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我還以為你今天也不會來上課。」
待教授宣布下課,坐在我身邊的年輕女子便迫不及待地將課本放回自己的鏈條單肩包,就差沒有大喊一句「我出獄了」。
也因此,當她明明拉好了拉鏈,卻沒有直接衝出去,而是同我搭話的時候,疑惑在我的心中蔓延開來。
難不成上周我翹課的時候,老師點了我的名字?
還是又有什麼新的小組作業,因為我不在場而被迫直接跟從來不做小組作業的那幾個組隊了?
這些其實都是小case,讓我真正感到煩悶的,是我在來到學校前,根本沒有將之前發生的事情調查清楚。
情報人員的安全感,就是由這一條條的信息搭建起來的。
手指不自然地蜷縮,我朝對方露出一個明顯尷尬的笑容:「上周是因為老家那邊又有事情需要處理。假期待在那邊的時候什麼事情都沒有,一來到東京就什麼事情都冒出來了。嗯,墨菲定律有的時候還真讓人討厭。」
對方從我的表情中讀出了「這是我的私事,請不要追問」的訊號,因此沒有深究,至少表面沒有深究究竟是什麼事情讓我耗費了長達一周的時間。
「那你今天還要去打工嗎?」
「打工當然是……」
一道露骨的視線落在了我的身上,當我轉身追尋時,其視線的主人已經消失無蹤。
「發生什麼了嗎?」
我身邊的女子順著我的視線看去,然而她最終也只能跟我一樣,只透過教師門看到在走廊上普通行走的學生與老師。
「只是剛剛想起了一件事情。」我掩面一笑,假裝無事地回到了先前的話題上,並改變了原本的答案,「打工的話,我今天向店主請了假。因為所有的作業我都一個字沒動,再不去圖書館學習一會兒,老師們絕對絕對會對我下狠手。」
「唔,那你要不要我做的作業,我剛好帶了明天要交的。」
「真的可以嗎?那太謝謝你了。」
「我也不是白幫你,水鳥老師的作業就拜託你了。」
對方非常虔誠地雙手合十,而我也知道了她為何在百忙之中叫住我。
——為了作業。
這真是學生時代最樸實無華又最富有真情實感的理由。
雖然先前這門課程作業全是優,我也有多努努力就可以不降級的自信。但本著我現在扮演的人物有著謙虛的美好品質,我還是在答應前提醒她:「我上節課沒有聽,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好作業。」
「沒問題。」對方親親熱熱地抓住了我的手,比我還有自信地說,「你是最厲害的!」
於是我的書包里多了她的作業答案。
當然,有形資產不是這個時間點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那無形卻沉重的信賴之情啊!
就算是為了她給我的答案,呸,為了她的信賴之情,我也會在努力揪出今天那位盯著我的可疑人士之餘,搞定這些作業。
雙目對視,我們都從對方眼中讀出了「少了一科作業」的輕鬆與愉悅。
真是感天動地的同學情。
雖然在我來到圖書館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裡,我的感動就完全消失殆盡。
這真的是我這個學歷應該做得來的東西嗎?
感謝組織「培養」了我的耐心。
感謝那可疑視線的主人反追蹤技術不錯,以至於我明知他剛才就在圖書館,卻還是沒有抓住他。
不然我早就扔筆走人了。
「請問你旁邊的這個位置有人嗎?」
與我搭話的人性別為男,身高粗略估計在186到190這個區間。鼻子上架著一副眼鏡,假如他不是為了裝酷戴上一副平光鏡,大概率視力不太好。拿著的書籍被手臂遮住了一部分,但還是能夠清晰地看見機械二字。
工學部那邊的學生嗎?
不過也不能排除理學部,或者裝作這個大學的學生的可能性。
「這裡沒人。」
我露出羞澀的笑容,小聲回答完他的問題后,便低下頭,又重新沉浸在了學習的世界中——這確定一定以及肯定是我裝出來的假象。
緊皺眉頭,右手握著筆一動不動,無論神情還是動作都像自己被難題困擾(雖然我確實寫不來),實則我正用餘光偷偷觀察著身邊人的一舉一動。
只用了兩分鐘,我就得出了一個新的、但無關緊要的結論:學習對他很簡單。
謝謝,有被裝到。
我收回了落在他身上的注意力,改為一半分給紙張上的題目,一半繼續尋找著那位可疑人士。
這並不意味著我身旁這位發色還蠻舒服的男士嫌疑就得到解除,他現在可是被我命名為可疑人士A。只是如果可疑人士真的是他,他都坐在我旁邊了,萬一做出點什麼,我還能讓他逃掉嗎?
