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坦誠
「哈哈哈哈……你看那些被扒了衣服的傢伙臉上的表情，真是笑死我了！」
「還有臉，怎麼就可以變出那麼多種顏色來呢……嗚嗚嗚嗚，太精彩了……」
「對啊，那個羅德的感覺簡直像我挖了他心頭肉一樣！」
「不過最棒的還是現在鳳之舞解除后的效果，一幫子本來打的那麼開心的人居然開始相互安慰……哈哈哈哈……」
這是一個利用風系魔法和空間魔法在虛空中製造出來的空間結界，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玻璃球將青梵四人罩在其中。除非有比形成結界兩倍以上的魔法力量才可能透視結界內部情況，因此結界內的四人毫不擔心下方山谷中黑風隊和赤狼隊的人會發現自己的蹤跡。而且利用人的慣性思維，也不會有人猜到他們四人根本沒有離開多遠，而是呆在頭頂正上方的結界里。看著山谷中的「奇觀」，青梵青若都是笑得暢快無比，就連天竹都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而恢復了全部魔法力量，和天竹一起維持著懸浮空間結界的修伊司則是再也忍不住伸手按上額角，「青梵，問題是同仇敵愾的話，對我們不是什麼好事。」
早已扯掉蒙面的布片，青梵臉上滿是惡作劇得逞的笑容，低頭看著此刻亂成一片的山谷，「他們要同仇敵愾就同仇敵愾好了，關我一個無職無業的小孩子什麼事情呢？我長得這麼可愛，和邪惡神秘的黑魔法師一點相同點都沒有啊！」
修伊司苦笑一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何況你搜羅了那麼一大堆東西，回去一定要好好處理才行。」
「修果然是老成持重的人啊！只怕萬一，雖然話是這麼說，但是我可不覺得那幫笨蛋會看得出什麼喲！黑暗魔法師本來就是尋世界最神秘的職業，要知道我們可是從來都沒有和人打照面的習慣的！」青若咯咯嬌笑著道，「不過說實話，修你的演技真的很不錯呢！催生血罌粟的那一手耍得真是太漂亮了……連我這個正牌的黑暗魔法師都忍不住要向你強大的力量拜倒呢！」
利用風系魔法將血罌粟的種子瞬間平均播撒到山谷之中，然後用水系魔法給每一粒均勻澆灌，具有激發生物生命力的光明魔法同時施出，創造出方才血罌滿山的壯麗景象——但是在並不知情的人眼中看來，這便是詛咒一般強大而恐怖的黑暗魔法。而最讓人吃驚的，是他居然能夠將不同屬性的魔法力量釋放得恰到好處，各種魔法波動彼此衝擊碰撞消融，竟是完全沒有顯露出一點光明魔法的痕迹，反而創造出一片陰鬱詭異的黑暗氣息，讓看到這一切的眾人無不立時震懾當場。
能夠將達到高階水平的風、水、光明三系魔法輪轉運用得如此純熟，這樣得天獨厚的魔法天賦真是讓苦苦修習魔法的人無法不眼紅啊！
像是感受到青若眼中目光的熾烈，修伊司輕輕笑一聲，「能夠放棄掉魔法騎士身份的天竹公子也是不同凡響啊！那把傘是結合了魔法、鑄器和製藥三種高級技能特意打造出來的吧？又可以做防身的武器，又是具備藥材鑒別和吸引力量的魔法道具，天竹公子所擅長的並不僅僅是煉製藥材，可惜下面的這些人都看不出它真正妙用之所在。」
「對啊對啊！阿笑你的傘看起來好好玩的樣子……」青梵頓時一副兩眼閃亮的可愛小狗模樣，就差沒直接巴住天竹搖尾巴了。
被轉移了目標的天竹心中早是叫苦不迭，一邊狠狠瞪修伊司一眼，腦子卻轉得飛快：「好玩？大概吧，我的傘……啊，青梵，那些火戎草你知不知道到底要怎麼使用啊？」
「反正我只要拿到火戎草就可以給月升級小龍了，其他的不需要多操心。」青梵眼睛眨巴眨巴，「怎麼突然問這個？」
「雖然官方論壇上發布了誘導術的技能習得條件，也有人在血貂之類的小東西身上驗證了誘導術效果，但是，一切誘導術具體技能的開放都有首次觸發條件。也就是說，要利用火戎草發動誘導術，就必須找到它的首次觸發條件。」見成功吸引了青梵的注意力，天竹心中暗暗鬆一口氣，「大家都知道誘導術的施展一定要通過火戎草作為道具，所以才有下面這樣的爭奪。可是到現在為止，官方技能書上誘導術火戎草這一節還是未曾觸發的灰色，表示還沒有人找到火戎草使用的真正方法。」
「所以白河鎮聚集了這麼多人，卻一直沒聽到有哪支隊伍真正上山打過噬魂梟。」青若也插了進來，「噬魂梟BOSS是火系的幻獸，火戎草也是火系的珍貴植物，同系物種自然有同系的魔法波動，這是誘導術的基礎。只要激發出誘導道具的魔法氣息，就可以通過誘導術吸引或轉移被誘導對象的注意力。可是無論人們怎麼做，滴血加能也好、煉製成藥丸也好，就是無法通過魔法力量激發出那種氣息。這幾天來基本上所有的屬性魔法和屬性魔法的組合都被試驗過了，一點結果都沒有。」
