沒告訴!我懂的。」
「嘖,小子機靈……去吧,再玩兩趟。」喬二棍讚許地一笑,和平三戈分開了。
三人又散落衚衕深處,等著有毛賊再撞進網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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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維此時正仔細地看那道開口,斜口,長十公分稍多,切口整齊,失主裝在褲衩里的錢被掏走,正在警車上哭訴,便衣安慰也沒有,一把鼻涕一把淚說著,每年總得被偷幾回,掙倆錢全養活賊啦。
「是玩刀片的老手,執法記錄儀給我,當時的站位我看下。」
尤維要著車裡便衣錄下的抓捕第一個賊的錄像,這個好事的失主當時正是被便衣抓人,隱約看到露著半個腦袋,他細細辨識,卻重重干擾,根本看不清楚,正發愁間,電話召喚,一接聽,他匆匆奔回通訊車上,聶寶文隊長和厲闖讓開了位置,讓他看無意中錄下的一截錄像。
在錄布狄的時候,無意錄下的,戴涼帽的擠搡、退出人群、匆匆壓低帽沿,離開,尤維一指道著:「就是他,什麼時候混進來了,系統沒報警?」
「再往下看。」聶寶文隊長道。
接下來就不懂了,胖布狄追著,堵在了他面前,能錄到布狄的後腦勺,那人抬了一下頭,被監控捕捉到了,不過奇怪的是,他像緊張一樣,躥進小衚衕跑了。
「他叫鄭鵬,有案底,不過不是長安人,也不是長安的案底,是流竄作案到這兒的。」厲闖道。
「這倆……是一夥嗎?」尤維問。
「說不來啊,不像啊。」聶寶文道。
現在愁住了,拍不到作案經過,拿不到截獲贓物,說什麼也白搭,反扒反扒,反的就是扒竊那一瞬間,只要錯過這個最佳時機,就難抓了,現在已經鑽進小衚衕幾分鐘了。
「聶隊……檢查站這兒拍到他了。」盯另一屏監控的出聲道。
幾位反扒人員湊上來,恰看到了這個叫鄭鵬的人徒步走向公交車站台,像是等車準備離開。
幾人一換眼色,聶寶文道了句:抓!
兩台蹲守的車輛向三公裡外的站台駛去,而監控上那位像是警覺了一樣,突然奔起來了,奔著去追一輛貨廂車,在快接近貨廂的時候,從監控屏幕上已經看不到了。
聶隊長怔著,臨戰經驗告訴他似乎有點蹊蹺,他又把監控看了一遍,越想越不對勁,出聲問著:「那大眼賊在什麼位置?」
「剛才還在這兒,找不著了,又鑽那兒去了?」操作監控的也在犯愣。
卻不料咚…咚…咚擂車廂的聲音響了,站在後排的厲闖以及申所長回來了,一開車廂,倒嚇了他一跳,一個肥嘟嘟的白痴臉現在門口,吮著根冰棍,可不是找不到的布狄還能有誰?
「嗨,隊長好。」布狄傻乎乎打著招呼。
「別客氣,什麼事?」厲闖道,埋伏被揭破了,眾人一臉悻然。
布狄往裡瞄了瞄道著:「耶,介么多熟人啊,幹啥呢?噢,我知道,抓賊呢。」
「裡面很暖和,看你這樣,想進來坐坐?」厲闖調侃道,對於這個死皮不要臉你沒治的嫌疑人,甭客氣。
布狄嘴裡嗯嗯著,搖搖頭,沒興趣進來坐,厲闖要關門的剎那,他卻說著:「我看到幾個賊,你們要給我獎金,我就指給你們看。」
「剛才戴涼帽那個?」聶寶文故意問。
「那算一個,不過已經跑了,又來了一個……那邊涼粉攤上,戴個長舌帽子,你們盯緊點,系個高手,賊村出來的,我估計他盯上賣秋褲那女的了。」布狄道。
大眼賊,來給警察報信?怎麼比自己嫖了,回頭舉報人家賣淫還讓人想不通?
