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娘子家中可有日曆沒有?
次日,武松在衙門當值,武大挑擔依舊賣炊餅,金蓮在房裡縫補,不時側耳聽間壁動靜。
須臾,王婆從後門過來,迎兒領著走去樓上坐。
王婆道:「娘子怎的這兩日不見出門走動?」
金蓮道:「這幾日身子不爽利,懶怠走動。」一面倒了茶與王婆吃,心裡有了思量,知她過來是為了借日曆,想合著那西門大官人要梳籠她賺些銀錢使。
沒腌臢的賊老婦!你打我的主意就錯了數!
兩人坐下又說了幾句,果然王婆道:「娘子家中可有日曆沒有?」
金蓮道:「倒是不巧,我也才來住下,瞧著確是沒有,他兄弟二人也不用這個,乾娘是要日曆做什麼?」
一聽沒日曆,王婆眼珠一轉,不打緊,只要人去了,都恁樣,王婆道:「也罷,不拒日子好歹,只一事求娘子,聞說你好針指,老婆子我得一貴人贈了送終壽衣,想著請娘子替我縫補縫補,貴人是大善人,咱清平縣數得上號的人物,家裡金山銀山吃用不盡。」
「不是老身說得不好聽,娘子你神仙般人物,能在武家吃恁的苦頭?」
金蓮思忖著老貨如此等不及,前頭可拐著彎的想法子誘她進籠呢,自個兒不接茬兒,乾脆就趟著明白罷了。
見金蓮不做聲,王婆自以為說動她,笑道:「瞧老身這嘴,休說則個,只一個娘子是知道的,老身看著那茶攤,整日里忙,不得閑,找好的裁縫推三阻四,也不肯來做,我今日身子越發不好,卻擔心到時要用,沒法兒趕將出來。」
說罷,不停拿眼覷金蓮。
金蓮垂頭不做聲,好半晌道:「那衣物如何?不如家去拿來我看看,只要乾娘不嫌棄,我多少能做些。」
王婆乍一聽,笑得直拍手:「那敢情好,不如娘子與我一道家裡瞧瞧?老身給你點一碗濃濃的稠茶吃。」
金蓮眼眸閃過異光,隨口答應著,讓王婆先走,待梳洗一番,換身衣衫自去。眼看王婆從後門歸家,金蓮找了迎兒過來,附耳交代一聲,迎兒答應著去了。
金蓮上樓,換了身粗布衣衫,臉上脂粉擦乾淨,用布包著髮髻,施施然出了正門,正兒八經往王婆茶攤去了。
此時西門慶正等在王婆茶攤裡頭,驟然聽聞金蓮立馬就過來,忙伸手整巾理衣,搖著灑金川扇子,自有一股風流姿態。
「大官人且別聲張,看那雌兒怎的說,老身擺出大官人身價,瞧他就很是有意,不然也不說要親自過來看,」王婆笑眯眼,道:「大官人成了美事,卻莫要忘了許我那十兩銀子。」
西門慶道:「便是萬萬不敢忘。」
兩人謀算間,聽得外頭腳步聲,金蓮走將進來,外頭茶棚大開,來往人卻不少,都看得清楚,金蓮掀帘子進來,卻沒關,大方讓外頭瞧。
原是西門慶等不急,先前在茶棚裡頭坐著,與外間隔著扇門,外頭看不見裡頭情形,等人來了,坐在一處,豈不自在,如今門一開,不全都瞧見?
金蓮道了萬福,笑著從袖口拿出幾錢銀子,不分說塞到王婆手裡,道:「乾娘身子不好,且買些東西補補,你壽衣且拿來我瞧瞧。」
說罷也不看西門慶,徑直找條凳坐下。
「哎喲!娘子直恁的曉事,老身生受了,」王婆不成想能得金蓮銀子,笑著收進懷裡,果然從外頭點了濃濃一碗稠茶進來。
這一幕,讓茶攤外頭躲著的鄆哥兒瞧得真切,道:「呸!老虔婆賺得粉頭錢,明兒我也拿來使使。」
自打金蓮進來,西門慶不錯眼看著,有心探問幾句,王婆敲邊鼓,金蓮覷二人只覺看猴戲似的,好不知廉恥。
金蓮道:「官人我卻是識得,那日恰不小心灑了你那綢袍,千萬怪罪。」
西門慶喜不自勝,一撩袍子做到金蓮對面:「娘子不必掛心,不甚妨礙。」
王婆拿了壽衣料子出來,金蓮起身接過,假意仔細端詳,暗自打量眼前兩人眼色,笑道:「這料子是好的,我拿家去做著,好了一準兒給乾娘送來。」
金蓮先發制人,不給兩人說話機會,抱著料子逕往門首去,忽而回身道:「官人是善人,可憐乾娘守著茶攤過日子,豈不多賞她一賞,將來有個萬一,好歹留給王家哥哥討房媳婦兒。」
西門慶為顯闊綽,一門心思兜攬金蓮,忙不迭摘下鼓鼓的荷包丟給王婆。道:「娘子說的極是,今日來的不巧,多少有幾兩,都給乾娘了。」
再要找金蓮,卻見人已悄然離去,西門慶好不自在。王婆也沒法兒,只得勸道:「大官人,不是老身不相幫,這雌兒實是不上鉤,咱還是歇了心思罷。」
西門慶是誰,那是探花從里的高手,乍一見如此美色,又豈會輕易罷手,少不得用其他法子。
討了沒趣,西門慶擺手,茶也不吃,出門走了。
金蓮到家,迎兒笑嘻嘻道:「嬸嬸交待的事,迎兒去找了,鄆哥兒都看到了。」
原來金蓮知道鄆哥兒是個不成事的混子,把他往王婆那引,再敲詐些錢財,以王婆那慳吝性子決計一個子兒也沒的,到時兩方鬧起來,失手弄出點什麼,再正常不過。
金蓮道:「迎兒做的很是,這幾日先不出去,你替我裁衣,把這壽衣做了,改明兒帶你往街上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