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誰能想到瑤棠竟在這個時候回來了。
見無人回應,瑤棠接著道。
「我聽聞師尊抱恙,一路飛舟御劍,輾轉從萬里之遙的巫山趕來,歷時半月,這樣,師尊都不肯見我一面么?」
蕭九九在一旁看的仔細,這幾句話撂下,景塵的手指都在顫抖。
他心亂了。
她在這裡伺候他這麼多天,為他入妖域取火蓮,他都穩如磐石,竟然因為瑤棠的幾句話就心亂了。
真是混賬的好迷人。
蕭九九對瑤棠的到來一直處於期待的狀態,畢竟瑤棠出現,她與景塵的虐戀線才會正式展開,那些狗血的折磨應當很刺激。
她天真無邪的問:「師尊,門外的姑娘是誰,她為什麼叫你師尊啊?」
景塵神色複雜,連帶著方才曇花一現的柔情也消失了,冷聲道:「與你無關。」
呵,一下子就這麼冷酷,真渣啊。
蕭九九被訓斥后垂下眼,委屈的閉了嘴。
景塵看了她一眼,又煩悶的道:「不是故意凶你。」
蕭九九按按眼角,乖順道:「我知道的。」
門外的姑娘再次道:「師尊,讓棠兒看看您,可以么?」
景塵手掌一攥,終於起身,走到洞府門前,略一猶豫,拉開了大門。
光線灌進門內,顯現出一個嬌美的白衣少女來。
她明眸皓齒、氣質卓然,常年修鍊,宛若來凡間歷劫的仙子。
她一進來便愣住了,定定的看著景塵,眼圈一紅,忍不住拽住他的衣袖,語帶哽咽:「師尊,您怎的如此憔悴。」
她抓著他好一陣打量,看著看著便落下淚來。
景塵被這眼淚弄的手足無措,臉上的冷意頓時散了,他用蕭九九幾乎沒聽過的溫柔語氣道:「沒事兒,我這不是好好的么。」
瑤棠哭著搖頭:「是瑤棠不好,沒有早些來看師尊,這都要怪我,現在棠兒來了,就讓棠兒好好照顧師……她是誰?」
好的,終於看到她了。
蕭九九坐在石桌上,亦流露出不解的神色。
景塵竭力保持冷靜:「她比你入門晚,是你的小師妹。」
他又看向蕭九九:「瑤棠,曾是我門下弟子,算起來,是你師姐。」
蕭九九怯怯的打量她,乖乖叫了一聲:「瑤師姐。」
瑤棠驚訝的看著她,又看看景塵,淚水又無法自控的湧出來,她失魂落魄的擦了擦,努力擠出微笑:「蕭師妹。」
瑤棠同景塵回到桌前坐下,景塵對蕭九九道:「瑤師姐遠道而來,給瑤師姐倒杯水。」
真跟原劇情一模一樣,瑤棠一回來,景塵便被勾了魂,她的那些付出全都消失不見,還要求她照顧好瑤棠。
這在原劇情中是非常虐的一點兒。
蕭九九起身倒水,轉頭便看見瑤棠拽著景塵的衣袖,幾乎要靠進他懷裡。
以她對景塵的愛,再傻白甜也察覺出不對,心應該很痛才對。
但是沒有絲毫感覺,這種虐心對她效果不大,可能還得更激烈。
蕭九九走回來,將杯子擱在瑤棠面前,重新坐到景塵身邊。
瑤棠擔憂的看著景塵:「師尊傷的如此嚴重,那身體內的……」說到這裡,她刻意頓了頓,看向蕭九九,「師妹在這裡,那件事可以說么?」
景塵道:「她知道,可以說。」
瑤棠聽見這話,神情一黯,但又很快擠出笑意:「我以為這件事是我與師尊之間的秘密,沒想到師妹也……」
景塵道:「近些日子,一直是九九在照顧我。」
瑤棠看向蕭九九,笑道:「從前照顧師尊都是我來,師尊脾氣拗,師妹一定吃了許多苦吧?」
蕭九九:「還好。」
瑤棠道:「我知道師尊重傷,體內妖力極難克制,於是我特意帶來巫山靈寶,聖靈木,有了這件寶物,便可暫時讓師尊體內的妖力休眠,讓師尊的鱗片不再生長。」
瑤棠看向她,笑道:「聖靈木只有我能催動,接下來師尊便交由我照顧吧,師妹辛苦了這麼多天,也是時候休息了。」
一直平靜的小姑娘忽而僵住,望著兩人,臉色漸漸發白。
景塵當然知道為什麼,蕭九九那麼愛他,一時肯定接受不了。
瑤棠亦瞧見了蕭九九的變化,冷笑,她一進門就看出來,這個女孩兒對她師尊那毫不掩飾的喜歡,離的再近又如何?師尊到底是她的。
蕭九九說不出話,她的心太痛了,一雙黑色的大眼睛難以置信的望著兩人,滿是受傷和凄楚。
她這些時日照顧景塵,到底刷了他的好感,看到小姑娘因為不能照顧他如此難受,景塵有些不忍,勸道:「九九,我知道你不舒服,但眼下,這是最好的辦法,你正好也休息休息。」
他知道?他知道個屁!
