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坍塌
鑽心的疼痛順著寒刀劃過之處一點點滲入,冰寒入骨,白池僵著身子,只能眼睜睜看著靈女微微一笑,自袖中探出手來,緩緩搭上她的肩。
一股陰寒之氣順著二人接觸之處蔓延入手,白池臉色瞬間慘白,她能感覺到,靈女是在……汲取她的靈氣。
「好阿池,」她面上笑容也有了些微變化,看起來,似是真心實意的開心感嘆,「這些年,辛苦你了。」
白池臉色越發慘白,相對而言的是靈女嬌艷若花的面龐,眸光如水,像是時光倒流般,忽然回到了少女時期。
她終於停了,只捉了一束烏黑的發,仔細瞧了半晌,然後快活的笑出了聲,這笑聲越來越大,從清悅到尖厲,靈女面上一直端著的嫻靜模樣也如面具一般裂了開來,最後甚至笑的彎了腰。
「多少年了啊,多少年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靈女直起身,撫去眼角沁出的淚,冷冷看著強撐著站在原地的白池,面上只剩冷漠,「當初生你時,我廢了一身修為,被逐出族,今日起,你便替我在這冰棺中封上千年,以償生恩吧。」
她拂袖一把掀開冰棺,慘白的指骨握上白池的肩,而後微一用力。
」砰——」
一聲巨響,白池跌入冰棺,頭也重重的磕在棺底,鈍痛感襲來,她眼前瞬間一黑。
又是一聲巨響,靈女拂袖,冰棺驀然蓋緊,白池躺在其中,看著她將吸飽了血的符篆一張一張,貼上棺蓋。
最後一張符篆貼完,靈女直起身,冰棺周身驟然浮現一層血紅色的靈光,在半空中聚集,像是某種神秘古老的陣法,詭異而又不詳。
靈女緩緩退開,在距離冰棺一丈遠后,停下了腳步,慘白的手倏然從袖中探出,高高揚起,泛著血光的陣法像是受到了召喚,瘋狂運轉起來。
她面上無悲無喜,手上決掐的飛快,血陣也運轉的越來越快,周遭靈光也越來越紅,整個石室像是承受不住般,轟然震動。
「再見,」靈女透過冰棺,看見躺於其中的白池,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眼神忽然柔和了一瞬,她輕嘆了口氣,「我的阿池。」
話音落下的瞬間,她倏然收攏了手心,凝聚完成的血陣轟然落地,以冰棺為中心,聚起了一道困陣。
「砰——」
石室中起以支撐的長長柱像是承受不了般,倏然倒塌,激起漫天煙塵。
而靈女,卻轉過身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她將即將坍塌的石室,和被困在冰棺中掙扎無能的白池齊齊拋諸身後。
往外走的時候,她不知怎的,想起了被逐漸遺忘的記憶。
那是盛夏,她為了生下孩子費勁了千辛萬苦,甚至不惜傷了根本,以至於後來,受不得凍也經不起熱,身子孱弱的就靠一口氣吊著。
小小的白池繞開了周圍伺候的人,鑽進了囚禁她的殿中,巴巴捧著碟冰鎮過的靈果送來。
就算靈女冷漠以待,甚至摔碎了瓷碗,惡毒咒罵之話不絕於耳,小小的孩子也只是瑟縮了一下,忍著不讓豆大的淚珠滾落,怯怯得看她,「娘親……別傷了手。」
她霎時啞了聲。
那是第一次,她因為這個小小的人兒失態。
她越來越大膽,一點一點試探著她的底線,甚至得寸進尺,從悄悄的躲在門外看她,送點吃食,到後來,變成悄然爬上她的榻,挨著她睡覺。
靈女抬步,緩緩往前走,那些轟然倒塌碎裂的大石在挨到她的瞬間化為了麝粉,甚至沒接觸到她分毫。
記憶里,小小的人兒為她搽藥,被她不耐煩責罵,咬著牙忍住不哭的模樣,冬日裡二人相擁著取暖,夏日裡捧著小扇子,為睡著的她打扇的模樣,一點一點,都從她心裡淡去。
煙塵飛舞,靈女的身影消失不見。
「砰——」
又是一聲巨響,石柱轟然倒塌在地,離冰棺只有咫尺,若是再險些,恐怕會直接砸上冰棺。
白池閉了閉眼,強行催動枯竭的靈力,想要掙脫控制。
她不能再坐以待斃下去。
崩塌感愈演愈烈,這石室已經毀了一半,白池心中振如擂鼓,她強撐著一口氣,死死的咬著牙,可就算如此,也還是避免不了從唇角逸出鮮血來。
終於,身上桎梏一松,白池能感覺到,自己強行衝破了控制!
白池眼前倏然一黑,她驟然收攏手心,指甲深深掐入肉,竭力維持著神志清醒,她捂著氣悶的胸口,顫著手去推棺蓋。
……紋絲不動。
無論她怎麼使力,冰棺都沒有絲毫的挪位,白池睜著眼,看著坍塌的石室,眼前忽然又有些黑了。
她只能再使力,死死的掐著手心,不顧沁出的鮮血。
不能昏過去,若真要就此暈了過去,那必定是要被困死在此處了!
白池閉了閉眼,腦子亂的厲害,她努力會想著當初偷聽到的,阿爹和長老們說的話。
他們說,只有靈族嫡系的血,才能開合的了棺材。
他們說,這冰棺一旦合上,就不能再從內里打開。
他們還說,鎖靈陣的陣眼,只能……
白池倏然睜開眼,她想起來了,陣眼就在……棺材底下!
白池半蜷縮著身子,緩緩側過身,一點一點摸到了冰棺上角,她伸出手,倉皇摸索著。
坍塌越來越近,若是不能在榻方蔓延過來前找到,恐怕她就只能……
白池心下一沉,手上動作又快了起來,就在她有些急的時候,手卻倏然摸到了一處有些凹陷的圓孔。
找到了!
若不是方才她死馬當做活馬醫,隨手碰到,可能還真會錯失良機。
白池呼吸一窒,隨即眸中也染上了些熱意,她撐著棺底,強撐著不適爬了過去,借著微弱的天光,看清了圓孔模樣。
她深吸了一口氣,隨即掐訣,顫著手,凝出一道靈刃,朝著手心重重劃了下去。
可能是靈氣不足,靈刃忽隱忽現,只在手心上劃了道淺顯的口子,緩緩的,才聚了一滴紅豆大的血珠。
坍塌卻越來越近,這樣下去……
白池抿了抿唇,又強行催動靈氣,終於,凝出了道有了實質的刃,這次再劃下去時,果然很成功,她將鮮血如注的手心移到了圓孔上。
「撲哧——」
白池倏然噴出一口血來,緊接著忍不住的咳,她知道,這是不顧靈力枯竭,一而再,再而三強行運功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