聽到這裡，修伊司頓時微微皺起眉頭，「所以青若小姐才大老遠地趕到這裡？」
「叫我青若就好。」青若略略挑眉，目光中卻流露出激賞，「不錯，因為有些傻瓜在做蠢事，『煌月』當然不能坐視不理。」
「這麼說，彼得、埃克特還有月亮公主他們向這裡來，實際上是出於魔導師協會和光明騎士團的授意？」
「黑白不兩立，光暗難相容。」
「但是根據聖魔導師學院秘密檔案中的記錄，已經足有一百七十五年沒有針對黑暗魔法的行動了。為什麼這個時候會對黑魔法師突然關注起來？米迪蘭帝斯院長不會隨隨便便下這樣的決定的。」
「聖魔導師學院的院長米迪蘭帝斯啊……他到底是尋中設定好了的NPC人物，雖然有著超強的人工智慧，但是如果有玩家能夠用合乎常非思考的邏輯說服他的話，他當然可能這麼做。」青若雙臂交迭，目光斜斜看著下方仍然混亂一片的山谷，「有人試圖假借煌月的力量，黑暗魔法師到底太少了，平日又都在暗處，連我們自己想要聯絡同伴都很費腦筋。現在居然有人想要渾水摸魚，我絕對不會容許這種事情發生。」
「果然……建城令任務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是啊，看著吧，早晚會有人挑起一場光暗魔法的大對決，或者是玩家和系統公國的戰爭——開放了建城任務，尋世界只會越來越複雜。」
看看青若和修伊司，再看看早已斂去一切嘻笑無謂表情一臉肅然的天竹，青梵一雙紫色的眸子光華隱隱，伸手撫上不知什麼時候跳出寵物籃立到自己肩頭的蒼羽，嘴角卻漸漸浮起一絲微笑。但隨即笑容一斂，手已經抓住修伊司的袖子。「修，你在說什麼？」
銀灰色的眸子頓時流轉出一抹溫和的笑意，「沒什麼，青梵。」隨手將魔法短杖向白河鎮的方向一指，「回去和你說。」
皺皺鼻子表示小小的不滿，青梵還是很不客氣地靠上修伊司，一雙紫色的眸子盯著天竹，「我不管什麼誘導術不誘導術的問題，我要用的火戎草給我就好……剩下的算是給你們的傭金。」
「呵呵，果然是好大的火炭團啊……」天竹口中笑著，臉上卻看不出什麼笑意來，瞄一眼旁邊的青若，「看來，你的鐲子也不是說明好接的東西喲！」
青若無所謂地笑一笑，伸出手細細打量腕鐲，「這個，作為煌月的首付租金，如何？」
紫色的眸子里閃出深深的笑意，「青若姐姐好大的胃口啊……不過，合作愉快！」
※
「你們兩個逛到哪裡去了？居然弄到這麼晚！」甫一踏進平安客棧的大門，青梵就被人結結實實抱了個滿懷。「看看看看，這些都是什麼？吃不飽、餓著你了嗎？這麼一堆零食，你當你真的還是小孩子？！」
雖然因為心有愧疚而任人擺布沒有掙扎，但是感到頭皮被人故意地扯得生疼，青梵終於忍不住哀嚎起來。「修，救命啊！月要殺人啦——」
「月，是我把青梵帶出去的。」
月見淺雨無可奈何地放開雙手，看著青梵一下子跳回修伊司身邊只能搖一搖頭。目光一轉，向修伊司身後的天竹和青若點一點頭，「晚上好。我是月，甲殼蟲的藥師。很抱歉，有些事情要和我的隊友說，今天晚上只能失陪了。」說著便率先向客房走去。
「那，我們先告辭了。」向天竹和青若微微欠身，修伊司笑一笑，隨即拍拍青梵的肩頭，「走吧。」
紫色的眸子里閃出一絲淺淺的笑意，隨意地向身後揮揮手，青梵已經一步三跳地竄上了樓梯。看見前面雖然走得飛快卻仍然注意著身形穩定，小心地不和走道上侍者和服務生碰撞的月見淺雨，少年忍不住發揮一向的口頭功力，「真是世界上最溫文有禮的月！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忘掉紳士的禮貌風度……」
不理會身後一路的嘀嘀咕咕，月見淺雨只是目不斜視地徑直向前。
「大忙人回來了？」
猛然停住腳步，月見淺雨擠出一個淺淺笑容，「呵呵……這麼晚了，波賽冬娜小姐怎麼也還沒睡呢？」
「因為要看某個只會瞎操心的獃子團團亂轉的樣子啊！」青發美女竟是一改往日的清冷，眉眼之間流動的儘是嫵媚妖冶，隨意地伸手撩動水一般的秀髮，「只是，有那麼個寵他護他上了天的人白天黑夜地跟著，想出事都沒機會呢！」
看著對面抓住人痛腳就狠命落井下石的人，月見淺雨忍不住磨牙，但是拳頭一緊，臉上卻仍是溫文笑容。「是啊，多謝小姐費心了……還專門堵在門口告訴我這件事情。不過月心裡很清楚修比我強了多少，而且也從來不懷疑他的能力！」