她死死咬住嘴唇,剋制自己的悲傷。
聖靈木?鱗片不再生長?
她的移動金庫……
她的房貸……她養的崽兒……
她昨天一塊都沒剩……
這實在太虐了……
她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她無法面對這一切,伸手抹了一把眼睛,語無倫次的道:「師尊,我、我先告退……」
·
整個九峰上下都沸騰了,人人都知道巫山神女瑤棠仙子來了。
蕭九九無論去哪裡都能聽見議論之聲。
【真美啊,你說我走過去,她會同我說話么?】
【你在做什麼夢?那可是巫山的神女,怎麼可能理你。】
【你別說,某些角度和我們小師姐好像。】
【那能一樣么,人家是神女,天賦出身修為無一不高,我們小師姐呢?空有皮囊、愚笨懦弱,修為低資質差,雲泥之別。】
【確實,小師姐美是美,只可惜沒靈魂,這樣的女人,凡世一抓一大把。】
下午的時候,景塵傳令,所有親傳弟子前往他的宅邸。
這是出關了。
秋梨找到蕭九九,瞧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擔憂的道:「師姐,你還好么?」
笑都笑不出來的蕭九九:「還行。」
秋梨嘆了一口氣,與蕭九九一道到了景塵的宅邸,進了大廳,發現親傳弟子幾乎都到了。
許茶立在上手,瞧見她,冷笑了一聲。
君澤則懶懶靠在牆上,低垂著眉目。
蕭九九心情低落,尋了個角落站著。
不多一會兒,瑤棠便扶著景塵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一位肌肉虯結的中年人走上前,正是四峰長老許衫,許茶的仙尊爹。
他開口道:「我知道你們都擔心師兄鎮魔受的傷,如今巫山神女特意為此而來,瑤棠仙子最擅長的便是治癒術,已為師兄治療過一次,效果甚為顯著,後續的治療便會交給瑤棠仙子,你們不用再擔心。」
「召集你們的目的,便是要求你們在此期間保護好瑤棠仙子的安全,聽從她的指令,不得違抗。」
「聽明白了么?」
弟子們齊聲道:「明白。」
瑤棠從上首望過來,視線掃過蕭九九又移開,柔聲道:「仙尊恢復的很好,不過治癒術尚需一些靈性藥材,需要弟子們前去搜尋,清單我已經交給許茶師兄,他會給大家每人分發一份,找到了還請諸位師兄師姐送到我這裡來。」
許茶便開始將羊皮卷送到每個人手中,蕭九九自然也接到了,她略略一看,竟然是煉化百歲火蓮缺乏的輔材。
真是好不要臉,這怕也是景塵授意的,瑤棠突然回來,一下子佔盡資源,弟子們難免不忿,將這功勞給了她,便能迅速站穩腳跟。
弟子們果然一邊看材料一邊驚呼。
【不愧是瑤棠仙子,一來就看出了癥狀,連藥材都配好了。】
【是啊,仙尊閉關多日,仙子一來就出關了,真是仙尊的救星。】
