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回國的第七個月,對外宣稱在其他市學習的紀家長子,才終於出現在了大眾的視線中。
他一身黑西裝,出席本地的一個招商引資會,占的主位是紀家首客的位置。
盛雪蘭一身青黛旗袍,同色鏤空綉紋披肩,雙手疊膝溫婉地坐在他旁邊,微笑地看著鏡頭。
外界記者層對這個從未路面的紀家長子做過許多報道和猜測,據說這是紀老先生髮妻的唯一兒子,從小被排擠,在家不受喜愛,一直養於外地。
傳聞眾說紛紜,說他是「廢子」,不擔家業,不擔傳承,婚也不會結,入佛門就是一生。
而此時回來,竟然直接帶到了舉重若輕的招商引資會上。坐紀家主位,其意圖已經明顯得不能再明顯。
記者問:「紀小先生對雲澤未來的形式怎麼看?」
檀木坐椅上的男人眉目深刻英俊,眼尾藏一顆淡紅色硃砂痣,不笑薄情,笑時又自帶風流薄倖。
「沉痾舊障,沒什麼看法。」他淡笑,聲音慵懶。
好一句沉痾舊障,直接堵上了記者的嘴。
這好歹是引資會,這樣貶雲澤讓記者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記者試探問:「是佛門用語,另有玄機?」
紀忘舟挑了眼角笑,「沒有。」
盛雪蘭緊捏著手提包,在旁邊儘力維持著微笑。
「是忘舟狂妄了,雲澤現今的形勢是長風萬里,扶搖直上。」她微笑地看向鏡頭。
紀忘舟懶得拆穿,這些人總得做戲給外資企業家看,他們才會投錢到這裡。
然而據他回來這半年看,這裡的政府不作為,企業也貪污徇私得多,根本就是一攤死水。
而紀家首當其衝,是一棵從內到外都腐朽不堪的大樹。
不革舊立新,總有一天傾覆破滅。
而他們家三代名門,把家族門楹榮光看得無比重要,他們這些子孫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維持住家族的光芒。
所以,紀凌陽要想上位,他沒有婚姻自由,他只能聯姻。
而他,過早地出世,拜了寺廟裡的高僧為師,在很小的時候,師父為他擺了一道「護身符」,在佛祖面前讓他立誓,說要他一生自由,不會被婚姻束縛。
紀津承站在室外,站在雪中,他虔誠地參拜佛祖,對年少的紀忘舟說:「忘舟,你發誓吧。」
「這是你媽媽的遺願。」她希望你能一生盡興自在,乘舟而往,盡興而歸,忘舟不覺。
七八歲的男孩,穿著灰撲撲的僧袍,皮膚雪白,鼻尖被凍得通紅,她在一眾住持,師父,父親的目光下虔誠地對著巨大的金身佛像磕頭,許下:「我要一生自由,永不被婚姻束縛。」的莊重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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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臉色這才好轉,又開始問盛雪蘭問題:「盛夫人,二少婚配可有心儀的對象?」
盛雪蘭想到於曼莎,卻只是微微笑,搖頭:「沒有。」
記者迴轉目光,又落到身旁英俊的男人身上:「那大少今年二十五歲,可曾考慮過婚娶?」
紀忘舟微挑眼角笑了笑,反問:「你看我像是要結婚的人嗎?」
男人笑容慵懶迷人,桃花眼狹長,帶著股子說不出的風流,女記者看得一晃神,臉都紅了,「大少,應該有很多女生喜歡。」
紀忘舟不耐煩皺眉,冷聲回:「我不喜歡。」
記者訕訕地移開話題,不敢再問。
盛雪蘭卻忽然心情很好一樣,又主動和記者聊了許多事。
……
一場招商會,採訪,介紹,宣傳一系列流程走下來都快過了一天。
紀忘舟就這一天就已經不耐煩很多次了,但看在盛雪蘭的面上沒走。
等結束時,他就一人開車去了江邊。
江風挺涼,江水清澈,映著遠山溫柔的落日餘暉。
長指從煙盒裡摸出了一支煙,他從旁邊小攤上買了盒火柴,划燃點煙,夾在手裡卻沒吸。
他很少抽煙,一般覺得特別煩的時候會吸幾口,今天假笑應付一天,煩得想起小銀河的事,抬指,吸了口煙。
江邊堤岸有賣糖葫蘆的小販,一群小孩圍在那攤旁邊,嘰嘰喳喳要不同口味的,吵得很。
皺了皺眉,他往旁邊看了眼,看著那些小孩支著手吵吵鬧鬧,煩人得很。
他走過去,遞了兩百塊,把那車糖葫蘆全買了。
面前小孩頓時噤聲了,委委屈屈地看著他,看了幾秒鐘,然後不約而同地一起哭了出來。
小孩那哭聲,一個就夠磨人的,這一群,直接撕心裂肺了。
紀忘舟掐了煙,看他們的目光挺鄙視:「男孩子哭什麼哭?」