銀鈴般的笑聲頓時響起，隨著她優雅輕靈的轉身，青色長發頓時飄成一片迷夢的輕霧。「修確實很強，強得遠遠超過人可以想象的程度。不過……哪裡有一個普通人就可以護別人一輩子的呢？」
瞪著波賽冬娜身影消失的房間大門，月見淺雨水平第一次產生用腳狠狠踹上去的衝動。但是，指甲一點點嵌進掌心肉里，月見淺雨緩緩轉過身，向正一臉關心看著他的兩人微微一笑，「真是的，都堵在門口別人還怎麼走？快進去吧！」
「月……」雖然明知道身後是修伊司，青梵還是不自覺地後退——
伸手一把拎住青梵的后領，月見淺雨已經完全沒有了前一刻的迷濛表情，重重踹開客房大門大步邁進，然後毫不留情地將圓滾滾的少年丟到屋中央的「千層底」上，徑自坐到房間里一張雕花靠背椅上。早已等在屋中的卡萊爾頓時衝到青梵身邊，拉起少年仔細檢查一遍，一雙恢復了純粹金色的眸子隨即轉向修伊司，眼神裡面滿是疑問。
修伊司輕輕掩上門，隨手釋放兩重結界，輕輕嘆一口氣，「月，很抱歉讓你擔心了。」
「不，你聽到了，我一點也不擔心！」嘴角邊是充滿自嘲意味的苦笑，「她說得對，有你在怎麼可能出事……而且青梵的脾氣哪裡會吃虧？倒霉的只會是那些不長眼惹到他的人罷了！好了，今天我很累了，相信你們也都很累，早點休息吧。」
「月。」銀灰色的眸子光芒一黯，「很抱歉。」
緩步走到青梵身邊，修伊司輕輕放下一個小小的空間袋。
「我有點事情出去一下，卡萊爾，你也跟我來吧。」
「是的，主人。」
獨角獸幻化成的絕美男子看看紫眸少年，又看看一邊背朝青梵靜靜坐著的月見淺雨，終於站起身來。身為契約幻獸，他不可以違背契約主人的心意，縱然此刻對青梵起伏不定的心境感到十分不安，但是修伊司呼喚，他只能跟隨著向門外走去。
「主人。」站在門外走廊上，卡萊爾忍不住開口。
銀灰色眸子的青年靜靜站了會兒，隨即向樓下走去。
卡萊爾看見，一個一身紅衣的艷美女子，正倚在樓梯最下方的扶手處，向修伊司露出最嫵媚的微笑。
※
門輕輕合上。
「青梵，那個天竹公子……是負責情報和信息傳遞的君笑封吧？」良久，月見淺雨才靜靜開口。
「是。」
「天竹、天竹，合起來一個『笑』字，這麼簡單的拆字法，君家人真是自信啊……」微微笑一笑，「至於那位侯爵千金，青若小姐，是大小姐君若晴嗎？」
「君綺蘿沒有進入尋世界，她是我這一輩里唯一沒有進入遊戲的人。」青梵輕輕嘆口氣，手腳攤開了趴在厚實柔軟的「千層底」上。「君若晴排行雖然在我前面一點，但她只是君家的十四小姐，不是大小姐。」
月見淺雨淡淡笑了，「修知道多少了？」
青梵搖一搖頭，十分老實地說道，「我也不清楚。」頓了一頓，「月，你生氣是應該的——是我不好，三番兩次都是沒和你商量一聲就自己行動。只是因為你早就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於是便毫不在乎地做了很多失禮的事情，傷害到你，我不想為自己找理由。所以月，如果你想動手就動手吧，我不會躲的。」
月見淺雨長嘆一聲，隨即站起走到青梵身邊，伸手想要撫上他的頭，手卻突然僵硬在了半空。半晌，輕輕搖頭苦笑，「是的，我早就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卻一直固執地心存幻想不肯承認。我發誓，我不會繼續蠢下去。」收回了手，淺色的眸子靜靜凝視著他，「因為我早就知道，你是君家的十九公子，你是那一脈唯一的繼承人，你是……青君•；梵——我永遠也無法觸碰，更無法當成普通朋友的人。」
「月……」看到他臉上的表情，紫色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無法掩飾的緊張和驚惶，身子卻是半點也無法移動。青梵努力搜索著他臉上每一絲細微的表情，被突然緊緊握住的手上傳來一陣陣的痛告訴他眼前這個人內心滔天的波瀾……
在「千層底」前跪下，月見淺雨微笑著凝視他，「青梵，那一次，是你告訴我，創造了寄託希望的幻象就要有勇氣和信念將它維持下去，因為虛幻的幸福需要更多的心和感情去維護培養。你是唯一一個聽我所有故事和心情的人，你是唯一一個不會嘲笑我願望可憐的人，你也是唯一一個認為虛幻的幸福也是幸福的人……雖然那一次談判輸了讓我失去二十年積聚的全部財產，我卻感覺贏得了太多。你把希望給了我，是你讓我的世界比之前更美好。你讓我保留了最後一點奢望，一點安慰，一點勇氣，因為那個時候，我真的差不多要支撐不下去了。」
青梵垂下眼睛，「可是我現在很後悔，不應該讓你保存那樣的幸福。總想著家人承認，總想著親情愛護，把一切幻想得那麼美好……月，你很堅強，可是沒有用，在那樣的家人面前，你還是差點就崩潰了。」