秋梨捏著羊皮卷湊過來,不服氣:「師姐陪仙尊閉關了那般久,明明都是師姐照顧的,她一來,倒成了她的功勞,實在過分。」
蕭九九攥著羊皮卷,一言不發。
秋梨憂心忡忡:「師姐?」
蕭九九仍然僵直立著,面無表情,只是那雙眼睛忍不住泛紅。
如今她根本就沒有心情操心瑤棠的破事,她滿腦子都是不翼而飛的金庫。
秋梨跟著難受,師姐看著高台的師尊,滿目深情,她一定傷透了心。
秋梨開始慌亂,拽著她的手道:「師姐,別傷心了,我還是帶你回去吧。」
蕭九九轉眼對上秋梨。
她的崽兒……她剛換了新劍,沒錢保養的崽兒……
悲從中來……
·
整個九峰都看出蕭九九情緒不佳。
流言四起。
【她也不想想自己憑什麼跟瑤棠仙子比。】
【我要是師尊,我也選瑤棠仙子啊。】
當事人蕭九九坐在自個兒的後院發愣。
桌上的茶水已經涼透。
有人從大門走進來,輕巧的坐在她身邊。
她抬眼一望,有些瑟縮:「君澤師兄,你怎麼來了?」
君澤挑起茶杯,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秋梨來尋我,說你不吃不喝,坐在這裡發獃,已經兩天,叫我來看看你。」
她的崽兒還真會求呢……
君澤將自個兒面前的茶水推到她面前,輕笑:「喝一點兒。」
小姑娘失魂落魄,蒼白著臉,連瞧都不瞧:「我沒胃口。」
君澤薄唇一抿,端起茶杯,仰頭喝了一口,伸手勾過她的脖頸,將她圈進懷裡,手指微微用力,迫使她仰起頭,垂首輕輕吻上去。
蕭九九連掙扎的心力都沒有。
這種傷心的時候,君澤師兄抱抱也挺好的。
於是她只稍稍抵抗一下,便佯裝氣力不濟放棄了。
茶水被灌進口中,掙扎中茶水從唇角溢出,濡濕了胸口的布料。
君澤適時鬆開她,該演還得演,她掩唇咳嗽,目光悲憤的瞪著他:「你做什麼?」
君澤將剩下的水推到她面前,神色淡淡:「喝。」
小姑娘剛被親過的嘴唇微微泛紅,髮絲凌亂,領口微濕,顯出一絲鎖骨清瘦的輪廓,她瑟瑟的抬眸看他,神色倔強又狼狽,看著看著,眼圈又是一紅。
君澤:果然很厭惡他,親一口都快氣哭了。
蕭九九:親一口才兩萬,景塵一個鱗片就六萬,忙活一個時辰,凈收六十萬……
有些事兒不能想,越想越心酸。
小姑娘神情哀哀,抿著唇不說話,看著杯子凄凄苦苦。
君澤見她依舊沒反應,淡聲:「還是要我喂你?」
小姑娘身子一顫,被逼急了,惱道:「你根本不懂我的痛苦。」
六十萬,還有大量虐心的情緒波動,那麼好的事兒,全沒了……
難受……
君澤:「我是不懂,他究竟有什麼好,值得你如此。」
小姑娘口不擇言:「你當然不懂,因為他比你好多了,他不像你這麼卑劣,處處逼迫於我。」
君澤眼眸一眯,伸手便將她拽進懷裡,咬牙:「你再說一遍。」
小姑娘許是悲傷太過,也沒平時那般怕他,一把打開他攬在腰上的手,起身就往外逃:「你別碰我,卑劣。」
