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飛天7
按照地址他們很快來到了郊區一家酒店前,關琥下了車,仰頭看去,酒店大約有五六層樓高,看外觀有些陳舊,外壁上的畫漆掉落了,原本漂亮的壁畫透出歲月流逝的痕迹,酒店樓頂還豎著飛天古裝的道具,類似綢緞的布條穿過道具隨風翻飛,看起來有些土氣。
關琥隨意掃了一眼就跑進了酒店裡,就在這時手機響了起來,他無視前台服務人員的詢問,接著電話跑去了樓上,保安想要阻攔,結果被葉菲菲搶先擋住,張口說了一連串流利的英語,趁此機會,張燕鐸快步追上關琥。
關琥照電話里的指示往樓上跑,但是在拐到三樓走廊時,突然有布條似的東西從一旁的窗外掉下,沒等他看清,那物體已經落了下去,沉悶的聲響從樓底傳來,隨後是接連不斷的尖叫聲。
本能地感到出事了,關琥撲到窗前,但那只是扇裝飾窗戶,酒店一樓空無一人。關琥跑出大廳,就見有人陸陸續續往一個方向跑去,他飛快跟上,酒店外的地上鋪著灰色石磚,為了吸引遊客,石磚上也都刻了類似佛洞壁上的花紋,既無法打開,也不能探頭去看外面的光景,他轉過頭,剛好跟跟過來的張燕鐸的眼神對上,兩人都從對方的目光里讀出了事情的不尋常,關琥只好臨時改變計劃,轉身跑回一樓。
花紋,然而原本莊嚴樸實的紋絡,此刻卻因為濺上的血點而染上了一層詭異的色彩。
「嘔!」圍觀的人受不了如此血腥的畫面,紛紛掩嘴。關琥剛靠近,就見葉菲菲返身回來,眼圈發紅,嘴唇顫動著像是要說話,卻發不出聲音來。
關琥走近后,就見一位一襲白裙、身材修長的年輕女子趴在地上,她的頭歪在一邊,露出化了淡妝的清秀臉龐,有幾滴血濺在她的臉上,血從嘴邊流下來,眼睛睜得大大的,眼神發直,已經沒了生命跡象。
遠處的地上落了一段白紗披風,跟死者衣服上的花紋一樣,那應該是剛剛關琥看到的飄過窗口的布條。他仰頭向上看去,高處的樓層帶著小陽台,如果有人推死者下樓,剛好是那個角度。
「是……是學姐……」葉菲菲已經泣不成聲,關琥轉過頭,見她躲在張燕鐸身後,依舊不敢往這邊多看。
「救人!快救人!」叫喊聲在人群中響起,大家這才反應過來,有人打電話叫救護車,酒店裡的保安也跑過去試著碰觸欒青的身體。欒青的手隨著翻動耷拉到一邊,卻依舊握得很緊,關琥靠過去,作出救護的樣子,不露痕迹地展開她的手。
一顆紐扣從她手心裡掉出來,關琥飛快收好,他不是當地的警察,這樣做是違法的,但他還是做了,說不上什麼原因,或許只是直覺促使他這樣去做。
現場還處於混亂狀態,沒人注意到關琥的小動作,他正準備接下來仔細檢查屍首,手機那邊傳來說話聲,他這才想起自己一直沒掛斷電話。
「出了點意外,」聽到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地傳來,他改了主意,起身退出人群,對著手機說,「請你幫忙追蹤的那個人墜樓身亡了。」
稍稍停頓后,對方說:「信號沒移動,手機還在原地。」
這不奇怪,沒人跳樓還會特意拿手機……關琥剛想完,突然察覺不對,再度轉身看向欒青,透過人群縫隙,欒青完整的那部分臉盤正對著他,跟前幾次自殺案不同,她臉上沒有微笑,更沒有作出扭曲的姿勢,也就是說……
「幫我繼續追蹤手機的方位!」他邊說著,邊邁開腳步朝酒店裡跑去,張燕鐸見狀也急忙跟上,葉菲菲被丟在後面,轉頭看向人群圍著的屍體,她猶豫了一下,選擇了進酒店。
酒店門前出了重大事故,前台大廳的服務生跟保安都跑了出去,這給關琥的順利進入提供了方便,他沒乘電梯,而是順著樓梯一口氣跑上樓,問電話那頭:「信號就在這附近嗎?」
「往前走。」指揮很簡潔,關琥照指示繼續往上跑,在來到五樓時那人讓他拐彎,他快步向左側長廊跑,如預料中的,在快到盡頭時讓他停下,說,「這裡。」
「謝謝。」關琥掛了電話,看著眼前古銅色的房門,又向左右打量,從房門的設計來看,這是個大套間,也是靠近五樓左側的最後一間房,有人在這裡將欒青推了下去,因為他們已經厭煩了玩自殺的遊戲,索性直接動手殺人!