「進入遊戲后我總想著，我是有用的，我是被需要的，我是可以獲得真正關心和感情的，結果……是你再一次把我從懸崖邊上拉回來。」
「不只是我，還有修……」
月見淺雨深深看他一眼，「是的，還有修。和你們在一起是我最快樂的日子。就算修遭到通緝，就算你沒有攻擊能力，就算我是一個傷透心的平凡藥師，就算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三個人一起上路還是那麼讓人振奮。藥師、樂師，努力地練習技能提升修行，這樣我可以告訴自己，我是有用的，我是有朋友的，我沒有拖累過關心我給我希望的人。就算聽到你說『我們只管自己快樂就好』這句話而猜出你的身份，我也總是努力想以哥哥的身份照顧你——我沒有修那樣的武技保護你，但是遊戲里的你總是表現得和孩子一樣，讓人寵著照顧著。真的，那個時候我覺得，可以這樣的，可以一直這樣下去。」
「是的，月，可以這樣下去的……我需要你，我要你繼續做照顧我疼愛我縱容我的好哥哥！」
「即使是獅子，也會需要可以為他啃斷羅網的小老鼠。青梵，保存這樣心情我才可以每天欺騙自己，因為我註定了是要依附著別人才能生存下去的。我是被這樣創造出來的人，我從小就被灌輸了為某個人竭盡忠誠的思想，我從來都不被允許擁有自己——可是我偏偏比任何人都更渴望找到自己存在的理由。當年你說，活在自己幻想中的人未必不幸，你是唯一能夠體會到我心境的人：如果連這一點夢想也被剝奪，那月見淺雨真的不需要活在這個世界上了。」月見淺雨淡淡一笑，「最真實的第二世界——《尋》無法改變我的心，我的生活、我的習慣都得到最真實的反映。『為自己而活』這句話，說起來簡單，做起來……真的太難。」
青梵已經斂去了一切表情，只有一雙紫色的幽深眸子不時閃爍出異常銳利的光彩。將月見淺雨的手指從腕上一點點扳開，沉靜平穩的聲音一字一句慢慢說道，「知道嗎，月？我從來不說，『為自己活著』這種愚蠢到極點的話。我們是為自己活著，但更是為周圍的人活著，通過外界的讚揚來肯定自己本來就是世界上最簡單最正常的事情。追求親情的溫暖、尤其渴望來自家人的肯定和鼓勵，這是只要是一個人就一定會有的感情。任何放棄或者放逐自己的行為，其實都只不過是物極必反的一個極端效果而已。」
身子坐得筆直，少年完全不見了平日的慵懶模樣。「從扶風城出來后，你就越來越緊張，因為你知道離烈焰山越近，尋世界的高手就越多我們的處境也越危險；但同樣也是因為你擔心，你擔心那個作為青君•；梵的我會在利益計算之後拋棄你，你擔心你努力營造出來的和平快樂的一切提前結束。天生就沒有魔法力不能使用任何魔法的你，自以為是我們當中最弱的人——月，有的時候我真的無法理解，為什麼你可以對別人有信心，卻唯獨不相信你自己？」
月見淺雨苦笑一聲，「因為我註定是別人的影子，我註定要通過虛構的夢幻來獲得平靜。」
「不是的。因為我們沒有給你足夠的信心——我們，你、我、修伊司，我們都是習慣隱藏自己的人，我們在一起的時候雖然敞開心扉，但還是自覺不自覺地保留三分戒備。所以你敏感，你怯懦，你猶豫。」
「青梵……」
「月，這一次，我幫不了你。」靜靜看著眼前人淺色的眸子，青梵平靜地說道，「我已經在自己允許的範圍內給予你和修最大的信任和依賴，我不會為了你一時的心情表現出任何超出常理的不同。如果你無法通過我的言語行動感受到更多而建立起足夠的信心，那也只是你——月見淺雨一個人的事情而已。」
聽到他平靜卻透露出一絲冰冷決絕的語氣聲調，月見淺雨不由一悚，身子也慢慢僵硬起來。
「遊戲，是我的遊戲，主導權只掌握在我一個人手裡。選擇用對待孩子的方法來對待我是你們的決定，如果因為我展現出不是孩子的力量而受到打擊失去信心，我只能說你太蠢——這是你第三次陷入無法繼續欺騙自己的境地，該怎麼選擇和決定，還需要我來說嗎？」
將一束細柔草莖輕輕放到桌上，青梵靜靜走出房間，從外面關上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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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你看那些被扒了衣服的傢伙臉上的表情，真是笑死我了！」
「還有臉，怎麼就可以變出那麼多種顏色來呢……嗚嗚嗚嗚，太精彩了……」
「對啊，那個羅德的感覺簡直像我挖了他心頭肉一樣！」