君澤伸手便拽住她,她身嬌腰軟,力氣不大,除了嘴上凶,實際一點兒反抗能力都沒有。
這便眼睛紅紅的被君澤抓進懷裡,他扣住她的腰,將她壓在膝上。
她惱道:「放開我。」
君澤道:「放開你你要去哪裡?」
蕭九九瞪著他:「我要去找師尊,我要去問問他,究竟對我有沒有……」
君澤冷聲:「蕭九九。」
蕭九九一頓,脖頸開始微微發燙,緊跟著銀色項圈開始浮現。
君澤伸手手扣住頸圈。
她不能動了。
這個混蛋。
她惡狠狠的瞪著他。
君澤指尖用力,她便不由自主的向他靠近,被迫仰起脖頸,是個予取予求的姿勢。
君澤打量她不情願的神色,不為所動,低頭緩緩咬上她的唇。
細緻的、溫柔的、折磨的。
她不能動,只能被動接受。
蕭九九半演半真摯,眼淚撲簌簌的掉。
君澤微微鬆開,眼眸一彎,卻冷的駭人。
「反正都是要哭的,在哪兒哭都一樣。」
他說完,便再次低頭吻下來。
蕭九九便哭的更加厲害。
她已經這麼努力了,親了這麼幾口,才掙了六萬……
錢真的難掙啊……
君澤顯然誤解了她的意思,身上的寒意更重。
蕭九九一邊顫抖一邊沉溺在君澤的進攻下,他身上的味道其實很好聞,讓她思緒逐漸混亂。
·
蕭九九沒能找成景塵,後來君澤放過她,卻依然守著她不讓她離開。
她只得默默坐在院中,喝他倒給她的水,乖乖喝了很多杯。
晚上的時候秋梨回來了,兜了一兜水果。
小姑娘跑到跟前,將果子全都擱在桌上。
「師姐,我都洗乾淨了,你吃些吧。」
紅的黃的綠的,水噹噹的擠了一桌。
蕭九九沒胃口,不動。
君澤淡聲:「挑一個。」
蕭九九眼睫一顫,伸出拿了一個赤紅的果子。
咬一口,汁水四溢,吧唧甜。
秋梨鬆了一口氣:「還是師兄有辦法,我勸了兩天師姐都不肯聽一句。」
君澤笑:「大概我更有耐心吧。」
蕭九九:……
咬果子的聲音更大了,宛若泄憤。
蕭九九移開視線:「不、不用了……」
君澤便也摸出一個果子,挑了與她一樣的顏色,送進口中。
蕭九九默默想,這傢伙擋在這裡,是不想她去找景塵吧?
他是擔心她去了,會受更多委屈么?
反正都是哭,不如在他這裡哭。
反正都是受委屈,不如在他這裡受。
至少……他還疼她……
·
弟子們開始陸續下山尋找輔材,蕭九九也在看到君澤打來的六萬中重新整理好心情,日子再苦不也得過么。
無情道封印重新被壓制,她再次對一切索然無味起來。
景塵與瑤棠日日待在一塊兒,她也插不上手,而且她試過,無論看見他們如何親密,她都沒什麼情緒起伏,這種虐心完全不能影響她。
還是景塵在她懷裡哭比較讓她動容。
只可惜無法近身,只能從長計議。
這日,她正在院中喝茶,門外忽然出現了一道白衣少女的身影。
她站在柵欄外,出神的看著院中桂花樹,太華宗靈氣濃郁,開花不受時令影響,如今繁花盛開,黃色的小巧花瓣沉甸甸的墜在枝頭,香氣撲鼻。
正是瑤棠,她來做什麼?
