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第48章 第48章

天公殷勤地降下一場好雨,雪氣催生了小梅枝的花蕊,東風拂曉,天色霧蒙蒙,晦暗得見不真切。

裴迎才與殿下過了生辰,家中來了書信,父親病重,請她回家侍疾。

踏回府門,只見小廝忙忙碌碌,腳不沾地,一件件往馬車上搬東西,最後,竟連她自己也被送到馬車上。

狗縮脖子馬噴鼻,打了幾個響鼻后,一身藍袍皂靴的中年男子躬身走在馬車旁,雙手揣袖。

裴迎詫然,她第一次意識到爹爹其實身量不高,如今精氣神消靡,更像個皺巴巴的核桃,滿面愁容。

「走吧,傻妞,今夜便離開京城。」他一面拉下車簾,一面皺眉沖她揮手。

裴迎心一涼,她才與殿下過完生辰,為何突兀地在此刻走?

「今夜正是上元夜,我還要趕著回宮,與殿下看燈,爹爹糊塗了?」她又驚又疑。

「替你在宣州找好宅子了,一路上有你哥哥照料你,過不久,爹就過來找你。」

「爹。」她錯愕地抬頭。

一隻手搭在她手腕上,硬生生將她喉頭的疑問堵了下去,裴迎轉身,瞧見馬車內坐了另一人。

兄長裴昀眉眼清靜平穩,沖她和緩一笑:「阿迎,我們先走吧。」

城樓漸漸不及眼底,裴迎心緒尚未平復,一隻手掌傾覆上來,安心地沉了沉,裴昀道:「放心。」

他頓了一頓,繼續說:「你嫂嫂已經回謝侯府了,爹送你走,也是替你做打算,若是事敗,難免會殃及於你。」

「無論發生何事,王爺總會庇護咱們的。」情急之下,裴迎脫口而出。

「昭王?」裴昀驟然聽聞,眉鬢微挑,露出不可察的譏諷之意。

「正是昭王,咱們才要走,阿迎,從你不肯毒殺陳敏終開始,王爺便下決心要殺了他。」

竹葉陰影下,裴昀一張側面,光影錯落,生出三分殺意與陰鬱。

「昔年爹在欽天監做靈台郎,見到天象中兩月相承,懷疑貴妃腹中為雙生子,後來貴妃與昭王合謀將此事瞞下,命他了結陳敏終的性命——」

裴昀的聲音清晰可聞:「也是爹親自放走了陳敏終。」

朝中諸臣以為裴老爺能力平庸,屢屢憑藉機緣青雲直上,這個皺巴巴的老頭,遇人瑟縮,不擅言辭,卻沉默地觀望天象三十年,世間諸般變化,在他一雙不為人注意卻格外明亮的眼中,悄悄變遷。

他放走了陳敏終,也給自己放出一條生路。

「這些年,朝中抨擊裴家為昭王所豢養的走狗,爹也是不得不為昭王利用,近日他警惕心起,預料到昭王的一顆不臣之心,才要送你走。」

「王爺秉性和善溫柔——」裴迎喃喃道。

裴昀不置可否,指尖輕輕扣了下袍擺,他一掀車簾,望向影影綽綽的燈火。

天氣微涼,城北魚龍混雜,污穢之氣凝聚,陰冷之風吹得行人一激靈,冬雷滾過,一道閃電將烏雲籠罩下的盛京城照亮。

「哥哥……」裴迎的心懸起。

「福州海河密布,賊匪攻船劫財,當地官府無好生之德,只是剝削民用,這些年皇帝屢屢調撥銀餉,斬首了好幾個總督,積寇卻越來越多,根症不在於叛民賊首,而是昭王蓄意攪動局勢,從前我年少無知,為昭王所用,一手激起福州民變……」

裴昀眼底倏然暗了,曾經一手策論驚才艷絕,被國師譽為大驪明珠,在兩手沾染血腥,自黑暗中踏出一條道路后,終究本心蒙塵,就此沉淪。

「昭王就是為了逼暴君血腥鎮壓匪寇,激起民怨。」

他握住了裴迎的手,笑道:「阿迎,你得走,今夜昭王回京,可不是來給你演兄友弟恭的。」

「再找不著落腳,怕是要被雷劈了。」裴昀淡淡一笑。

裴迎心神失守,張口問道:「那殿下呢!」

「你顧不得他了。」裴昀眉眼一凜。

馬車忽然止住,前頭「砰然」一聲栽倒之聲,車夫的腦袋軟軟攤向左邊。

裴迎驚醒,見到哥哥神情不妙。

四名朴刀漢子擋路,漢子胳膊上數道疤痕,委實瞧上去不是個良民。

「奉昭王之名,前來帶回裴姑娘。」

朴刀大漢厲然一笑,露出慘白鋒利的牙。

「嘖,果然讓雷劈著了。」哥哥無奈一笑。

盛京城常年養一種名為「飛光」的雪牡丹,匠人越冬養了一季,催開后正好給京中貴人觀賞,一株可抵五匹綢緞,殷實人家一個月的用度,曾經滿滿當當地擺了一庭院,皇帝不喜奢華,卻對貴妃格外寬容,許是未能給她后位,一直心有愧疚。

此刻,匠人搭了腳梯,正一盆盆往下搬,宮裡有傳出命令,說上元夜不許用這種花了。

城樓之上,一個鶴氅男子站立在扶欄前,俯瞰全城,眉眼間憐憫。

另一名美艷貴婦坐在桌前,折斷的丹寇指甲,敲了敲桌面,正是姜貴妃,雖然皇帝下了禁足令,但滿宮上下誰敢阻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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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生太子寵妻手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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