「不過最棒的還是現在鳳之舞解除后的效果，一幫子本來打的那麼開心的人居然開始相互安慰……哈哈哈哈……」
這是一個利用風系魔法和空間魔法在虛空中製造出來的空間結界，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玻璃球將青梵四人罩在其中。除非有比形成結界兩倍以上的魔法力量才可能透視結界內部情況，因此結界內的四人毫不擔心下方山谷中黑風隊和赤狼隊的人會發現自己的蹤跡。而且利用人的慣性思維，也不會有人猜到他們四人根本沒有離開多遠，而是呆在頭頂正上方的結界里。看著山谷中的「奇觀」，青梵青若都是笑得暢快無比，就連天竹都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而恢復了全部魔法力量，和天竹一起維持著懸浮空間結界的修伊司則是再也忍不住伸手按上額角，「青梵，問題是同仇敵愾的話，對我們不是什麼好事。」
早已扯掉蒙面的布片，青梵臉上滿是惡作劇得逞的笑容，低頭看著此刻亂成一片的山谷，「他們要同仇敵愾就同仇敵愾好了，關我一個無職無業的小孩子什麼事情呢？我長得這麼可愛，和邪惡神秘的黑魔法師一點相同點都沒有啊！」
修伊司苦笑一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何況你搜羅了那麼一大堆東西，回去一定要好好處理才行。」
「修果然是老成持重的人啊！只怕萬一，雖然話是這麼說，但是我可不覺得那幫笨蛋會看得出什麼喲！黑暗魔法師本來就是尋世界最神秘的職業，要知道我們可是從來都沒有和人打照面的習慣的！」青若咯咯嬌笑著道，「不過說實話，修你的演技真的很不錯呢！催生血罌粟的那一手耍得真是太漂亮了……連我這個正牌的黑暗魔法師都忍不住要向你強大的力量拜倒呢！」
利用風系魔法將血罌粟的種子瞬間平均播撒到山谷之中，然後用水系魔法給每一粒均勻澆灌，具有激發生物生命力的光明魔法同時施出，創造出方才血罌滿山的壯麗景象——但是在並不知情的人眼中看來，這便是詛咒一般強大而恐怖的黑暗魔法。而最讓人吃驚的，是他居然能夠將不同屬性的魔法力量釋放得恰到好處，各種魔法波動彼此衝擊碰撞消融，竟是完全沒有顯露出一點光明魔法的痕迹，反而創造出一片陰鬱詭異的黑暗氣息，讓看到這一切的眾人無不立時震懾當場。
能夠將達到高階水平的風、水、光明三系魔法輪轉運用得如此純熟，這樣得天獨厚的魔法天賦真是讓苦苦修習魔法的人無法不眼紅啊！
像是感受到青若眼中目光的熾烈，修伊司輕輕笑一聲，「能夠放棄掉魔法騎士身份的天竹公子也是不同凡響啊！那把傘是結合了魔法、鑄器和製藥三種高級技能特意打造出來的吧？又可以做防身的武器，又是具備藥材鑒別和吸引力量的魔法道具，天竹公子所擅長的並不僅僅是煉製藥材，可惜下面的這些人都看不出它真正妙用之所在。」
「對啊對啊！阿笑你的傘看起來好好玩的樣子……」青梵頓時一副兩眼閃亮的可愛小狗模樣，就差沒直接巴住天竹搖尾巴了。
被轉移了目標的天竹心中早是叫苦不迭，一邊狠狠瞪修伊司一眼，腦子卻轉得飛快：「好玩？大概吧，我的傘……啊，青梵，那些火戎草你知不知道到底要怎麼使用啊？」
「反正我只要拿到火戎草就可以給月升級小龍了，其他的不需要多操心。」青梵眼睛眨巴眨巴，「怎麼突然問這個？」
「雖然官方論壇上發布了誘導術的技能習得條件，也有人在血貂之類的小東西身上驗證了誘導術效果，但是，一切誘導術具體技能的開放都有首次觸發條件。也就是說，要利用火戎草發動誘導術，就必須找到它的首次觸發條件。」見成功吸引了青梵的注意力，天竹心中暗暗鬆一口氣，「大家都知道誘導術的施展一定要通過火戎草作為道具，所以才有下面這樣的爭奪。可是到現在為止，官方技能書上誘導術火戎草這一節還是未曾觸發的灰色，表示還沒有人找到火戎草使用的真正方法。」
「所以白河鎮聚集了這麼多人，卻一直沒聽到有哪支隊伍真正上山打過噬魂梟。」青若也插了進來，「噬魂梟BOSS是火系的幻獸，火戎草也是火系的珍貴植物，同系物種自然有同系的魔法波動，這是誘導術的基礎。只要激發出誘導道具的魔法氣息，就可以通過誘導術吸引或轉移被誘導對象的注意力。可是無論人們怎麼做，滴血加能也好、煉製成藥丸也好，就是無法通過魔法力量激發出那種氣息。這幾天來基本上所有的屬性魔法和屬性魔法的組合都被試驗過了，一點結果都沒有。」
聽到這裡，修伊司頓時微微皺起眉頭，「所以青若小姐才大老遠地趕到這裡？」
「叫我青若就好。」青若略略挑眉，目光中卻流露出激賞，「不錯，因為有些傻瓜在做蠢事，『煌月』當然不能坐視不理。」