蕭九九輕咳一聲。
瑤棠沖她笑了笑,躊躇片刻后道:「師妹,我可不可以,進去看看這棵桂花樹?」
「自然。」
瑤棠推開圍著院落的木柵欄,徑自走到桂花樹前,感嘆道:「當年,這個宅子是師尊特意為我建的,我覺得院子空落落的,他便為我尋來桂花樹栽下,那時候,我們常在這棵樹下飲酒閑聊,沒想到一別多年,這棵樹還如此鬱鬱蔥蔥。」
蕭九九面無表情:「那真是美好的回憶。」
瑤棠陷入回憶,笑的甜美:「這棵桂花樹的確承載了很多,我只是沒想到這麼多年,這裡還同從前一樣,這棵樹還在。」
瑤棠臉頰一紅:「自然喜歡。」
蕭九九起身,摸出宗門配的那把破破爛爛的靈劍,灌進靈力,眼睛都不眨的劈向桂樹,桂樹無法抵擋,瞬間被劍氣切斷,黃色的桂花霎時灑向半空,香氣四下瀰漫。
在瑤棠目瞪口呆的目光中,蕭九九撿起倒地的桂花樹,穿過花雨,倒拖著走到瑤棠面前。
她將切斷的枝幹塞進她掌心,友好的道:「喜歡就送給你。」
瑤棠低頭看著掌心的斷木,眼眶中瞬間泛起水汽,哆嗦著說不出話。
蕭九九便道:「不用這麼感動,這屋裡還有什麼看上的,都可以送你。」
瑤棠不可置信的看著她,掙扎片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將手中枝幹一扔,悲憤的跑了。
·
【太華宗·九峰·景塵宅院】
瑤棠坐在院落的石桌邊,伏在桌面上,看著前方漸涼的茶,鬱鬱寡歡。
景塵從門內走出,面上血色淺淡,病容削瘦。
他輕咳一聲:「一棵樹而已,不要太在意。」
瑤棠聽見他的聲音,快速起身,走上前扶著他,擔憂道:「師尊,你怎麼起來了。」
景塵嘆口氣,看向她的目光異常柔和。
瑤棠將景塵扶到桌邊坐下,給他倒了杯新茶。
「我只是想起當年待在太華宗的日子,那時候師尊與我,常在桂花樹下閑聊,一時才……」
景塵安慰道:「我叫許茶替你重新找一棵。」
瑤棠問:「那我可以……重新種在師妹的院中么?」
景塵略一沉默,還是道:「那原本就是你的地方,你想種就種吧,九九向來溫順,想必不會介意。」
瑤棠終於展開笑顏,開心的道:「師尊對我最好了。」
·
第二日,九峰的弟子都自發的出去尋找桂花樹。
「我聽說瑤棠今日一早神情懨懨,弟子們都在找是誰惹的小仙女不高興,許茶說是因為心愛的桂花樹死了,好傢夥,九峰的弟子心疼小仙女,都去為她找樹。」
「她倒好,說不用不用,不想麻煩大家,大家非但沒有消停,還更雞血了,揚言要在九峰上下給小仙女種滿桂花樹。」
秋梨收起劍,擔憂的看向蕭九九,安慰道:「不過應該找不了那麼多吧,那桂花樹並非普通樹種,而是百草谷培育的靈種,香氣更馥郁,經久不散,百草谷路途遙遠,坊市又鮮有,野生種不多。」
蕭九九興趣缺缺,「嗯」了一聲。
她無情道封印的缺口被重新壓制,對這些無法讓她情緒波動的事兒一概沒有搭理的興趣。
不過若真是種滿靈桂,那便滿山都是瑤棠的影子,弟子們只要看到,便會提起她的名字,屬實挺煩的。
她不感興趣,但也不想被煩到。
還是不要種的好……
要不要去管管?
不過這樣多餘的情緒很快便被無情道封印壓制,她重新變的無欲無求起來,連帶種滿靈桂樹那點兒煩悶也被壓在了心底。
秋梨不乏擔憂,師姐前些日子好不容易人變得開朗了,這幾天又重新冷漠起來。
想想也是,她住的宅子竟然是原先瑤棠的,連那棵桂花樹也是……
她一定傷透了心。
如今還要種滿九峰,她該如何難受……
師姐默默坐著,一句話不說,她究竟在想什麼?