一想到那些無視生命的殘忍行徑,關琥心頭怒火翻騰,這麼短的時間,也許那人還沒來得及離開,這樣想著,他從腰后掏出槍,打開保險栓,同時一腳踹在門上。卻不料門是虛掩的,在他的大力一踹下,門板向里彈開,發出沉悶地聲響。
與此同時裡面傳來動靜,關琥衝進去,將槍口對準發出聲響的地方,卻不由一愣,只見一個短髮女生站在客廳正中,正是跟關琥打過兩次交道的謝凌雲,她正注視著對面的牆壁,像是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只是獃獃地轉過來看著指向自己的槍口,沒有半點反抗的意思。
「這……這是怎麼回事?」隨即跟進來的葉菲菲叫道。
張燕鐸也跟進來,當看到眼前的狀況時,他冷靜地將門關上了。
關琥沒理會葉菲菲的叫聲,槍口依舊對準謝凌雲,厲聲喝道:「把手舉起來!」
「出了什麼事?」謝凌雲的聲音有點飄忽,對自己的狀態不太理解,忽然身子晃了晃,跌坐在後面的沙發上,看到她的手伸向旁邊的背包,張燕鐸提醒道:「如果我是你,作為殺人嫌疑犯,在這種情況下一定不會亂動。」
冰冷的聲線輕易帶給人震懾的力量,謝凌雲放棄了無謂的反抗,卻問:「什麼嫌疑犯?你們怎麼會來這裡?欒青呢?」
「你不要再裝傻了,明明是你殺了我學姐!」
葉菲菲的叫聲讓謝凌雲本就蒼白的臉色愈發難看了,此時外面除了嘈雜的人聲跟救護車的鳴笛聲外,還夾雜著警笛聲,她恍然回神,竟然無視關琥的手槍沖向陽台,落地窗大開,她直接撲到了陽台邊往下探身。
關琥以為她要畏罪自殺,急忙上前去拉她,謝凌雲沒反抗,在看到底下的慘景后,獃獃地任由他拽回來,關琥又伸手準備掏手銬,摸了半天才想起由於自己現在不是在執行任務,所以沒有帶。
好在謝凌雲再沒有任何過激反應,只是坐在沙發上,頭微微垂下,喃喃道:「她也死了,又一個飛天……」
「這些都是你弄的嗎?你自己著迷升天就算了,為什麼要害別人?」
葉菲菲看向剛才謝凌雲注視過的牆壁,上面掛滿了各種有關飛天的圖片,或舉臂騰飛,或倚雲歌舞,萬千姿態奪人眼目,原本是賞心奪目的圖畫,卻因為貼得過於密集,而帶給人壓抑的感覺。此外,欒青的手機被隨意地放在桌上,小旅行箱擺在沙發旁,保持收納的狀態。
謝凌雲不回答,仍舊低著頭,看她肩膀顫抖的樣子像是在害怕,不過被騙過兩次,關琥不會再上當了,這個女人可是空手道高手,王可被殺案說不定也是她做的,將槍口對準她,同時給張燕鐸使眼色,示意他打電話報警。
張燕鐸掏出了手機,謝凌雲突然回過了神,撲過去按住他的手,喝道:「不要報警!」
手被掐住,張燕鐸本能地一翻手腕,反手扣住了謝凌雲的手,將她制住;關琥挺挺槍管,嘆道:「給點面子,小姐,你當我這槍是假的啊!」
「人不是我殺的,是她自己跳下去的……她跟那些人一樣……」
「是不是你殺的,到了警局跟警察說去。」
「呵呵……」
得到這種回復,關琥聳聳肩,掃了張燕鐸一眼:「她好像在嘲笑我。」
「我比較想知道嘲笑的理由。」
「我不信警察!」謝凌雲把話接過來,憤憤不平地說,「他們跟那些人根本是一夥的,他們幫的是有錢有勢的人,不是我這種小老百姓!」
想起自殺案被勒令停止追查,關琥沒辦法解釋,說:「那你為什麼會在欒青的房間里?」
「是她打電話約我來的,她說知道了神仙樂陶陶背後的主使,約我一起想辦法,誰知我來之後她趁我不備用電擊棒把我電暈了,等我醒來,你們就來了。」
「你說我學姐電你?」看到隨意丟在地板上的小型電擊器,葉菲菲氣憤地叫,「她既然有那種東西,為什麼要用棒球棍敲我?」
關琥向前趔趄了一下,為他這位前女友神奇的腦迴路感到頭痛,看著葉菲菲掏出手絹,上前將電擊器撿起來,他忍不住吐槽道:「不用那麼麻煩了,謝凌雲完全可以將欒青電暈后,再將欒青的指紋按在上面。」
張燕鐸鬆開抓著謝凌雲的手,拿起欒青的手機看了一下,沖關琥點點頭,證明欒青的確有打電話給謝凌雲,關琥不置可否,說:「也許那是她電暈欒青后自己打的。」
被接連反駁,謝凌雲氣得直瞪他:「警察里除了貪官污吏外,就是你這種笨蛋,你說要我怎麼相信警察?」
「我只是提出各種可能性。」
「如果我真有問題,就不會特意將神仙樂陶陶的網址留給你,要不是那個便條,你根本追不到這裡來吧?」
這句話戳到了重點上,關琥無法否定她的說法,不過她這樣做是出於什麼目的就不得而知了,但不管怎樣,欒青出了事,而房間里只有謝凌雲,她仍是頭號犯罪嫌疑人,雖然在這裡自己做不了主,但總不能放任她走掉。他收起了槍,說:「這件案子我一定會查清楚,我陪你去警局,如果事情真與你沒關係,我會幫你解釋。」
「不行,你根本就什麼都不知道!」
「至少我知道這個是從你的衣服上扯下來的。」
關琥將先前從欒青手裡拿到的紐扣拿出來,那是顆花型小白扣,跟謝凌雲身上穿的白襯衣底色的紋路一樣,看到她的領口果然被拽開了,葉菲菲「啊」地叫了一聲,立刻舉起電擊器對準她。
看到他們的反應,謝凌雲莫名其妙地低頭去看,發現襯衣最上面的紐扣掉了,她吃驚地看向關琥手裡的那顆扣子,問:「你從哪裡找到的?」
「當然是死者手裡,在你將她推下樓時不小心被她拽掉的。」
關琥說話的時候,特別注意謝凌雲的反應,就見她表更為震驚,連連搖頭道:「不是!不是這樣!」
「事實怎樣,不能聽你的一面之詞,還是等法醫來做鑒定吧。」