想法很美好,現實很殘酷。
倒不是說可疑人士A做出了什麼可疑舉動,而我讓近在咫尺的他跑掉了。真正殘酷的,是促使我安安靜靜留在圖書館的理由,也就是那股可疑視線徹底消失了。
覺得今天不是一個好時機所以離開了嗎?
明明解決了百分之九十的作業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情,但偏偏那位可疑人士還橫在我的心中,為此時的快樂蒙上了一層陰影。
「要離開了嗎?」
可疑人士A合上已經看了一大半的書,微微側身,頗為認真地看著我問到。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假使這是一個RPG冒險遊戲,此刻我的頭頂絕對有一個紅色感嘆號在瘋狂跳動。
「嗯,我今天在圖書館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我不欲同他多說,並且加快了收拾桌子的速度。
明明是很明顯的抗拒舉動,可疑人士A不知哪根筋搭錯了,反而被我鼓舞到了,也開始收拾自己的物品。
「可能有些冒昧,但你介意在離開圖書館的這一小段路中與我同行嗎?」
可疑人士A一臉純善,試圖洗刷掉自己可疑的名聲。
我不為所動,甚至覺得他更可疑了。
一般人也不會向一個剛剛認識、連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提出一起走的請求吧?
要麼這個人是個情場老手,要麼他就不應該被我稱作可疑人士A——因為他就是本尊,加個字母做後綴是在侮辱誰呢。
「同行就不用了。」
我拒絕得很果斷,也沒開玩笑說什麼「你這樣會讓我誤以為你對我一見鍾情」。
一來這樣的玩笑話不符合我的羞澀人設,二來我總覺得面前這個可疑人士A會蹬鼻子上臉。
考慮到他這張「勉勉強強」算得上好看的臉,我默默將蹬鼻子上臉這個評價換成了好聽一點的斯文敗類。
「也是,一個連自我介紹都沒有做的男性突然提出送你一段路,任誰都會覺得奇怪吧。」可疑人士A彷彿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的疑點所在,伸出手,「我叫沖矢昴,目前是工學系的一名研究生。」
我並沒有握住沖矢昴的伸過來的手,不過還是報上了自己的假名,主要為了探探他的反應。
「很好聽的名字。」
他誇得很真誠。
「謝謝,你的名字也很好聽。」實在觀察不出一個所以然的我決定戰略性撤退,「我突然想起我家裡還有一些事,我先走了。」
沒有給他留下多少反應的時間,我拔腿就走——在大學圖書館這麼一個學習氛圍濃厚的地方跑步,多少還是有些不道德。
而沖矢昴,也沒有給我留下幾步走路的時間,就仗著自己腿比我長追上了我。
雖然我是有刻意掩飾自己的運動能力,但能跟上我……這傢伙絕對是練過的吧,學校競走比賽他不拿個前三我都替他惋惜!
走出圖書館,周圍人數終於下降到一個可以進行私人談話的狀態,我向沖矢昴表達了自己的不滿:「沖矢君剛剛是什麼意思?」
沖矢昴以一種無比坦蕩的姿態回答:「我的意思是,雖然你剛剛告訴我的名字也很好聽,不過果然還是千佳這個名字更好聽,也更適合你。」
「沖矢君的話我怎麼有些聽不懂?」
人總是不到黃河心不死,雖然從沖矢昴說出我的名字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已經掉馬了,但我還是第一時間選擇了裝傻。
啊,手偷偷摸向藏在身上的手/槍,也是裝傻方式的一種——武力威懾讓對方只能選擇裝傻。
沖矢昴沒有任何多餘動作,不急不緩地說:「皮卡丘裡面的竊聽器,需要我幫你再次回憶嗎?」
皮卡丘。
竊聽器。
兩個都是過去頻繁出現在我生活中的事務,但有人狠心對皮卡丘下手,在裡面成功安上竊聽器,有且只有一次。
並且那次還是我故意的,為的就是委婉地向竊聽器的主人表達我對他的不滿。
「你當時還抱怨我不會做飯。」
好了,破案了。
具體到這種程度,除了赤井秀一本人,別無他選。
「不是抱怨,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你做的飯,已經達到老鼠吃了到都恨不得立馬去吃老鼠藥的境界。」我的笑容從來沒有這麼燦爛過,「我還以為你去地獄反向進修,讓廚藝變得更爛去了,怎麼還活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