蕭九九:錢到底要怎麼掙……
·
可直到下午,弟子卻一棵靈桂樹都未找到,許茶託了拍賣行的管理幫忙搜尋,說已經聯繫了百草谷,正巧有弟子在附近,只消三日,便能送來桂樹靈種。
秋梨惆悵極了,師姐鬱鬱寡歡,可她又無力阻止。
當夜她輾轉難眠,直到後半夜才睡著,天亮后她跳下床,揣著儲物袋,提著自個兒的劍,想著乾脆去攔截一下那位百草谷弟子,提前將桂樹靈種買下毀掉。
想到便去做,她猛然拉開大門,打算往傳送陣走。
卻在一瞬間驚呆了。
彼時朝陽初升,朝霞淺淺,或橘或赤,瑰麗的鋪在蒼藍色的天穹之上。
而天穹之下,淺金色碎光籠罩之地,旺盛的生長了無數的,連綿成海的薔薇。
或玫或粉或白或粉白,宛若一場迷幻夢境。
這如海的薔薇沁人心脾,卷著晨時的露水,花瓣舒展而綻放,如同嬌美清冷的少女。
這些究竟哪裡來的?秋梨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
這些薔薇鋪滿了九峰,綻放在每一個角落。
她離的近了,竟能感受到其中的絲絲靈氣。
也是靈種。
怎麼會……一夜之間……
如此盛放……
她忽然跳起來,這樣的話,桂樹就不能種了,沒人會砍掉能生出靈氣的薔薇,改種只是香氣撲鼻的桂樹,她立刻衝到師姐的院前,撥開纏繞在柵欄上的花瓣,推門而入,抬手就敲。
「師姐,別睡了,快起來快起來。」
片刻之後,師姐睡眼惺忪的打開門,帶著鼻音問:「怎麼了,秋梨……」
她話還沒問完便怔住了。
秋梨看見師姐漂亮的眼睛里倒映著連綿的花海。
那些嬌艷的薔薇像是盛放在她的瞳孔中。
·
灰瓦小樓淹沒在一片旺盛的花海中。
青衫落拓的大師兄坐在院中的石桌上,握著一隻血色薔薇。
他冷白的指落在花瓣上,輕輕一扯。
「厭惡。」
「生氣。」
「恨。」
「討厭。」
他每念一個詞兒,便扯下一片花瓣,地上已經鋪了厚厚一層。
他稍稍頓了頓,眼睛閃著細碎的光,低垂著藏進碎發中,手指微微發抖的按在下一片花瓣上。
語調帶著微不可察的期待,大概是因為自己也不信,聲音格外輕。
「喜、喜歡……」
驟然一陣風起,他指尖的薔薇被吹的顫顫巍巍,除了他扯下的那片,其餘紛紛散落。
他眼睛驟然發亮。
「是……喜歡啊……」
·
秋梨看著愣住久久不能動的蕭九九,拿出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師姐,師姐?」
蕭九九這才回過神來。
秋梨問:「師姐,你喜歡這些薔薇么?」
蕭九九抬起眼,入目所及儘是花海。
她想起那雙透過長風與花瓣望過來的黑色眼睛,眼眸一彎。
「當然是……喜歡啊。」
·
桂花樹終究未能種成。
許茶帶著靈桂種子回來的時候,被漫山遍野的薔薇驚呆了。
哪怕以他粗糙的審美看來,也是驚人的好看。
層層疊疊的花海將整個九峰都淹沒了,到處都是滿溢而出的靈氣。
他四下打聽,沒人知道是怎麼回事,但人人都覺得是神跡。
弟子們興緻勃勃。
薔薇靈種亦是百草谷培育出來的靈種,但比靈桂更貴,這麼多的薔薇,到底是誰傾家蕩產買的種子?又豪氣的灑滿九峰?