謝凌雲張張嘴,似乎想再辯解,但沒找到合適的解釋,懊惱地伸出雙手抱住頭,喃喃自語:「這是怎麼回事?哪裡不對……」
她的情緒狀況有些混亂,看起來倒有幾分像是剛蘇醒后的反應,關琥看向張燕鐸,對方正要提出自己的見解時,房門突然砰地被撞開,三名身著制服的警察沖了進來,先是將手裡的槍一齊對準他們,又在發現謝凌雲后將槍口指向她。
站在最前面的警察低聲說:「就是她。」
謝凌雲還處於神智恍惚的狀態,沖他們茫然地點了下頭,其中一名警察走到她面前,在關琥以為他要來一番「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說的話將作為呈堂證供」的開場白時,就見那人直接拿出手銬,將其中一邊銬在了謝凌雲的手腕上。
「這是怎麼回事?」事出突然,他搶在謝凌雲之前問。
那警察不耐煩地瞅了他一眼,說:「我們剛看過監控錄像,在出事客人墜樓之前只有這女人進來過,她是最大嫌疑人……你們又是誰?」
在這點上關琥持相同的看法,但嫌疑人不是罪犯,現在就戴手銬有些奇怪;被問及身份,他急忙掏出警證,說:「自己人自己人,我也是來辦案的。」
看到關琥的證件上印的警徽,那警察皺眉準備要拿時,謝凌雲像是回過了神,突然抬手向他掄過去,警察沒防備之下,被手銬空的那邊擊在眼眶上,疼得慘叫一聲,捂著眼睛蹲了下來,謝凌雲緊接著又是一腳,將他踹了出去。
另兩名警察見勢不妙,同時舉槍向謝凌雲射擊,被站在門旁的張燕鐸及時推了一把,槍口失去準頭,子彈射進了貼滿圖片的牆壁上。
「不要開槍,大家自己人。」關琥話音沒落,謝凌雲已趁亂拿起自己的背包向外跑去,之前被她打倒的警察向她後背舉起槍,關琥只好抬腳踹在那人的手腕上,將槍踢飛了。
此舉成功地將導火索引到了自己身上,另外兩個人除了對付謝凌雲外,還同時向他射擊,關琥抱住葉菲菲閃身避開,大叫:「都放下槍,別誤傷好人!」
警告被無視了,換來的是連續的槍響,謝凌雲已經跑出了走廊,但局勢卻因她陷入更大的混亂,在一個警察跑出去追謝凌雲后,另一個在開槍的同時又去拿對講機想呼叫支援,被張燕鐸搶過來丟到一邊。
警察被張燕鐸一系列的阻撓氣得跳腳,又將槍對準他,然而下一秒自個卻被飛來的一腳給踢出了走廊,關琥氣呼呼地叫道:「都說了別動粗,怎麼沒人聽!」
這裡好像最粗魯的是閣下吧?看到被踢得貼在走廊牆上動不了的警察,張燕鐸默默地將握緊的拳頭放下了。
這時關琥身後傳來響聲,先前被打倒在地的警察翻了個身,摸到地上的手槍站起來,卻沒想到葉菲菲就在旁邊,看他舉槍,直接將手裡的電擊器頂了上去,強大的電擊下他的身體一陣篩沙后又重新跌倒在地。沒想到這個看起來不怎麼起眼的東西居然這麼有用,葉菲菲擺弄著電擊器,贊道:「真夠勁!」
「快走!」聽到門外傳來響聲,關琥伸手去拉她。葉菲菲被拉得一個趔趄,低頭看到落在地上的手槍,靈機一動,順手將槍抄起放進了背包。
關琥剛帶她跑到走廊上,就迎面撞上聞訊趕來的警察,此時張燕鐸已經奔到了走廊左側的盡頭,沖他倆叫道:「到這邊來!」
關琥推了一把葉菲菲,讓她跟上,自己則轉身想跟那些警察進行溝通,誰知先前被他踹在牆上的那位這會兒剛好醒來,抬手指向他,說:「他們是兇手……」
「不要亂說話!」關琥吼完就見警察們沖他舉槍,這種狀況下越描越黑,他沒辦法,只好揪起那個多話的警察,把他當盾牌頂在自己面前,然後迅速往後撤。鑒於欒青選的是最靠邊的房間,盡頭即是安全通道,在退到通道口后,關琥將身前的警察向前用力一推,順著樓梯快步向下奔去。
他三兩下就跑到了四樓,誰知四樓走廊上也有警察,警察看到他,迅速圍了上來。這些警察個個手上有槍,緊急關頭,他又一個箭步撐住扶手,順著拐彎的樓梯口凌空一個騰越,將沖在最前面的兩個警察踢翻在地,正要順勢再攻擊時,下面傳來葉菲菲的驚叫聲。
擔心葉菲菲的安危,關琥顧不得進攻,抓住扶手,直接躍到下面的階梯上,就見葉菲菲正在整理有些褶皺的衣服,面前趴著個便衣警察,張燕鐸的一隻腳正踩在那人的肩上,看來不用自己出手了。
「你們……好彪悍。」被眼前一幕震撼到了,關琥嘖嘖嘴,贊道。
張燕鐸臉色陰沉,看到從走廊對面趕來的追兵,他對關琥說:「你們先走,我來引開他們。」
「等……」沒等關琥反駁,手已被葉菲菲拉住往樓下跑去,這時也容不得他猶豫,跟隨葉菲菲順著安全通道一口氣跑到二樓拐角時,他聽到下方也傳來嘈雜的腳步聲,多半是警方接到消息,從下面開始包抄,他及時剎住腳,看到樓梯盡頭的小門,上前扭住把手用力一推。
門推開后,外面是一個在火災等險情發生時用於緊急逃生的鐵梯,但可能因為很少用到,梯子被收了起來,導致他們現在處於懸空的狀態。
關琥將葉菲菲拉進勉強容納下兩人的小鐵格子里,然後將門關上,又去擰動梯子的升降開關,可惜由於長時間沒人使用,開關按鈕都失效了。
他探頭往下看,下方空間不大,靠近窗戶的位置的堆了不少垃圾袋,他對葉菲菲說:「跳下去。」
「我……不行不行……」
兩層樓的高度對關琥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但對於葉菲菲可謂是蹦極的水準,她向下瞅了一眼就連連搖頭,「為什麼要跳?人又不是我們殺的,大不了跟他們去警局……」