「這麼說，彼得、埃克特還有月亮公主他們向這裡來，實際上是出於魔導師協會和光明騎士團的授意？」
「黑白不兩立，光暗難相容。」
「但是根據聖魔導師學院秘密檔案中的記錄，已經足有一百七十五年沒有針對黑暗魔法的行動了。為什麼這個時候會對黑魔法師突然關注起來？米迪蘭帝斯院長不會隨隨便便下這樣的決定的。」
「聖魔導師學院的院長米迪蘭帝斯啊……他到底是尋中設定好了的NPC人物，雖然有著超強的人工智慧，但是如果有玩家能夠用合乎常非思考的邏輯說服他的話，他當然可能這麼做。」青若雙臂交迭，目光斜斜看著下方仍然混亂一片的山谷，「有人試圖假借煌月的力量，黑暗魔法師到底太少了，平日又都在暗處，連我們自己想要聯絡同伴都很費腦筋。現在居然有人想要渾水摸魚，我絕對不會容許這種事情發生。」
「果然……建城令任務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是啊，看著吧，早晚會有人挑起一場光暗魔法的大對決，或者是玩家和系統公國的戰爭——開放了建城任務，尋世界只會越來越複雜。」
看看青若和修伊司，再看看早已斂去一切嘻笑無謂表情一臉肅然的天竹，青梵一雙紫色的眸子光華隱隱，伸手撫上不知什麼時候跳出寵物籃立到自己肩頭的蒼羽，嘴角卻漸漸浮起一絲微笑。但隨即笑容一斂，手已經抓住修伊司的袖子。「修，你在說什麼？」
銀灰色的眸子頓時流轉出一抹溫和的笑意，「沒什麼，青梵。」隨手將魔法短杖向白河鎮的方向一指，「回去和你說。」
皺皺鼻子表示小小的不滿，青梵還是很不客氣地靠上修伊司，一雙紫色的眸子盯著天竹，「我不管什麼誘導術不誘導術的問題，我要用的火戎草給我就好……剩下的算是給你們的傭金。」
「呵呵，果然是好大的火炭團啊……」天竹口中笑著，臉上卻看不出什麼笑意來，瞄一眼旁邊的青若，「看來，你的鐲子也不是說明好接的東西喲！」
青若無所謂地笑一笑，伸出手細細打量腕鐲，「這個，作為煌月的首付租金，如何？」
紫色的眸子里閃出深深的笑意，「青若姐姐好大的胃口啊……不過，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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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兩個逛到哪裡去了？居然弄到這麼晚！」甫一踏進平安客棧的大門，青梵就被人結結實實抱了個滿懷。「看看看看，這些都是什麼？吃不飽、餓著你了嗎？這麼一堆零食，你當你真的還是小孩子？！」
雖然因為心有愧疚而任人擺布沒有掙扎，但是感到頭皮被人故意地扯得生疼，青梵終於忍不住哀嚎起來。「修，救命啊！月要殺人啦——」
「月，是我把青梵帶出去的。」
月見淺雨無可奈何地放開雙手，看著青梵一下子跳回修伊司身邊只能搖一搖頭。目光一轉，向修伊司身後的天竹和青若點一點頭，「晚上好。我是月，甲殼蟲的藥師。很抱歉，有些事情要和我的隊友說，今天晚上只能失陪了。」說著便率先向客房走去。
「那，我們先告辭了。」向天竹和青若微微欠身，修伊司笑一笑，隨即拍拍青梵的肩頭，「走吧。」
紫色的眸子里閃出一絲淺淺的笑意，隨意地向身後揮揮手，青梵已經一步三跳地竄上了樓梯。看見前面雖然走得飛快卻仍然注意著身形穩定，小心地不和走道上侍者和服務生碰撞的月見淺雨，少年忍不住發揮一向的口頭功力，「真是世界上最溫文有禮的月！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忘掉紳士的禮貌風度……」
不理會身後一路的嘀嘀咕咕，月見淺雨只是目不斜視地徑直向前。
「大忙人回來了？」
猛然停住腳步，月見淺雨擠出一個淺淺笑容，「呵呵……這麼晚了，波賽冬娜小姐怎麼也還沒睡呢？」
「因為要看某個只會瞎操心的獃子團團亂轉的樣子啊！」青發美女竟是一改往日的清冷，眉眼之間流動的儘是嫵媚妖冶，隨意地伸手撩動水一般的秀髮，「只是，有那麼個寵他護他上了天的人白天黑夜地跟著，想出事都沒機會呢！」
看著對面抓住人痛腳就狠命落井下石的人，月見淺雨忍不住磨牙，但是拳頭一緊，臉上卻仍是溫文笑容。「是啊，多謝小姐費心了……還專門堵在門口告訴我這件事情。不過月心裡很清楚修比我強了多少，而且也從來不懷疑他的能力！」