這事兒成了一個謎。
瑤棠自然不好叫大家挖了薔薇種靈桂,只好悶下心思,最終只在景塵的宅邸種了一棵。
·
【太華宗·景塵宅邸】
景塵在床上昏睡,床邊的瑤棠一邊催動聖靈木為他平緩妖力,一邊認真的打量他。
從前自個兒的師尊便高冷矜貴,超脫於旁人,如今數年過去,依然如此。
那時候師尊很疼她,要什麼給什麼,她不是不懂他的情意,她只是不想這麼早定下來,從不正面回應他,而他向來高傲,自也不會說,正巧選中神女,她便為了前途去了巫山,可過去這麼多年,對她好的有,但優秀如師尊的卻沒有。
她便一天一天的開始思念他,想念那些過去的日子。
聽說他病了,她第一時間趕回來,卻不曾想,他的身邊竟然多了一個女孩兒,還同她有幾分相像。
這件事倒叫她放了一些心,相像,那就是她的替身,師尊最喜歡的,仍然是她。
如今她回來了,替身當然應該消失。
這不,她才回來一天,守著師尊的人便變成了她,她聽說那個女孩兒不吃不喝,已經哭了好幾天。
人吶,就不應該肖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床上的仙尊忽而動了動,模糊間睜開眼。
瑤棠急忙湊上前:「師尊你醒了?」
景塵笑道:「九九,你還在啊。」
他這話一出,瑤棠一瞬間愣住了,喉嚨有些堵,許久后才道:「師尊,我是瑤棠。」
景塵也微微變了臉色,隨後道:「看錯了。」
瑤棠勉強笑道:「沒事兒沒事兒,師尊醒了,我去給師尊倒水。」
她從床邊離開,可找來找去找不到水壺,便問景塵:「師尊,你茶壺在哪裡?」
景塵略一思量:「都是九九放的,具體我也不清楚。」
瑤棠垂眸:「好的,我知道了。」
·
蕭九九下午來到景塵宅邸時,發現一切都換了。
小到園中的花草,大到桌子衣櫃,都同從前不一樣。
就連擱在石桌上的茶壺都不是從前那個,是個新的,青花瓷的。
瑤棠從景塵寢室走過來,笑道:「師妹來看師尊?師尊剛睡下,現在不方便打擾。」
蕭九九指指周圍:「哦,為什麼都換了?」
瑤棠道:「這些東西年代久遠,都陳舊了,給師尊換套新的,有助於休養。」
這傢伙還真是要把她存在的痕迹全都抹去呢。
蕭九九老實道:「那我在院中等等師尊,我想見師尊。」
瑤棠微笑道:「師尊剛睡下,你要真的關心師尊,就去為他尋找輔材,而不是在這裡說這些沒用的話。」
蕭九九被她說的眼圈一紅:「我只是想見見師尊,沒有別的意思,我擔心他……」
瑤棠:「你擔心他有什麼用?擔心師尊就能好起來么?收起這副……」
男人的聲音無奈的響起:「瑤棠。」
瑤棠一怔,猛然回頭,這才發現景塵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
她尷尬道:「師尊,你什麼時候醒了?」
景塵到底還是寵她,淡聲道:「院子由著你換,九九要來看我,攔著做什麼。」
蕭九九當然早就看到景塵,這會兒一副【只要能看到師尊,我受點委屈算什麼】的模樣跑到景塵身邊。
「師尊,你好些了么?鱗片還長么?」
景塵道:「妖力平息后,幾乎不長了。」
蕭九九的心情幾乎一瞬間跌到谷底,但她還是努力擠出笑容:「那真是太好了,上次拔出的傷口癒合了么?」
景塵剛要點頭,眉心忽而一擰,表情瞬間痛苦起來。
蕭九九看過太多次,她當然知道這是鱗片生長帶來的,她立刻湊近他,急道:「師尊,你低下來些,我瞧瞧。」
景塵腦子根本未加思索,身體便本能的朝她俯下,甚至湊到他面前,方便她打開領口。
蕭九九按著他的領口微微扯開,仔細觀察了鱗片的生長情況,這才道:「還好還好,只是少數。」
瑤棠在一旁目瞪口呆。
兩個人就這樣旁若無人的在她面前如此,這讓她的笑容都無法維持。
她原以為以景塵的高冷,即便蕭九九在旁照顧,應該也無法靠的太近,卻沒想到,兩人的相處竟已如此親近。
危機感油然而生。
她輕咳一聲,想說什麼。