話沒說完,關琥已經跳了下去,落地后翻了個身輕鬆站住了,仰頭對她說:「跳不跳?不跳我走了!」
「不要!」
「那就趕緊跳,我接著你,沒事的!」
「關王虎你說沒事時,十有八九都有事!」
生怕關琥真的走掉,葉菲菲牙關一咬,從上面跳了下來,有下面的垃圾墊著加上關琥護住,她安全落地后,順勢沖關琥腿上踹了一腳,叫道:「我是空姐,又不是空中飛人,為什麼要陪你冒險?」
砰!頭頂突然傳來的響聲蓋過了她的抱怨,兩人仰頭看去,就見三樓另一邊的玻璃窗被撞得粉碎,張燕鐸從裡面跳了下來,樓下剛好停著一輛廂型車,他先是落到車頂后,又順勢向前翻了個身緩衝力道后,落到了地上。
這一系列動作做下來如行雲流水,既驚險又洒脫,與此同時,緊跟其後的警察從被撞碎的玻璃缺口探身出來,將槍口指向張燕鐸,關琥來不及細想,趕緊舉槍扣下扳機,只聽連著兩聲槍響,兩名警察被擊中手腕,槍也脫手落了下來。
循著槍聲來源,張燕鐸發現了關琥二人的方位,快步向他們跑過來,快到跟前時,才看到他的眼鏡一邊鏡片碎了,額頭被玻璃划傷,流下血來,襯衣前襟也被撕破,關琥忙迎上前,扶住他問:「傷到哪裡了?」
聽了他的問話,張燕鐸眉頭微挑,笑著說:「傷到他們了。」
關琥一呆,弄不清他是在開玩笑還是說真的,就聽頭頂的嘈雜聲越來越大,他急忙一手扶一個,向前面的路口跑去,這時緊急出口的門已被打開,一大群警察沖了出來,個別彪悍的直接從上面跳下,緊追不捨。
眼看著要被追到近前,就在這時,突然衝出了一輛警車,弩箭從窗口射出,釘在緊跟在他們身後的那人肩上,與此同時車輛橫在他們面前,只見後車門打開,裡面的人喝道:「上車。」
出於本能,關琥一把將葉菲菲推上了車,接著是張燕鐸,最後才是自己,剛上車,車就啟動了,以飛快的速度向前衝去,將後面的追兵遠遠地甩開了。
警車在路上熟練地轉了幾個彎,就順利匯入了擁擠的車流里。看到謝凌雲丟在副駕駛座上的弩箭,關琥想起了她曾是射箭冠軍的經歷。
「這不會是警車吧?」他打著哈哈問。
「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要把普通車漆成警車,比殺一個人更難。」
「所以你就劫車了?」
「借車而已,回頭會還給他們的。」
「有沒有順便借槍?」
「沒時間,要不他們也不會幸運地吃弩箭了。」
聽著謝凌雲的吐槽,關琥聳聳肩,葉菲菲好奇地問:「你為什麼要救我們?」
「為了證明我的清白。」
「想證明自己的清白,你就不該跑,現在好了,不僅你成了逃犯,連帶著我們也被盯上了。」
「剛才你也看到了,他們什麼都不問就拿槍對著我,那種情況下我要是跟他們去警局,還能活著出來嗎?」
「小姐,我覺得你的想法太偏激。」關琥剛說完,就聽張燕鐸介面道:「但不無道理。」
「我也覺得這樣不錯,挺刺激的。」聽到葉菲菲的附和,關琥沒話說了,半晌乾笑道:「原來這裡有問題的是我,那現在我們要去哪裡?」
稍許沉默后,謝凌雲說:「先離開這裡。」
車筆直地向前開去,後面空間有些擁擠,關琥活動了一下,感到旁邊的身軀在輕微顫抖,他轉頭看去,只見張燕鐸臉色蒼白,額頭還流著血,像是還沒從剛才的驚險中脫離出來,極力剋制身體的抖動,看到他緊握的拳頭,關琥伸過手去輕輕拍打,安慰道:「沒事了,都過去了。」
「是,都過去了……」
張燕鐸靠著車座椅背,長長吐出一口氣,他跟關琥靠得很近,對方的觸碰讓他從亢奮中慢慢緩了過來,在搏鬥中要剋制殺人的衝動對他來說是件很難的事,但他剛才忍住了。
只是打斷了對方几根肋骨,這是個很大的進步,他想也許他可以慢慢變回普通人,畢竟那場噩夢真的都過去了……
葉菲菲從隨身背包里翻了翻,找到創可貼遞給張燕鐸,關琥見狀直接接了過來,並捏住張燕鐸的下巴讓他轉向自己:「讓我看看你的傷。」
張燕鐸沒反抗,微微低下頭由對方看,由於鏡片碎了,關琥隨手把眼鏡取了下來,他本能地想阻止,但在發現來不及后慌張地垂下了眼帘,謝凌雲透過後視鏡看到他的反應,眉頭挑了挑。
關琥沒注意到這些細節,仔細檢查了張燕鐸額上的傷口,葉菲菲又遞過來一瓶礦泉水,他用手絹蘸著水將血擦凈,見傷口上沒有沾上玻璃碴,這才貼了兩個創可貼上去。
自始至終張燕鐸都任由關琥擺弄,眼睛半閉著,長長的睫毛因為緊張顫抖得厲害,像是在害怕關琥的靠近,但在恐懼中他又有種享受其中的感覺,乖乖的樣子,讓他一點不像平時那個毒舌又冷漠的酒吧老闆。
「謝謝。」張燕鐸輕聲說,聲音中帶著嘶啞,關琥摸不清他複雜的想法,只好拍拍他的手,示意他鎮定。
車裡有短暫的寂靜,曖昧的氣息瀰漫在狹小的空間里,最後還是謝凌雲忍不住咳了一聲,問:「你們是……情侶?」
關琥拿著礦泉水瓶正要喝,這一聲讓他差點噴出來:「當然不是!」
「那是兄弟?」
「不是!」關琥不悅地瞪向前面開車的女生,「小姐,我說你真的要去看看精神科了,這麼容易陷入妄想是很嚴重的病。」
謝凌雲不說話,透過後視鏡看向張燕鐸,出於女人的直覺,她感覺得出這兩人之間有關係,而且是那種血溶於水的關係。
張燕鐸已經恢復了平靜,從背包里取出一副備用的金邊眼鏡戴上,那副壞掉的眼鏡則被他隨手扔出了車窗,察覺到謝凌雲的注視,他抬眼看去,冷漠的目光看得謝凌雲一抖,下意識地避開了跟他的對視。
張燕鐸當沒看到,問:「警車會不會太引人注目了?」