銀鈴般的笑聲頓時響起，隨著她優雅輕靈的轉身，青色長發頓時飄成一片迷夢的輕霧。「修確實很強，強得遠遠超過人可以想象的程度。不過……哪裡有一個普通人就可以護別人一輩子的呢？」
瞪著波賽冬娜身影消失的房間大門，月見淺雨水平第一次產生用腳狠狠踹上去的衝動。但是，指甲一點點嵌進掌心肉里，月見淺雨緩緩轉過身，向正一臉關心看著他的兩人微微一笑，「真是的，都堵在門口別人還怎麼走？快進去吧！」
「月……」雖然明知道身後是修伊司，青梵還是不自覺地後退——
伸手一把拎住青梵的后領，月見淺雨已經完全沒有了前一刻的迷濛表情，重重踹開客房大門大步邁進，然後毫不留情地將圓滾滾的少年丟到屋中央的「千層底」上，徑自坐到房間里一張雕花靠背椅上。早已等在屋中的卡萊爾頓時衝到青梵身邊，拉起少年仔細檢查一遍，一雙恢復了純粹金色的眸子隨即轉向修伊司，眼神裡面滿是疑問。
修伊司輕輕掩上門，隨手釋放兩重結界，輕輕嘆一口氣，「月，很抱歉讓你擔心了。」
「不，你聽到了，我一點也不擔心！」嘴角邊是充滿自嘲意味的苦笑，「她說得對，有你在怎麼可能出事……而且青梵的脾氣哪裡會吃虧？倒霉的只會是那些不長眼惹到他的人罷了！好了，今天我很累了，相信你們也都很累，早點休息吧。」
「月。」銀灰色的眸子光芒一黯，「很抱歉。」
緩步走到青梵身邊，修伊司輕輕放下一個小小的空間袋。
「我有點事情出去一下，卡萊爾，你也跟我來吧。」
「是的，主人。」
獨角獸幻化成的絕美男子看看紫眸少年，又看看一邊背朝青梵靜靜坐著的月見淺雨，終於站起身來。身為契約幻獸，他不可以違背契約主人的心意，縱然此刻對青梵起伏不定的心境感到十分不安，但是修伊司呼喚，他只能跟隨著向門外走去。
「主人。」站在門外走廊上，卡萊爾忍不住開口。
銀灰色眸子的青年靜靜站了會兒，隨即向樓下走去。
卡萊爾看見，一個一身紅衣的艷美女子，正倚在樓梯最下方的扶手處，向修伊司露出最嫵媚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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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輕輕合上。
「青梵，那個天竹公子……是負責情報和信息傳遞的君笑封吧？」良久，月見淺雨才靜靜開口。
「是。」
「天竹、天竹，合起來一個『笑』字，這麼簡單的拆字法，君家人真是自信啊……」微微笑一笑，「至於那位侯爵千金，青若小姐，是大小姐君若晴嗎？」
「君綺蘿沒有進入尋世界，她是我這一輩里唯一沒有進入遊戲的人。」青梵輕輕嘆口氣，手腳攤開了趴在厚實柔軟的「千層底」上。「君若晴排行雖然在我前面一點，但她只是君家的十四小姐，不是大小姐。」
月見淺雨淡淡笑了，「修知道多少了？」
青梵搖一搖頭，十分老實地說道，「我也不清楚。」頓了一頓，「月，你生氣是應該的——是我不好，三番兩次都是沒和你商量一聲就自己行動。只是因為你早就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於是便毫不在乎地做了很多失禮的事情，傷害到你，我不想為自己找理由。所以月，如果你想動手就動手吧，我不會躲的。」
月見淺雨長嘆一聲，隨即站起走到青梵身邊，伸手想要撫上他的頭，手卻突然僵硬在了半空。半晌，輕輕搖頭苦笑，「是的，我早就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卻一直固執地心存幻想不肯承認。我發誓，我不會繼續蠢下去。」收回了手，淺色的眸子靜靜凝視著他，「因為我早就知道，你是君家的十九公子，你是那一脈唯一的繼承人，你是……青君•；梵——我永遠也無法觸碰，更無法當成普通朋友的人。」
「月……」看到他臉上的表情，紫色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無法掩飾的緊張和驚惶，身子卻是半點也無法移動。青梵努力搜索著他臉上每一絲細微的表情，被突然緊緊握住的手上傳來一陣陣的痛告訴他眼前這個人內心滔天的波瀾……
在「千層底」前跪下，月見淺雨微笑著凝視他，「青梵，那一次，是你告訴我，創造了寄託希望的幻象就要有勇氣和信念將它維持下去，因為虛幻的幸福需要更多的心和感情去維護培養。你是唯一一個聽我所有故事和心情的人，你是唯一一個不會嘲笑我願望可憐的人，你也是唯一一個認為虛幻的幸福也是幸福的人……雖然那一次談判輸了讓我失去二十年積聚的全部財產，我卻感覺贏得了太多。你把希望給了我，是你讓我的世界比之前更美好。你讓我保留了最後一點奢望，一點安慰，一點勇氣，因為那個時候，我真的差不多要支撐不下去了。」
