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第4章
在聽到女孩異常中二的話語后,田川亮陷入了沉思——既然有人可以長出狗頭,那麼,再有人長出一雙真實之眼,似乎、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吧?
「什麼嘛,你居然信了!」
藤原彩香的臉上不禁流露出一種古怪的神色。
然後,明明是她率先提出的觀點,卻在下一刻被她毫不猶豫地給否掉了:「雖然很想擁有那樣神奇的能力,但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的!因為,我今早才寫過一張試卷。」
「寫過一張試卷?」田川亮困惑地重複著,想不出來這和寫試卷有什麼聯繫。
但藤原彩香卻振振有詞地抱怨:「做選擇題的時候,完全看不出哪個才是錯誤答案嘛。」
說的是啊!
看破一切虛妄的真實之眼,又怎麼可能看不出選擇題中的錯誤選項呢?
田川亮一臉恍然。
只不過,在藤原彩香的眼中,這卻是一個露出恍然表情的狗頭。
卡哇伊。
她一邊再次在心裡悄悄地感嘆,一邊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這麼一來,兩個人間那種有些緊張和尷尬的氛圍,就像夏日奶茶中慢慢解凍的冰塊一樣,帶走煩躁和炎熱后,悄無聲息又無比自然地消融了。
「好了,快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吧。」
極具好奇心的女孩大大咧咧地開門見山,頗有些莽撞地直接詢問道。
假如換成一個比較敏感的人,可能會對此產生出被審問、被冒犯、被窺探隱私的不舒服感。
但非戰鬥狀態下的田川亮還是蠻好脾氣的。
只不過他周圍絕大多數人都被他打架時的兇狠樣子嚇到過,平日里,往往會趨吉避凶地選擇同他保持一定距離,以至於很少有人能感受到這一面。
此時,機緣巧合之下,藤原彩香倒是幸運地獲得了這份殊榮。
田川亮沒有計較她過於直白的問話,單純簡單的大腦里,也沒什麼必須保秘的概念。
他很平靜地用一種乾巴巴的語氣講述了『一覺醒來,頭變狗頭』的倒霉經過,順便還抱怨了幾句使用狗頭的種種不方便之處。
藤原彩香在聽的過程中,一直竭力咬著下唇忍笑,並不想被當成一個幸災樂禍、喜歡嘲笑別人不幸的沒禮貌女孩。
不過,在耐心等到田川亮把事情講完,並且困惑地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後……
她果斷裝出一副專業樣子,一本正經地幫忙分析起來:「田川同學,恕我冒昧,你祖上有犬妖血脈嗎?」
田川亮遲疑地搖頭:「……這個,我其實不太清楚。」
「那變狗頭前,有發生過什麼奇怪的事嗎?」
「奇怪的事?你是指?」
「同什麼古怪的存在簽訂契約?」
「沒有。」
「撿到不知名的物品?」
「沒有。」
「對著不認識的神像許願?」
「也沒有。」
一連得到這麼多否定答案后,藤原彩香心裡有點兒沮喪。
顯然,這種試圖通過看漫畫所得到的豐富經驗,來幫助同學解決現實問題的行為,是極不靠譜的方法。
她因此頗為發愁地念叨:「總得有點兒什麼徵兆吧?田川同學,你仔細地想一想,近期身邊發生的、和狗有關的,哪怕是非常細微的線索也不要輕易放過……」
「這個倒是有。」
「什麼!你早說啊!」
藤原彩香高興得差點兒原地起跳三周半,那彷彿終於解開謎題的興奮姿態,簡直像是她自己長了個狗頭一樣:「這不就找著原因了嘛。」
「謝謝藤原同學幫我理清思路,不過,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事情應該比較好解決。」
田川亮一邊真心實意地道謝,一邊回憶,順口將『討厭的熊孩子們追打流浪狗,間接導致流浪狗不幸慘死在車輪下』的事講了出來。
藤原彩香聽完,本來高興的情緒不禁變得低落起來,臉上也露出了難過的表情。
她不理解地喃喃著:「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壞呀……」
「總之,如果要提最近遇到的、有關狗的事情,那就只有這件事了。」
田川亮至今回想起來,心中還有著十萬分的憤怒:「造成這樣的後果,卻沒有一點兒愧疚。不僅不道歉,還用想和狗玩來狡辯,可惡!誰會拿著那麼長的棍子和狗玩呀。」
「呃,所以,你的結論是……」
「是復仇吧,流浪狗不甘心放過仇人,請求我幫它討回公道。」
「哈?」
藤原彩香目瞪口呆地望著他。
一臉嚴肅的狗頭,在這一刻將四周滿溢的怒氣統統升華為尖銳的殺意,突然張大的嘴巴里,展露出鋒利、威武的獠牙,用低沉的聲音說:「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等等。」
藤原彩香無助地伸出手臂,試圖阻攔可愛狗頭走上犯罪道路。
但午休結束,上課鈴聲的響起,卻使得這場對話沒辦法再繼續下去了。
而且,在之後的時間裡,由於田川亮在學校里一直凶名赫赫的緣故,藤原彩香的好朋友遠山葵開始死命拉著她,拚命阻止她的「作死行為」:「啊,我絕對不要放彩香一個人去見那麼可怕的田川同學了!」
等到了放學的時候,田川亮還故意裝作沒聽見身後呼喊的樣子,一個人背著書包,自顧自地離開了。
雖然答應過母親不要打架。
但眾所周知,互相爭執鬥毆才叫打架,單方面毆打怎麼能算打架呢。
於是,對自身武力值有著充足信心,自認可以碾壓一切敵對勢力的田川亮,乾脆地行動起來。
事情發展也不出所料。
在找到那幾個害死流浪狗的熊孩子后,他憑藉自幼就具備的怪力,一記迴旋腳,輕輕鬆鬆就將領頭追打流浪狗的野澤三郎踢飛了出去!