「還好,這又不是什麼大城市,我都挑監控不多的路段跑的,等警察追過來,可能都要幾個小時后了。」謝凌雲已從欒青死亡的震驚中恢復過來了,熟練地開著車回道。
「看來你對這裡比對自己的家鄉更熟悉。」
「這幾年我大半的時間都是在這邊度過的,對我來說,這裡更像是故鄉。」
「因為飛天的關係?」
「還有我的夢想,」謝凌雲說,「沒想到你們會跟過來,本想說這次有警察幫忙,也許可以解開飛天的謎題,沒想到我被欒青陰了。」
「沒關係,我們也被她陰了。」關琥攤攤手,「可惜算計到最後,她自己也逃不出死亡的控制。」
「你的意思是學姐故意把我們引來的?」葉菲菲問,「你們早就知道她有問題?」
「我知道,不過不知道他知不知道。」關琥看向張燕鐸,張燕鐸扶了下鏡框,平靜地回應:「我也知道,但沒想到以你的智商也會知道。」
謝凌雲在前面聳聳肩——還說沒關係,這麼默契的對話一看就知道是搭檔很久了。
葉菲菲伸手打斷他們。
「行了,兩位不要在這裡說繞口令了,我只知道現在只有我一個人不知道,麻煩誰告訴我一下是怎麼回事?難道學姐說的飛天故事是假的嗎?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從一開始就在撒謊,迄今為止參與飛天的幾個人在死前都是處於美好夢境狀態的,而不是緊張害怕的樣子,她那樣做只是想利用你找上我——她的同夥襲擊我未遂,擔心我再查下去對他們不利,就將我引到敦煌來,在這裡我人生地不熟,比較好對付;卻沒想到你會暗中錄像,而有關她用棒球棍敲暈你的事她在後面的郵件中隻字未提,多半是以為你不知道,想讓你為她擔心,逼我來敦煌。」
「出發前我讓人調查了欒青的資料,那棟高級公寓是一次性全額付清的,她家境還不錯,工資待遇也好,但即便如此也是無法買下豪宅的,從她的存款記錄來看,她的資金來源不明,多半跟她跑敦煌的航班有關係,所以別人命令她當誘餌時,她不得不做,可惜背後的人太狠,在她失去了利用價值后,直接將她除掉了。」
謝凌雲靜靜聽著關琥的講述,放緩了車速;葉菲菲問:「那些人是怎麼通過飛天祈福或是永葆青春那些傳說來騙錢的呢?」
「那種鬼話固然可以騙到錢,但也需要長期撒餌,我想他們沒那個耐心,他們應該有更好更快的賺錢渠道。」
「是什麼?」
「這裡最有名的是什麼?」
葉菲菲瞪大了眼睛,關琥繼續說:「這裡有聞名於世的古老遺址,有著無數珍貴的文物,對某些人來說,這就像是源源不斷的寶庫,他們怎麼忍得住不出手?」
「走私這麼簡單嗎?被抓住要判死刑吧?學姐怎麼為這種事冒險……」
「販毒也是死刑呢,你看這世上販毒組織有減少嗎?空乘的薪水是不錯,但人是很奇怪的動物,有些東西多了以後還希望更多,比如永遠用不完的錢,永遠不會衰老的容貌,照之前那些警察的反應,他們中間應該也有類似欒青的人。」
那些警察還沒弄清事情真相,見人就開槍,這做法的確很奇怪,葉菲菲恍然大悟:「所以你才再三阻止我來?那你明知有危險為什麼還要來?」
「不危險還要警察幹什麼?」
「我看錯你了,」聽到這裡,謝凌雲說,「要是知道你還有點頭腦,我會選擇跟你合作,現在也許還不至於這麼糟糕。」
「我看上去很不值得信任嗎?」
「你覺得一個喝得醉醺醺的去現場查案的警察值得信任嗎?」
想起跟謝凌雲第一次見面的經過,關琥看向葉菲菲跟張燕鐸,伸手一指:「我可以把責任推到他倆身上嗎?」
這句話換來兩記拳頭,痛得關琥抱頭叫起來,謝凌雲在前面看得忍不住噴笑,車內輕鬆的氛圍緩解了她的戒備心理。
這時鈴聲響起,她拿起手機接聽,用當地方言跟說了幾句后掛了電話。沉吟片刻,她開口道:「去陽關還有一大段路,在這幾個小時里,我可以將整件事原原本本地說給你們聽,證明我不是瘋子。」
「你只要證明你沒殺人就行,治療瘋子是精神科醫生的事。」接著關琥的話尾,張燕鐸說:「先買點吃的東西,順便換輛車。」
透過後視鏡,謝凌雲看他:「你是個很小心的人。」
「小心永遠都沒有壞處。」
「說得也是。」謝凌雲將車開到一個偏僻的路邊停下,附近有個小賣部,四人進去買了些飲料食品,回來時就見她手裡拿著粗油性筆站在車尾,將車牌上的數字「1」變成了「4」,「3」變成了「8」,乍看上去還真分辨不出來。
「資源有限,我只能做到這樣了。」謝凌雲沖他們三人攤攤手,「不過我朋友會跟我在陽關會合,只要再堅持幾個小時就安全了。」
「你的備用物資挺齊全的。」
「一個人單身在外,多點裝備總是好的。」
謝凌雲上了車,葉菲菲跟在後面,問:「去陽關可以順便拍下照嗎?據說那邊風景很美。」
「你不如順便再參觀下莫高窟、月牙泉什麼的,敦煌一日游就圓滿了。」被關琥吐槽,葉菲菲氣得沖他嘟嘴,他沒在意,跳到副駕駛座上坐好,那柄原本放在座位上的弩箭則被他拿在手裡看,嘖嘖稱讚道:「看起來跟真的一樣。」
「那是真的,不想被傷到,就少碰它。」謝凌雲重新啟動車子,對葉菲菲解釋說:「我們不是去陽關遺址,而是出關,去我們要去的地方。」
張燕鐸打開手機,找出曾在謝凌雲家裡拍的照片,牆壁上一條長線蜿蜒曲折,延綿伸展向遠方,他說:「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陽關之外沒有故人,有的只是無數古迹遺址,還有大家夢想中的飛天。」
