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第一百五十六章

屋內的空調很低,流通於我血管之中的血液彷彿也受此影響，冰涼得讓人難受。

「——接下來,我有一個非常糟糕的消息要告訴你們。」

光是這句話,就用盡我身上所有的力氣，以及同大家對視的勇氣。

我害怕地將頭埋進了枕頭，只有黑暗，也唯有黑暗能讓我好受一點。

這或許就是人生中的大部分時間,都在太陽無法照射到的地方努力生存的悲哀吧。明明嚮往陽光,卻又恐懼著自己真正觸及它。

明明不想加劇大家的恐懼,也不想讓大家在自身恐懼之餘，再來安慰我,但我還是沒有忍住小聲抽泣起來。

「朗姆到日本這件事,我們大家都知道了,你沒有必要再演這麼一出悲情戲碼。」

「你懂什麼，這是朗姆的排面。他可是組織的二把手,組織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二把手！而且如果不是我群發簡訊,你還不知道朗姆來的消息呢,小鬼頭！」

柯南無悲無喜地打斷了我的施法。

於是我抬起頭,反手就是將枕頭對準他的腦袋扔了出去。

可惜在砸到前，先被他用厚厚一堆草稿紙擋住了。

「哦,那謝謝你了。」柯南沒有誠意地向我道謝。

「早知道群發消息的時候就故意漏掉你了。」我捏起了拳頭,向柯南進行施壓。進門時他就換上了拖鞋,沒有了腳力增強鞋，他的武力值至少被砍掉了三分之一,完全不是現在能從衣物裡面變出各種武器的我的對手。

「那現在你的作業也不會出現在我手上了。」柯南小聲吐槽了一句,但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到底——雖然這裡確切來講是他家來著。

不過沒關係,總之他還是屈服了。

「我錯了,對不起，真的很抱歉……所以除了朗姆已經回到日本以外，你還知道他下一步具體要幹什麼嗎？」

「這我還真知道。」在柯南發亮眼睛的注視下，我努力維持著嘴角僅上揚十五度的幅度，不讓柯南看穿自己坑到人的欣喜。

「那是什麼？」

恰好（我個人認為是他聞聲而出），赤井秀一端著剛剛才從鍋里舀起的咖喱飯出來了，為此時由柯南的追問而造成的急迫氛圍按下了一個0.25倍速鍵：「重要的消息適合吃飯的時候談論，大家來吃咖喱吧。」

被打斷的柯南沒忍住地抽了抽嘴角：「沖矢先生，這是你從哪裡學來的歪理啊。」

「我認為這個問題的答案，對你來說非常簡單。」赤井秀一送分一般地刻意看了我一眼，尾音沾染上明顯的笑意。

「如果猜錯了你不如就直接退出少年偵探團吧。」黑眼圈愈加嚴重的志保趴在桌子上，懶洋洋地幫腔到。

「……就只有島石桑吧。」柯南很心累，但或許是志保的威脅起到了作用，他還是說出了正確答案。

我用大拇指驕傲地指著自己：「沒錯，就是我哦！」

「那可以說回朗姆了吧。」

「大家還沒開始吃飯呢。」

赤井秀一拿出了兒童專用碗筷遞給柯南，再次適時地打斷了柯南的追問。

柯南認真地盯著赤井秀一：「我最近應該沒有哪裡得罪過您吧？還有……這副碗筷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啊！？」

「完全沒有得罪過哦。」赤井秀一微微一笑，指著專供給柯南的兒童碗筷，「這應該是有希子女士的孩子小時候使用的碗筷吧。」

柯南的臉上露出了「我就是那個兒子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的睿智表情。

我拍了拍柯南的肩膀，示意他把那睿智的表情收一收。

畢竟他在赤井秀一那裡的設定只是有希子女士的親戚。

「那為什麼灰原的碗筷就這麼正常？」不愧是沉睡的小五郎背後的男人，柯南見不能拿自己的身份說事，直接指出了赤井秀一區別對待的事實。

「唔。」志保略一思考，就給出了肯定的答覆了，「因為他更喜歡你吧。」

柯南乾笑了兩聲：「呵呵，我可不這麼認為。」

「沒有半生不熟，這次的咖喱勉勉強強還可以。」

「你的評判標準竟然是生熟，這未免也太低了一點吧！不行，下次我要請你吃我做的，提高一下你的品位！」

「順便也提高一下我的品位吧，千佳老師。」

「……」

可惜已經沒人理柯南了。

真是慘呢，明明是四個人之中唯一不會主動偏題，一心一意朝著目標前行的人。

我拍桌而起：「我看不下去了，柯南就讓我這個大善人冒天下之大不韙告訴你有關朗姆的事情吧！」

柯南嘆了口氣，也站了起來。

不過他就沒有我那麼有氣勢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最開始你也想坑一下我。」

雖然他敏銳地察覺到了最初的真相。

「唉，虧我還以為你完全信我了。」那個星星眼的演技真好，該說是不愧是藤峰有希子的兒子嗎。

「也是拜你所賜。所以答應我等會可以別再偏題了嗎，不然我不排除幫你答題時也不小心偏題的可能。」

赤果果的威脅。

但也是真的有用。

我舉起雙手發起投降。

「本來我想開玩笑告訴你，朗姆終於意識到組織幹部在這種無休假無保障的環境下工作，容易出現心理問題，並引發出行為舉止的怪異化等一系列問題。因此，他正打算關懷我們的身心健康。」我攤開手，「不過實際上，他只是讓我把我所知道的近兩個月組織幹部的動向彙報給他。」