聶寶文瞪著,布狄趕緊道著:「我是怕你們找不著,回頭亂抓人,抓不住訛我怎麼辦?我告訴你們啊,我全身就十塊錢,不,買個的冰棍都不夠十塊錢……說好了,舉報有獎勵啊。」
「滾!」厲闖氣得摔上門了。
「為人不仗義,遲早害自己……哎。」
布狄吮著冰棍,落寞地離開這裡了,他沒走幾步,那悶罐通訊車也離開了,估計被揭破,要離場了。
布狄不爽,可車裡的警察也被氣得不輕,尤維有點尷尬,肯定是他下車上車被這個大眼賊瞄到了,厲闖解釋道著:「這號二皮臉別跟他計較。」
「真是邪了,賊喊捉賊了……咦?他說的那個是誰?」聶寶文隊長好奇問了句,湊到了屏幕跟前,意外地他眼睛一直,布狄舉報的這個傢伙,正有意無意靠向一個攤位,那老闆娘手裡揚著秋褲正在奮力叫賣,一個錢包斜斜地挎在腰裡。
「摁了,媽的,還真是舉報扒手。」
聶隊長哭笑不得地道,覺得那胖子好像並沒有那麼可惡,命令剛剛傳達,這裡已經看到那不長眼的扒手出手了,一個細長的鑷子斜斜伸向老闆娘的挎包,一夾一挑,幾乎是看不到的一剎那,他已經收起,轉身要走了。
走不了了,幾個反扒隊員圍著,直接擰著胳膊撲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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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狄回看了一眼那個紛亂的現場,扭頭對著手機傳話:「導演,不對勁啊,怎麼來了群老花啊?」
花臉是反扒隊員,老花就是老反扒,這種人最可怕,布狄都有點心虛了。
「你看清了?」導演問。
「廢話,我還舉報去了,這陣勢像在弄誰啊?」布狄道。
「要不撤吧。」導演道。
「等等……正亂著呢,媽的老油子都會趁這種亂子摸兩把……楊村衚衕,有一對貨……我嚇嚇他們去。」布狄在準備撤走的時候,看到了趁亂又從人群里出來的兩人,他匆匆回返,這時候顧不上用表情威脅了,他邊跑邊大喝一聲:「嗨,圍觀的看誰錢丟了,有扒手。」
這麼一喊,有人紛紛摸口袋,一聲尖叫聲起,又丟錢了。
布狄站定,朝著那倆喊了聲:「是兩個人。」
哎媽呀,那倆還準備假裝走路的,裝不下去了,吱溜一聲就鑽進衚衕了,布狄笑著對著手機道著:「楊村衚衕,一雙……收拾完趕緊撤,今天這地兒太扎手。」
他裝起了手機,那邊亂像已起,兩三位丟錢的,屁股摸了的、口袋劃了的,還有丟了部手機的,兩頭兼顧不住的反扒隊員傻眼了,摁著剛逮到的那個,又詢問丟財物的失主,再從記錄儀上找疏忽的人,很快確定這是鎖定的人,卻沒想到人多眼雜場面混亂,人已經消失了。
通訊車停了,操作員在一幀一幀分辨著,又是布狄站定看到的方向才讓操作員注意到了兩人,查了幾分鐘看清了,鑽進小衚衕了,聶隊長急急下令,堵!
幾組人員挨著口堵,分出一半人往裡面搜,車上火急火燎的卻被畫地為牢了,車下亂嘈嘈地一片人,又像往年一樣,得派出所幾乎拉出全部警力才能維持得住,任務砸成這樣,聶隊的臉上須是不好看了,不過他腦袋沒昏,喃喃地自言自語著:「不對呀,厲闖,你說肥布這個傢伙會不會見義勇為?」
「見財起意是肯定的,見義勇為也是肯定的,肯定不會。」厲闖道。
「他同夥沒見著,還給咱們報信……壞了,這不會是黑吃黑吧?把得手的賊嚇到小衚衕里,然後半道截了?」聶隊長省悟道。
「八成是這樣……肥布呢?」尤維問。
操作員指著屏幕道著:「他上車了,攔了輛出租的摩的。」
「快,在衚衕里。全撒出去。」聶隊長道,帶著這一拔人呼啦聲全下來了,就近沿著衚衕,鑽進去了,各方步話聯繫著指示著方位,只可惜衚衕深處視線受阻,三轉兩轉,方向迷失了。
不過有一點猜對了,搜尋十幾分鐘后,反扒隊員摁住了跑進衚衕里的倆賊,那賊嘴硬呢,直辨著:誰偷東西了?你找找我身上,我被人搶得一毛錢也沒了……
「什麼搶了?人呢?說清楚,偷的財物呢?別以為溜了就沒事,都錄下來了。」反扒隊員吼著嚇唬著。
一圈反扒警察那聲勢多嚇人呢,被銬著蹲牆根的毛賊傻眼了,不信地說著:「嗨,不對啊,剛才就是便衣追啊,還有個穿警服的。」
壞了,明白了,果真是黑吃黑,留下人突審,其餘人遍鑽小衚衕堵人,專找穿警服的和一個高個子長發的「便衣」。
這時候,啞巴已經從衚衕里出來了,他連衣服都沒有穿,光著膀子,提了個不知道誰家門口的垃圾桶,那髒兮兮的樣子連衚衕口的便衣也沒有多看他一眼,然後他成功地混跡到了街面上,瞄著熙攘依舊的街面,當看到一個衚衕口沒人時,電話指揮著,很快,平三戈也出來了,他裝得更像,攙著一位出來逛集市的老人,那多像慈祥的一對啊,誰看了會懷疑這樣的孝孫?