警車一路向西駛去,謝凌雲對這條路很熟悉,一邊熟練地開著車,一邊講述自己的經歷。
「在我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因為性格不合離異了,父親將所有財產都給了我母親,只帶走了一大堆書;在我的記憶里,父親就一直跟那些厚厚的書籍待在一起,那時我還不懂為什麼他喜歡母親口中說的『廢紙』,當我知道那不是廢紙,而是有關敦煌古迹的研究資料時,我已經上高中了。
出於對父親研究的那些學術的好奇,我嘗試著去讀相關的書,才知道原來他在學術界是很著名的學者,他寫過很多有關敦煌的論文專著,登載在權威的報刊雜誌上。」
他們現在想知道的是飛天的秘密,不是關於一位研究學者的生平。關琥開口想打斷謝凌雲的講述,肩頭感到觸碰,原來張燕鐸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的不耐煩,示意他靜下心去聽。
「出於對父親的崇拜,我瞞著母親跟他聯絡上了,父親也很高興看到我,就這樣我跟父親的接觸越來越多,慢慢的,我也希望從事父親那樣的職業,將歷史上最美好的東西從湮沒的塵沙中取出來,展示給世人,也是從那時開始,我接觸到了飛天,從而發現了一個完全不屬於我們的神秘世界。
我並非喜歡登山探險,那些只是為了鍛煉自己的生存能力,要知道考察研究古迹是件相當辛苦而危險的工作,必須要有相應的體力去支撐。」
聽到這裡,關琥心底隱隱有了某個線索,但為了不打斷謝凌雲的講述,他選擇了緘默。
「三年前的某一天父親去了敦煌,離開時他很開心地給我打電話,說發現了新的石窟,而且那座石窟的壁畫很神奇,明顯不同於其他莫高石窟里的景觀,如果可以進一步發掘,一定可以發現新的敦煌古迹,但那時我母親正病危住院,我沒心思關注這些東西,聽他說是跟朋友同去的,便叮囑了幾句后就掛了電話,卻沒想到那是我們父女的最後一次通話。」
之後沒多久謝凌雲的母親就過世了,所有身後事都是她一個人操辦的,等全部都忙完,時間也過了半個多月,她再打電話給父親想詢問他那邊的狀況,卻沒想到不管怎麼打都無法接通,她又打給跟父親一起做研究的朋友,也都毫無結果。
至此謝凌雲心裡隱隱有了不祥的預感,她把家裡的事安頓好后,來到了敦煌,照著父親留給自己的聯絡地址一一找過去,才知道半個月前父親獨自去了羅布泊,此後就沒了音訊,父親在當地的朋友不是沒有報警尋人,但都一無所獲。
謝凌雲不死心,又跑去警局請求幫助,卻屢次被拒,這也成為她對警察不信任的原因之一。後來她又打電話聯絡曾跟父親一起考察新石窟的朋友,誰知那個朋友在赴約當天出了嚴重的車禍,導致雙腿癱瘓,到此為止所有線索就都斷了,她遍尋無果,加上學業的壓力,只能選擇回去。
「就這樣,我在短時間內同時失去了兩位最親的親人,而我卻什麼都做不了,我很後悔當初沒有詳細詢問父親的出行狀況,更不知道他到底在研究什麼,後來我想到可以從他正在研究的學術資料上查線索,就去他家和學校詢問,卻被告知所有研究資料都被他的朋友拿走了,一點不剩。
他的朋友也搬了家,我找了很久,又委託私家偵探幫忙,終於找到了那個人,可是對方卻不承認拿走了資料,還說我是冒牌的,說從來沒從我父親那裡聽說過有關我的事情。我被他趕了出來后,越想越覺得他的行為很反常,所以懷疑是不是他為了拿走某些東西殺害了我父親,但因為毫無證據只能作罷。
後來我就正式開始研究敦煌文化,有一次我在網上查找飛天資料的時候注意到了『莫高』這個人,又追蹤他來到神仙樂陶陶。」
在幾次聊天中,謝凌雲注意到了莫高的古怪,她嘗試著私下跟莫高交流,但那個人警惕性很高,不知道他從哪裡發現了謝凌雲的不對勁,很快就拒絕跟她再聯絡,她只能用小雲這個ID跟大家交流,後來在一次單線聯繫中王可不小心說漏了嘴,提到去敦煌旅遊的事,沒等她細問,王可已把話岔開了,但沒多久她就在去敦煌的時候遇到了王可等人。
為了查清父親死亡的真相,這三年來謝凌雲大半的時間都往來於學校跟敦煌兩地,也在這一過程中認識了一些熱心維護遺產的當地人,通過他們的幫助,謝凌雲找到了王可所在的旅行團。
旅行團的人都是以聊天室的ID相互稱呼的,所以很容易確定對方的身份,可惜的是並沒有發現什麼怪異的地方,她還以為是自己想多了,便聽從朋友的建議,在敦煌小住了一陣子。
直到後來她在採集新聞資料時無意中看到陳小萍的自殺,並且是以飛天的模樣,才發現事件的反常。接下來是許英傑,再後來是王教授,她感到害怕,想聯繫王可,卻無法聯絡上,那時她就猜到王可或許也不在了,而所有人自殺的源頭一定來自敦煌,便趕了過來。
「你好像跟王可聯繫比較多?」聽到這裡,關琥問。
「他那人比較好色,看到女生就會多聊幾句,我為了了解他們去敦煌的事,曾約他出來,他好像對我有意思,主動給我看了導遊給他們的所謂的飛天圖,我一眼就認出了那是我父親曾經研究過的圖形密碼。
我父親曾提到過一些有關密碼的事,說那是印度的佛教跟我們的道家文化溝通的產物,與羽化飛仙有關,但具體的我就不清楚了。我不明白為什麼導遊會有這種東西,所以就警告了王可,又問他拿到圖形的經過,但他支吾著離開了,後來再也聯絡不上。時隔不久,就出現了一系列所謂的自殺案,我想他們的遇害可能跟我有關。」