一正在哭的小男孩聽見了哭得更厲害了,還不停罵他壞哥哥。
糖葫蘆老闆把那一個木桶的糖葫蘆都放在他面前的桌上,「小夥子,這些你要帶走,還是在這吃啊?」
底下一群踮腳小男孩哭得涕泗橫流,眼巴巴地看著面前要飛走的糖葫蘆。
紀忘舟起了玩心,長指挑出四五串,在他們面前晃,「哭就不給吃。」
面前小男孩一個一個都閉嘴了,抽抽搭搭地不再哭了。
看著穿著黑衣服的哥哥,頗為嫌棄地丟給他們糖葫蘆。
估計是閑得,紀忘舟教育起他們,「以後在街上別吵,我見著一個,丟江里一個……」
「紀哥。」淡淡一聲,從不遠處傳來。
蘇均晨走近,穿一身皮夾克,看著他笑了,「喲,逗小孩呢?」
紀忘舟丟了糖葫蘆,咳了聲,「分了吧。」
回過身,拳抵拳和蘇均晨意氣風發地碰了碰。
「怎麼找來的。」紀忘舟又靠回江岸柵欄,一手半撐著,慵懶點了支煙。
蘇均晨湊近借他煙借他火,看著面前闊別許久的好友,心裡儘是感慨。
穿黑西裝,沒打領帶,領口微微敞著,靠在石柵欄邊,逆著光,落日鋪陳在他身後的山尖上,不羈風流啊。
以前要好三個,就數他最好看。
蘇均晨熄了口煙,「今天招商會上看見你了,覺得你心情不好。」
這一陣是煩心事多,紀凌陽去酒店還沒過一天就給他闖禍,Kimmy機械臂的實驗進展也不知道順不順利,公司這邊一個會兩個會開起來沒完沒了的,也不知道走不走得掉,還有他的小銀河丟了。
大概是遇見個女強盜,五百塊強買是吧。
吐了口煙,男人抬眸看了眼遠山,纖長睫毛被餘暉染成淺金色。
「我覺得這裡爛透了。」從骨子裡,虛偽的繁華。
蘇均晨笑了,一手搭他肩上,「誰說不是呢,紀少。」
「哪有我們寺廟清凈安寧啊。」他目光突然變得遼遠起來,似是懷念起了從前。
紀忘舟把煙掐滅,扔垃圾桶,垂眸又看了眼手機,小銀河還是沒消息。
過了會,蘇均晨拍拍他肩,「走,哥我帶你去個地方。」
……
圈裡人都知道蘇家小少爺風流,什麼酒吧清吧都玩得轉玩得花,女友一月一換,沒重樣過。
一進酒吧,蘇均晨就遇見蠻多女人來和他打招呼,目光都有意無意地落在他身後男人身上。
「這都是我前女友。」蘇均晨的夾克外套被各色燈光映出不同的色調,很符合這裡的氛圍。
從進來開始,紀忘舟的眉心就沒舒展過,聽著吵鬧的搖滾樂和舞池裡搖晃的男女,以及那些赤/裸打量的目光,都讓人不舒服。
停下腳步,「你帶的什麼好地方?」聲音很冷,聽出來裡面的怒意,是在責問。
「等等,哥,我的地方還沒到呢。」蘇均晨神秘兮兮帶著他上了二樓,到了預約好的包間里。
包間環境倒是出奇的古意盎然,木茶几,木質地板,燈光明亮柔和,一紙山水屏風隔阻成室內兩個空間。
這房裡還養著鳥魚,假山草石做陪襯,十分有格調。
與樓下的喧嘩吵鬧對比鮮明。
而且室內隔音非常好,聽不到外面一絲躁動聲,進入之後恍若隔世。
「surprise!」蘇均晨笑道。
「怎麼樣哥?是你喜歡的風格吧?」蘇均晨拿起一瓶清酒,倒入兩個青花瓷杯中。
點點頭,紀忘舟走進去脫了西裝外套,搭在椅背上,彎腰坐下,伸手扯了扯領口,言簡意賅:「你家的?」
蘇均晨:「是啊哥,我爸他又不管我,就把這酒吧丟我管了。」
「想起在寺廟那些日子,還挺懷念,就搞了這屋,鬧中取靜也挺好。」
長指端起酒杯喝了口,紀忘舟抿唇,評價:「淡了。」
蘇均晨玩心大,拿起一個遙控板,神秘兮兮開口:「嗨,哥有驚喜。」
他按了下按鈕,屏風後面的木牆緩緩往兩邊移動,出現一整面透明玻璃牆,一樓酒吧舞池裡的光景一覽無餘。
蘇均晨和她介紹:「那邊是舞台,這裡也能欣賞。」
他拿出望遠鏡,「不行可以看望遠鏡,樓下我的前女友們一個一個都挺開心啊。」
紀忘舟對他這種無聊行為表示不想搭理。
散漫地掃了眼樓下,最後目光停留在吧台處穿著黑白制服的女人身上。
低著頭,搖酒動作倒是熟練無比。
就這麼缺錢?
蘇均晨看他一動不動看一個地方許久,順著目光看過去,有點詫異:「好眼光啊哥,臨時工,叫姜聽玫,我們這最漂亮的一個。」
「我追過,人還不搭理我。」
紀忘舟移開眼,面無表情從他手中奪走遙控器,摁了按鈕,把牆關上了。
蘇均晨:???我還沒看夠呢。
只見身旁男人閉眼,清俊的臉上一絲表情沒有,似在忍耐。
蘇均晨詫異:「你喜歡我們新調酒師啊?」
「把她開了。」冷冷一聲。
「啊?」蘇均晨摸不著頭腦。
長指扣了青花瓷杯沿,男人的臉陷在柔和燈光中,輪廓卻不減一絲鋒利,他聲音很淡,也很冷。
「違約金記得。」多賠點。
蘇均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