不過這位孝孫居心可不良,有意無意躲在老太太身一側,那個方向正是導演指示的,有掛天燈(移動監控)的方向,一轉眼,人攙上路,他也混跡進了人群里。
「二棍呢?」啞巴低著頭問。
「穿過居民區往西去了,那兒慢點,不過應該也走了。」平三戈道。
「風聲不對,好像沖著誰來的。」啞巴道,懷疑地瞥了平三戈一眼。
「說不定抓住第一個賊了。」平三戈道。
啞巴沒再多說,東西往平三戈腰裡的一塞道了句:「你往澱粉廠走,別管我。」
他說完兩人就分開了,平三戈朝著反向走著,幾次回頭看,這個啞巴膽子奇大,就擠在人堆里看進進出出衚衕忙碌的便衣和派出所警察,也不知道這個傢伙是懷疑,還是想求證什麼,直到平三戈和導演匯合了,他都沒有回來。
撈回來的東西平三戈帶了一半,兩部手機和一摞錢,導演一揣,拉著平三戈就跑,澱粉廠外牆根停著的一輛破摩托車就是絕好的交通工具了,兩人跨上車,導演專挑小路溜,一轉眼也揚長而去………
「導演,不對勁啊,怎麼搞成這樣?」平三戈在車后附著耳朵問。
導演回頭哈著一股子口臭加煙味忿然說著:「你問我,我問誰去?」
「是不是肥布目標太大啊,他出現在哪兒,雷子就追到那兒。」平三戈道。
「我操,還真有可能,這辦法不能用了,得創新思路。」導演道。
平三戈聽得一哆嗦,創新和思路?真是與時俱進的賊吶,他佩服滴五體投地了,笑著道著:「那咱請教請教大表姑嘛,不肥布說,是咱們老大?」
「別聽他胡咧咧,人大表姑能看上他那貨色?也就是看我們三餐不繼有點可憐,指個混飯的路子,正常想見著人難著呢。」導演道。
「不會吧?還有比啞巴和二棍水平更高的?」平三戈不信地問。
「他們那套是大表姑點拔的,給你講『一剎那』了是吧?」導演問。
「啊,很牛的,我發現自己突飛猛進啊。」平三戈崇拜地道。
「那是入門級的,把自己手都練得像個雞爪子那能叫高手?我就見過大表姑玩這個,就倆指頭,能夾著蒼蠅,能夾著飛來飛去的蚊子,她夾都不夾死不夾傷,一放手,照樣飛,那才叫一剎那,橋爺這門絕技都快失傳,就叫剎那指……不過我這年齡大了,又是半路出家,學不會了。」導演比劃著兩指道,半晌沒聽到平三戈說話,他又問著:「怎麼了?三兒?又想上了?」
「嗯,必須想啊,不想當將軍的不是好士兵,不想當賊王的小偷,肯定不是好賊啊,對不對啊,導演哥。」平三戈道。
導演被逗得哈哈大笑,平三戈也在笑,不過有的口是心非,他其實在想,真是賊山有路、偷海無涯啊,要是比這哥幾個水平還高,那還能叫人么?
幾分鐘后,摩托車拐上了路面,平三戈回頭時,恰看到了這個路口錯過了公安檢查站的監控攝像頭,離攝像頭更遠的地方,穿警服的民警、沒穿警服的便衣還在聚著瞎忙,熙熙攘攘集市依舊熱鬧,他現在明白帶頭的這位為什麼叫導演了,因為他導演的這出賊斗賊、黑吃黑的一齣戲,實在太過精彩,不管是警察的眼睛還是監控的探頭,都根本沒有發現他們這群賊中賊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