「為什麼呢?」葉菲菲不太懂。
「可能是王可從謝凌雲的警告中發現了一些秘密,去跟那些人交涉,或許他只是想弄點甜頭,卻沒想到對方心狠手辣,直接幹掉了他,那些人又怕王可的女友,也就是陳小萍發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其他的人也一起幹掉。」
關琥的解釋除了讓葉菲菲釋疑外,還理清了整個事件的脈絡,如果謝凌雲說的全是真的,那就不難猜出背後主使的手段——有人利用謝凌雲的ID迷惑聊天室的人,同時讓他們誤以為「小雲」跟「莫高」是整件事的主使者,而了解敦煌文化並且精通電腦網路的人他只認識一個。
「所以你就借撞車裝暈,偷偷跑來敦煌?」
「我沒有裝,是真被撞暈了,我懷疑那輛車根本就是故意撞我的,因為我發現了他們的秘密。」
「什麼秘密?」
「就是飛天的秘密啊。」謝凌雲一手握住方向盤,另一隻手在背包里摸了摸,拿出一大疊紙給關琥。
「這是這幾年我在我父親以前和同事的書信來往中收集來的資料,都是關於飛天的。我推測父親在考察遺址時發現的新洞窟,那裡的飛天圖有著可以令人羽化飛仙的神力,有人也想要這些資料,以達成飛天的夢想,但因為父親的失蹤使他們找不到洞窟的地址,所以才會利用那些無辜的遊客去探險。」
「可關王虎說是走私啊?」
被葉菲菲提醒,謝凌雲搖搖頭:「我沒想過這一點,這幾年我都一頭扎在遺址研究中了,不過關琥說的也很有可能,畢竟為了尋求一個縹緲的夢想,投入這麼多財力,實在是說不過去。」
「這就是去往遺址的地圖嗎?」關琥展開紙,上面畫的跟謝凌雲家裡牆上貼的地形圖一樣,他給張燕鐸跟葉菲菲看,又問,「說了這麼久,你父親那位朋友我大概也有想法了,他應該叫尚永清吧?」
「你怎麼知道?」謝凌雲吃驚地看向他。
「因為我們曾向他詢問過圖形的事,他提到了一位姓凌的考古學家,並對他相當懷念、推崇。」
「他懷念的該是跟父親一起消失的研究文件吧!」
「聽他對飛天的見解,似乎對敦煌文化也有一定的研究,他常跟你父親一起去探險嗎?」
「是的,但父親應該把他當成是對古文化有好奇心的朋友,而不是研究的搭檔,從來沒有跟我提過他,可是在父親過世后,他居然將父親的所有研究資料都帶走了,根本是別有用心!」說到尚永清,謝凌雲的表情陰沉下來,顯然對於尚永清的拒絕耿耿於懷。
「尚永清出車禍的時候是在去敦煌的路上還是歸程?」張燕鐸突然問道。
「當然是歸程,因為他的車胎上沾了很多只有當地才有的黃沙,但他狡辯說是出門后發現有東西沒拿,所以臨時趕回去,結果中途遭遇車禍。」
「那他的癱瘓是真的嗎?要是假的就證明他在說謊了。」葉菲菲說。
「癱瘓是真的,我在事後調查過,這方面他做不了假,」謝凌雲很不情願地點點頭,但馬上又說,「但出事故就能證明他沒進過沙漠嗎?很可能是他害死了我父親,在回程時心慌意亂才導致了車禍。」
「有證據嗎?」
「沒有,我曾跟警察提出疑問,但他們說這只是我的猜測,沒有真憑實據,警方無法立案調查。」說到這裡,她氣憤地用力一拍方向盤,叫道,「所以說我最討厭的就是警察了!」
「你的心情可以理解,但你要知道,許多時候警察跟軍人一樣,自身能決定的事情很少。」
聽了關琥的解釋,謝凌雲看看他,然後把眼神撇開,小聲說:「對不起。」
「所以就算你發現了幾起自殺案有蹊蹺,也沒有報警,而是選擇自行調查,難道你不知道這樣做會給罪犯提供陷害你的機會?」
「我知道,薩拉有警告過我,但沒辦法,欒青聯絡我說發現了飛天的秘密,為了得到更準確的消息,我只能趕過來。」
「薩拉是誰?」
「是我在這裡的朋友,父親以前來這裡做研究時,受過她很多照顧,父親曾不止一次地跟我提到過她,在請當地警察尋找父親,還有調查尚永清的事上她也都幫過我,否則我一個外地人想在這裡尋人跟搜集證據實在是太難了。這次進沙漠也是由薩拉帶路,她對這一帶很熟悉,沒有她幫忙,我們會迷路的。」
「也就是說我們很快就能跟她見面了?」
面對張燕鐸的問題,謝凌雲笑了:「是啊,難不成你以為就憑這種警車,我們可以穿越沙漠嗎?」
「沙漠?」葉菲菲大叫起來,「你不會是想橫穿羅布泊吧?」
「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嘗試。總之陳小萍等人的死因也許跟我有關,但我沒有殺人,沒有殺王可,更沒有殺欒青……」
關琥不置可否:「你跟欒青見面后,她有提到什麼嗎?」
謝凌雲不明所以,奇怪地看他,關琥又問:「比如說有關飛天的傳說,她為什麼特意跑來這裡?」
「沒有,可能她怕說太多會引起我的懷疑,所以我們只是寒暄了幾句,她就電暈了我,再之後的事你們都知道了,我真沒想到她會算計我,明明當初聊天室的人一起來遊玩時,大家熱情得就像是好朋友。」
關琥拿出那顆紐扣來迴轉著,這是欒青死時攥在手裡的,但手勁不足,看上去更像是被人硬塞進去的,而且謝凌雲的衣領也沒有裂開,如果是在她推欒青下樓時被拽下的,出於力度的關係,衣領不可能完好無損,也許兇手是為了將所有罪名都栽贓到謝凌雲身上,但這樣做卻有些畫蛇添足了,如果沒有這顆紐扣,說不定他現在還在懷疑謝凌雲。
「可是有一點很奇怪,學姐墜樓后,我因為害怕,一直面朝酒店門口,卻沒有看到有人離開,那兇手殺了人後,是怎麼逃脫的?」