青梵垂下眼睛，「可是我現在很後悔，不應該讓你保存那樣的幸福。總想著家人承認，總想著親情愛護，把一切幻想得那麼美好……月，你很堅強，可是沒有用，在那樣的家人面前，你還是差點就崩潰了。」
「進入遊戲后我總想著，我是有用的，我是被需要的，我是可以獲得真正關心和感情的，結果……是你再一次把我從懸崖邊上拉回來。」
「不只是我，還有修……」
月見淺雨深深看他一眼，「是的，還有修。和你們在一起是我最快樂的日子。就算修遭到通緝，就算你沒有攻擊能力，就算我是一個傷透心的平凡藥師，就算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三個人一起上路還是那麼讓人振奮。藥師、樂師，努力地練習技能提升修行，這樣我可以告訴自己，我是有用的，我是有朋友的，我沒有拖累過關心我給我希望的人。就算聽到你說『我們只管自己快樂就好』這句話而猜出你的身份，我也總是努力想以哥哥的身份照顧你——我沒有修那樣的武技保護你，但是遊戲里的你總是表現得和孩子一樣，讓人寵著照顧著。真的，那個時候我覺得，可以這樣的，可以一直這樣下去。」
「是的，月，可以這樣下去的……我需要你，我要你繼續做照顧我疼愛我縱容我的好哥哥！」
「即使是獅子，也會需要可以為他啃斷羅網的小老鼠。青梵，保存這樣心情我才可以每天欺騙自己，因為我註定了是要依附著別人才能生存下去的。我是被這樣創造出來的人，我從小就被灌輸了為某個人竭盡忠誠的思想，我從來都不被允許擁有自己——可是我偏偏比任何人都更渴望找到自己存在的理由。當年你說，活在自己幻想中的人未必不幸，你是唯一能夠體會到我心境的人：如果連這一點夢想也被剝奪，那月見淺雨真的不需要活在這個世界上了。」月見淺雨淡淡一笑，「最真實的第二世界——《尋》無法改變我的心，我的生活、我的習慣都得到最真實的反映。『為自己而活』這句話，說起來簡單，做起來……真的太難。」
青梵已經斂去了一切表情，只有一雙紫色的幽深眸子不時閃爍出異常銳利的光彩。將月見淺雨的手指從腕上一點點扳開，沉靜平穩的聲音一字一句慢慢說道，「知道嗎，月？我從來不說，『為自己活著』這種愚蠢到極點的話。我們是為自己活著，但更是為周圍的人活著，通過外界的讚揚來肯定自己本來就是世界上最簡單最正常的事情。追求親情的溫暖、尤其渴望來自家人的肯定和鼓勵，這是只要是一個人就一定會有的感情。任何放棄或者放逐自己的行為，其實都只不過是物極必反的一個極端效果而已。」
身子坐得筆直，少年完全不見了平日的慵懶模樣。「從扶風城出來后，你就越來越緊張，因為你知道離烈焰山越近，尋世界的高手就越多我們的處境也越危險；但同樣也是因為你擔心，你擔心那個作為青君•；梵的我會在利益計算之後拋棄你，你擔心你努力營造出來的和平快樂的一切提前結束。天生就沒有魔法力不能使用任何魔法的你，自以為是我們當中最弱的人——月，有的時候我真的無法理解，為什麼你可以對別人有信心，卻唯獨不相信你自己？」
月見淺雨苦笑一聲，「因為我註定是別人的影子，我註定要通過虛構的夢幻來獲得平靜。」
「不是的。因為我們沒有給你足夠的信心——我們，你、我、修伊司，我們都是習慣隱藏自己的人，我們在一起的時候雖然敞開心扉，但還是自覺不自覺地保留三分戒備。所以你敏感，你怯懦，你猶豫。」
「青梵……」
「月，這一次，我幫不了你。」靜靜看著眼前人淺色的眸子，青梵平靜地說道，「我已經在自己允許的範圍內給予你和修最大的信任和依賴，我不會為了你一時的心情表現出任何超出常理的不同。如果你無法通過我的言語行動感受到更多而建立起足夠的信心，那也只是你——月見淺雨一個人的事情而已。」
聽到他平靜卻透露出一絲冰冷決絕的語氣聲調，月見淺雨不由一悚，身子也慢慢僵硬起來。
「遊戲，是我的遊戲，主導權只掌握在我一個人手裡。選擇用對待孩子的方法來對待我是你們的決定，如果因為我展現出不是孩子的力量而受到打擊失去信心，我只能說你太蠢——這是你第三次陷入無法繼續欺騙自己的境地，該怎麼選擇和決定，還需要我來說嗎？」
將一束細柔草莖輕輕放到桌上，青梵靜靜走出房間，從外面關上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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