至於剩下的兩個沒用同夥——小泉雄太和吉野翔太,更是一拳一個,不費吹灰之力,順利解決。
這兩個廢物可比野澤三郎窩囊得多了,才被打了一拳,就嚇得癱倒在地,互相緊緊摟抱在一起,崩潰地鼻涕眼淚一起掉,嚎啕大哭起來,還一邊哭一邊喊對不起。
如此不堪一擊的存在,卻讓一條鮮活的生命消逝在車輪之下。
想到這裡,田川亮的心中又一次熊熊燃燒起名為憤怒的烈焰,彷彿波浪蒸騰著翻滾,群山噴吐著岩漿,怒焰跳躍著,兇狠地在他胸膛中發出咆哮……
「啊——!!你這個瘋子!瘋子!這算怎麼一回事啊!那是一條狗!一條狗!」
這時候,另一邊的野澤三郎從地上掙扎著爬了起來。
他驚恐又抓狂地揮舞著兩個手臂,一邊流著淚,一邊委屈地大喊大叫:「你怎麼能為了一條狗這樣打我?我又沒有傷害過人。只是動物而已。」
「這算什麼做錯事呀,難道你沒踩死過螞蟻嗎?你沒撕掉過蝴蝶的翅膀嗎?你沒用手指碾死過毛毛蟲嗎?流浪狗和這些蟲子有什麼區別?不過是看起來更可愛一點兒吧!」
田川亮目光異常複雜。
沒錯。
在以人類為主體的世界中,這樣傲慢的說法才該是真理般的存在。
「你憑什麼因為一隻狗來打我!憑什麼因為一隻狗來打我!」
野澤三郎抹著眼淚,聲嘶力竭地嚷嚷著:「還是一隻沒主人的流浪狗,要你多管閑事嗎?」
但這樣傷心欲絕的控訴,也終止於田川亮再一次揮出的正義鐵拳之下!
冥頑不靈的野澤三郎在武力的脅迫下,終於也低頭認錯了,打著嗝地哭泣著:「對,對不起。」
至此,三個熊孩子全都痛哭流涕地為曾經犯下的過錯道歉了。
只是這樣的場景,卻沒能讓田川亮得到什麼滿足,相反……
「我這是扮演了什麼邪惡的反派角色嗎?」他悶悶不樂地自言自語著。
自身堅持的理念與大眾一貫認知的的普世觀念之間產生了衝突。
而這種衝突,使得本來理直氣壯幫流浪狗復仇的他,反而理虧起來。
只能到此為止了。
在察覺到太陽已經快落山後,他一邊熟練地威脅三個熊孩子不許將挨揍的事情說出去,一邊轉身拎起書包,心情不悅地向著家的方向走去。
——喂!
——你差不多就行了吧。
回到家后,田川亮語氣不耐地對著鏡子里的狗頭說:「畢竟只是追打,不是直接害你……之前,我說什麼要殺了那群崽種一類的話,也不過是氣話而已,你不會當真了吧?」
「聽著,狗!」
「我不可能真為了你去殺人,那樣的話,我媽媽會哭的。」
這麼說完,田川亮就沉默(天真)地等待起來。
但鏡子里的狗頭依舊沒有變回人頭,狗臉上的神色也和鏡外人臉上的神色一模一樣,如出一轍的無奈。
唯一能看出點兒微小變化的地方,大概也只有——毛髮似乎不怎麼光澤了?
田川亮死瞪著鏡中狗頭好半天,最終只能煩躁地重重拍了下鏡面,小大人一般地妥協著:「算了,算了。我明天再幫你打他們一頓吧!最後一次,下不為例。你出了氣就趕緊走。真是的,這都叫個什麼事嘛!」
然而,當田川亮第十次將野澤三郎、小泉雄太和吉野翔太攔住的時候……
三個熊孩子已經習以為常地擺好了最佳挨揍姿勢,甚至主動討價還價地商量問:「大哥,這次用的力道,能不能比上次再輕一點兒?」
田川亮:?
什麼嘛!
以為是在按摩店做按摩嗎?
顯然!
繼續毆打已經失去教育意義,而且有些過頭了。
可是不繼續的話……
田川亮面色凝重地抬手,輕撫了一下頭,那毛茸茸的美妙觸感,毫無疑問地代表著——狗頭依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