前方的兩人卻誰也沒聽到。
蕭九九悄無聲息的打量了一眼瑤棠,轉而踮起腳尖,故意貼近景塵的耳邊:「師尊,別擔心,現在的狀況比先前好多了。」
不出意外的,她看見了瑤棠鐵青的臉。
原劇情中,瑤棠到來之後,蕭九九便被景塵各種忽視,明明是她帶回的火蓮,救命恩人卻成了瑤棠,瑤棠受景塵寵,連景塵的面都不讓蕭九九見,蕭九九痴戀仙尊,苦苦等待,卻最終只能看見瑤棠與景塵相互依偎暢談往事的溫馨畫面。
她便發瘋了,從不反抗的她變得敏感、激烈、愛哭,常在景塵面前崩潰,招致了景塵更多的厭惡。
而瑤棠始終保持著白月光的優雅與清冷,高高在上的俯視她,將她映襯的狼狽不堪。
明明是她搶走了一切,卻還要嘲弄她的歇斯底里。
現在蕭九九自然不會如此,她不會心痛便不會發瘋,而且景塵對她的好感度也比原劇情中高,她屬實也沒想到景塵有這麼隱秘的屬性……
如今瑤棠無法掌控全局,失去安全感,手段已經越發拙劣。
看,沒有人可以永遠保持優雅。
蕭九九將景塵的衣領合上,笑著看瑤棠:「師姐,能不能拜託你給師尊倒杯水?我不知道新的茶壺在哪裡。」
瑤棠絲毫笑不出來,轉身便往室內去。
等她拿著茶壺出來,便瞧見蕭九九蹲在薔薇花叢間忙碌,景塵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
那女人忽然驚呼一聲,景塵便起身去看:「怎麼了?」
就見她將手藏在身後,笑著道:「沒事兒沒事兒。」
景塵知道她有事兒都瞞著,從不說與他聽,便道:「拿出來我瞧瞧。」
那女人這才將自個兒的手拿出來,就扎了一個小口子,冒了幾枚血珠。
景塵卻道:「怎麼這麼不小心。」
那女人嬌嬌弱弱的道:「我原本想摘幾隻薔薇放在石桌上,好讓靈氣離師尊更近些,沒想到太笨了,竟被薔薇扎了手,師尊不會怪我吧?」
瑤棠:……
景塵卻像是很吃這一套,從儲物袋中取出藥膏遞給她。
那女人便一臉欣喜的道:「謝謝師尊。」
瑤棠看的格外礙眼,但也知道不能表現的太明顯,於是依然保持微笑。
那女人卻忽而轉向她,將藥膏在她面前揚一揚,沖她甜甜一笑:「師姐,你瞧,這是師尊剛給我的。」
瑤棠的笑意僵在臉上。
蕭九九很滿意,她喜歡瑤棠這種毫不掩飾的惡毒。
好像只要稍微刺激下,就會歇斯底里。
她今日這樣生氣,一定不會輕易放過她,她會如何對待她呢?
期待值一下子就拉滿了。
別讓她失望啊。
·
瑤棠鬱鬱寡歡的坐在掛花樹下,拖著腮發愣。
許茶走進來,問:「怎麼了?」
瑤棠見是他,美眸一轉,嘆了一口氣:「我原以為只要我回來,一切就能回到從前,可萬萬沒想到……」
許茶立刻明白她在說什麼,接道:「別擔心,師尊根本不喜歡那女人,當年收她為親傳弟子,純是因為長的像你,即便她如何糾纏,也從未對她另眼相看過,都是她一廂情願。」
「只不過前些日子師尊傷重,她衣不解帶的照顧了幾天,師尊多少顧念著些,只要你在師尊多待幾日,師尊定然不會再搭理她了。」
瑤棠卻道:「可她卻不像個會死心的人,這般不放棄的纏著,師尊又心軟念舊,豈不是沒完沒了?」
許茶可恨死蕭九九了,先前拍賣行的事兒他可忘不了,於是他道:「我倒有個辦法。」
瑤棠疑惑的看著他。
許茶湊過來,壓低聲音:「師尊高潔傲岸,最恨不檢點之人,若她與別的男人有染,師尊自然會捨棄她。」
瑤棠慢悠悠的道:「別的男人?」
許茶點頭:「不錯,這個女人不聰明,用師尊的名義便能將她輕易騙出來,我這裡有幾支合歡香,趁她不備點了,在她欲、火焚身的時候,找個男人與她會面……」
「最後,你只要將師尊帶來,讓師尊看到就行了。」
瑤棠臉頰一紅,輕斥:「卑鄙。」
許茶嘆息:「仙子,我這還不是為了你。」
瑤棠默了默,問:「那男人呢?有人選么?」
許茶道:「大師兄君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