「他不需要出來,他只要回到酒店的某個房間就行了,也許在我們被警察圍攻時,他就在跟我們同一層的某個房間里。」張燕鐸扶了扶眼鏡,冷靜地說。
「那監控錄像呢?只要我們調取出來,就可以找到在謝凌雲之後進入學姐房間的人。」
「你知不知道有些地方為了壓縮開支,會設置假的攝像頭,乍看探頭有運轉,其實根本沒跟監控器連在一起,」關琥說,「逃跑時我有特別注意,至少欒青所在的那一層不是真的。」
假如不是看到假監控,他還不會懷疑警察有問題,沒有監控錄像,單憑死者一身普通的白裙,警察憑什麼確定她住在哪個房間里,並指證謝凌雲就是兇手?那根本就是一早就做好的局。
聽完關琥的解釋,葉菲菲吃驚地叫起來:「不是吧,攝像頭才幾個錢啊,幹嗎在這種小地方摳門?」
「人就是這樣奇怪,在不該浪費的地方大手大腳,卻在該用錢的時候小氣。」
關琥從背包里取出謝凌雲的相機,跟紐扣一起還給了她。面對關琥的行為,謝凌雲面露驚訝,隨即又轉為感激,用力抓住相機,說:「謝謝,這是我父親的相機,也是他唯一留給我的東西。」
「不謝,反正這麼大的相機我拿著也沒什麼用。」
「所以你不懷疑我了?」
「我只是舉出所有的可能,在案情不明前,任何人都有嫌疑。」
再向前開,路上愈發荒涼,晴天碧空下沒有一輛來往行駛的車輛,放眼望去,前方是一片荒蕪的土地,偶爾可以看到些建築物遺址,那尊「陽關故址」的石碑就立在青石黃沙之間,葉菲菲很想提議順道過去拍個照留念,但看看其他三人的表情,她只好將話咽了回去。
石碑很快就被甩到了後方,過了陽關,謝凌雲放慢了車速,沒多久她在路邊停下車,轉頭對他們說:「該說的我都說了,我這次是準備按照父親留下的線索找尋洞窟遺址的,也許到了那裡,我會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許什麼都找不到,但不管怎樣,這都是趟很危險的旅程,我不想你們陪我冒險,大家就在此別過吧,如果我找到了答案,會回警局配合你們工作的。」
到現在她仍把張燕鐸當成是警察,張燕鐸沒說話,目光轉向關琥,關琥則看向葉菲菲,用手往後一指:「你回去。」
「關帥哥,你不覺得現在這種狀況下,讓我一個人回去更危險嗎?」
「是兩個人,我讓張燕鐸送你。」
「關王虎,什麼時候我變成你手下了?」張燕鐸似笑非笑地看關琥。
「不是手下,是我拜託你可以嗎,大哥?你送這位姑奶奶回家,順便也把你自己也送回家,這裡的案子有我一個人跟就行了,」關琥說完,見謝凌雲奇怪地看自己,他只好解釋,「這裡只有我是警察,不相關的人就不要把他們牽扯進來了。」
謝凌雲點點頭,還沒來得及說好,葉菲菲先舉手反對:「我也要跟,憑什麼擺脫那些警察時拉著我,現在半路要把我丟下?」
「不是丟下你,而是太危險,沙漠不是風景區,我們也不是去旅遊……」
「我要做的是送你回家,不是送她。」打斷關琥的解釋,張燕鐸對他說。
「送……送我?」
「你看你看,老闆不送我,所以比起單飛,跟著你們更安全吧?」
「等等,大家都冷靜些,我再說一遍,接下來很危險……」
「一起去!」
兩個人的聲音成功地蓋過了關琥的話,他左右看看張燕鐸跟葉菲菲,問:「你們什麼時候這麼熟了?」
「在一致對外時。」
「那還有沒有迴旋的餘地?」
「有,」張燕鐸往椅背上一靠,雙腿交疊,淡聲道:「你選擇回去。」
面對這樣的回應,關琥張口結舌了,謝凌雲在旁邊看得笑出了聲,拍拍手,說:「那要不就一起吧,有薩拉做嚮導,除非是我們太倒霉,否則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的。」
關琥確信一切已成定局后,只好退一步:「那接下來做任何事,你們要都要聽我的。」
張燕鐸眼鏡片后厲光一閃,然後回復了關琥一個字:「哼。」
看看,這什麼態度?這氣派這排場根本就是錦衣出行的貴公子,而他,運氣好的話,被排個小跟班什麼的。
遠處傳來汽車的喇叭聲,關琥抬頭看去,就見一輛普拉多朝他們衝來,然後精準地停在了他們的車旁,一個肌膚黝黑的長發女子從車上跳下,向謝凌雲伸出手,謝凌雲下車后,跟來人熱情回抱,從她們的互動中能看出是相識已久的朋友。
關琥與張燕鐸對視一眼,兩人都認出了眼前這個人正是他們在機場附近見到的那個女子,原來她就是謝凌雲提到的薩拉。
「這就是你說的那幾個人?」跟謝凌雲打完招呼,薩拉把目光轉向車裡的人。她看上去三十上下的年紀,聲音有些粗糲,跟瘦小的身形格格不入,但也透露出了當地人的粗獷,率性自然的外形很容易讓人放下戒心。
「都是朋友。」謝凌雲將薩拉帶到他們面前,將三人一一介紹了。關琥搖搖手,算是打了招呼,又笑嘻嘻地對謝凌雲說:「原來做朋友這麼簡單。」
謝凌雲誤會了他的玩笑,認真回道:「是啊,薩拉是羅布人的後裔,也是我父親的好友,在考察工作中幫過他很多忙,這次去尋找洞窟,沒有薩拉的幫助可不行。」
「你們全都要去?」薩拉來回打量車裡的三個人,表情凝重,「地點我們都不清楚,很可能會遭遇危險。」
「應該不會比被警方通緝的危險更大。」
聽了關琥的話,薩拉聳聳肩,下巴朝自己的車指指,示意他們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