赤井秀一：「因為公安的行動，他懷疑你們之中仍有叛徒。不過，我原以為他會先向公安發起報復。」

「但那是治標不治本的行為吧。」柯南說。

赤井秀一併不贊同地搖著頭：「雖然是治標不治本的行為，但卻能有效挽回黑衣組織的『威名』。」

「威名啊……」柯南不知道思考了些什麼，再一抬頭時卻說出了對我而言很失禮的話，「如果朗姆想迅速治標，最先瞄準的對象難道不應該是島石桑和基爾嗎？雖然你們兩位按照組織內部的正常許可權，都沒有資格知道實驗室的位置。」

有許可權的大概就是烏丸蓮耶、朗姆和琴酒三人。

我知道全靠阿拉克銀行向實驗室投資了一個價值四億美金——沒錯單位是美金而不是日元的藥物研製器材。

器材名有那麼一絲耳熟，因為我在志保叛逃前聽她提過一嘴組織打算購進。她對這個器材的評價是「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但能玩玩也不錯」。

而投資簽訂時間又剛好是志保正式逃走的第三天……唉，還是沒用到一年的四億美金，可惜伴隨著爆炸全無了。

「雖然沒有資格是事實，但當著本人的面說出來也太傷人了吧。這不是顯得我和基爾作為叛徒很菜嗎！」碎碎念式地抱怨了兩句，我才解釋道，「朗姆的這條命令，跟我通知你們朗姆來了好像是一個性質，都是群發。」

「你是從貝爾摩德還是波本那裡得知你們收到訊息相同的？」赤井秀一向我確認信息的來源。

「我很想知道為什麼你會在這個時候想到波本。」我頓了一下，儘力忽視掉赤井秀一現在作為咪咪怪的氣勢，語氣自然地說，「是答案C，他們兩個這次都是我的情報來源，厲害吧！」

 志保挑起眉毛，真心稱讚道：「確實很厲害。」

……就是我總覺著她誇讚的方向不太對勁。

嚇得我在柯南沒開口前就主動把話題給掰了回來，要知道我可是堅定的廢話大師。

「朗姆在組織裡面完全是一個迷，能像我這般肯定他性別為男的都實屬少數，更別提他的長相了。所以最近如果有可疑陌生男性出現，你們一定要多加小心。」

「相比不一定會被他注意到的人，被他牢牢記在心中的你才更危險吧。」柯南表面抱怨實則擔心地說到。

「不不不。」我擺了擺手，非常自信地說，「我跟你們可不一樣，我在朗姆面前可是非常有攻擊力的！」

「……哪一方面的攻擊力？」

我相信柯南已經預料到這個攻擊力不太正經，但他還是偏不信邪地問了出來。

「在我年幼的時候，我扔出的積木曾精準無誤打中了他那張偽裝過的臉。」

在志保和柯南都沉默的時候，只有赤井秀一一個人勇敢地站了出來，為我送出掌聲。

「真的非常厲害。」

嗯，論演技，果然志保和柯南加起來都比不上赤井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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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的沖矢先生惡趣味沒有這麼多，灰原也不會那麼好說話。朗姆，對於島石桑是具有特殊意義嗎？」在島石千佳走後，柯南終於可以問出這個他在中途突然意識到的問題。

「不好說話，算了，看在你還能意識到朗姆『特殊性』的份上，這次我就不跟你計較了。千佳她，非常非常恨朗姆，」

「……恨？」

「按照千佳的說法，我算是她看著長大的。所以反過來，我也很了解沒有取得代號之前的她。她那時不像現在一樣，可以遊刃有餘地將自己地真實情緒掩藏住，只向別人透露出自己想告訴別人的心情。所以我姑且還是察覺到過她想跟朗姆同歸於盡的……夢想。」

灰原垂下眼眸，儘可能平靜地陳述出這麼一個事實。

「不過還好在當時那只是一個夢想，沒有實現的可能性。畢竟目前我們已經可以計劃出一個安全的方法，送朗姆進去了。過去的夢想可是連如今的現實一根汗毛都比不上。」

柯南盯著安慰他們的赤井秀一，無法從他的笑容中看出他的真實想法。

遊刃有餘地將自己地真實情緒掩藏住，只向別人透露出自己想告訴別人的心情……灰原對島石千佳的評價，也可以毫無違和感地挪用在赤井秀一身上。

灰原深吸了幾口氣，將自己的目光對準赤井秀一：「相比於我，我更想知道你是怎麼知道的。在遇上你的時候，她已經完全裝備好了自己的護甲。」

「雖然對於千佳的了解我可能要遜色於你，但無論是情報收集能力還是推理能力，我都要強於你。」赤井秀一繼續端著完美無缺的表情。

「是嗎？我還有事，就先回去了。」灰原似乎是對這種認真的敷衍感到了厭倦，不想再繼續追問下去了。

赤井秀一對於灰原的離去也沒有特殊的表現，開始收拾餐桌上的碗筷，好像自己剛才真的只是普通地招待了客人。

「沖矢先生。」

雖然就連這個稱呼都是虛假的。

「柯南，還有什麼事嗎？」赤井秀一彷彿剛剛才注意到他一般的開口

「……應該不僅僅跟情報收集能力和推理能力有關吧？」

待到碗筷都洗乾淨，赤井秀一才說出了柯南原本都已在心中放棄了的答案。

「人怎麼可能完全遊刃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