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趙宗林副官放下電話馬上意識到,他將獨得一個銷魂的夜晚。副官長張一江在電話里說,凌師長不回來了,凌師長不回來,張一江副官長自然也回不來,今夜到張家和張太太過夜是絕對保險的。
想起張太太就熱血盈沸,免不了一陣莫名的衝動。
和張太太有這層關係已大半年了。大半年前的一個夏日,也是在一個張一江深夜未歸的晚上,他到張家找張一江商量一筆生意,碰上了張太太。張太太要他等張一江,他便等了,等的過程中就被張太太調戲了。
張太太誇他麵皮白凈,臉孔英俊,說是要給他畫像。他老老實實答應了。可張太太別有用心,他這樣坐,張太太說不好,那樣坐,張太太還說不好,一張臉被張太太的柔手摸來摸去,竟自紅了。那當兒,他就明白,張太太的畫是決無成功道理的,搞得不好,非得出點事不可。
真出事了。張太太白皙的手在他臉上揉來揉去,越揉越軟,越揉越無力氣,最終,勾下烏鬢飄飛的俊臉,在他唇上親起來。
他本能地做出了反應,從椅子上站起來,緊緊摟住張太太,讓張太太親,也親張太太。還把手插進了張太太薄如蟬羽的睡裙里,摸張太太,搞得張太太如痴如醉,情不自禁地撩起了裙子……
卻沒敢造次下去。一來,那夜張一江隨時有可能回來;二來,也怕被院中的家人發現——他進門找張一江,家人是知道的。
後來還是造次了——不是他趙宗林想造次,而是張太太非要他造次不可,幾乎每一次都是張太太主動約他,哪怕一、兩個小時,張太太都能給他極大的滿足。張太太懂得很多,且溫存耐心,使他很長見識。
和張太太好上以後,副官長張一江對他更好了。顯然,是張太太在張一江面前說了他不少好話。張一江幾乎啥事都不瞞他,連和雲崖山抗縱打交道的事,都放心讓他去干。
他對張一江唯命是從,啥事都好好乾,覺著只有這樣,才能彌補自己的虧心。有時想想,也感到后怕:副官搞副官長的太太,咋著也說不過去,萬一哪一天被張一江發現,只怕是要用性命去抵這筆風流債的。因此,他幾次暗下決心,要和張太太斷了這層關係,張太太偏不依,他自己也擋不住張太太熱力的誘惑,一次次抗拒,又一次次去了,在感情上越陷越深,到頭來,雙方都弄得難解難分。
張太太不是那種離不了男人的蕩婦,在大庭廣眾的場合,她拿得起,放得下,一副豪門少婦的氣派。張太太既文靜優雅,又質樸華貴,在綏九師和第七方面軍眾多的太太中,是堪為楷模的。長得也俊,三十五六歲了,還象二十五六歲的樣子,走到哪裡,都引來一片艷羨的目光,連川本少將都說她是典型的東方美人。
誰也不知道她生活的另一方面,只他趙宗林知道。關了門,上了床,她就變成了另一個人,會象蛇一樣緊緊韁住你,用順從、溫柔榨乾你,讓你獲得一種被徹底榨乾后的深刻歡愉。
帶著無窮的幻想和期待,趙宗林在那夜推開了張太太家後院的大門,悄悄進了張太太的卧房。
張太太已在等候。他一進來,張太太就把他推進了洗澡間,說是準備好了水,讓他先洗澡。他脫衣服跳進浴盆時,張太太也把衣服脫了,與他共浴。浴盆挺大,放了大半盆熱水,又有暖氣,整個洗澡間霧騰騰的。
張太太漸漸把整個白皙誘人的身體浸入了水中,水嘩嘩漫溢出來,極響亮地往下水洞里流。他有些緊張,捏住張太太的一隻白乳,示意她輕一點。
張太太莞爾一笑:
「不怕,老張不在,對過老媽子知道也不敢說的。今夜,這裡一切都歸你!」
他壓抑不住強烈的衝動,澡沒洗完,先自和張太太在霧氣騰騰的洗漱間里荒唐了一回。
荒唐過後是極自然的空虛,覺著冒險和張太太過夜實無必要,為防萬一,還是早走的好。張太太偏不依,自己光著身子,也不讓他穿衣服,還兩手絞在一起,硬往他的脖子上吊,一副讓人憐愛的樣子。
他只好勉強同意留下,為安全起見,還把佩槍打開了保險放在床邊的桌子上。
張太太很高興,扭動著細腰,給他倒茶,拿點心。張太太赤身裸體的樣子很美,不禁使他又一次怦然心動,最初同意留下來的那一絲勉強也自然抹去了……
正正經經上床,是十二點多了,一直到快三點都沒睡。良宵難得,他知道,張太太也知道,他們都不願浪費這一夜時光。於是乎,荒唐復荒唐,纏綿復纏綿,竟把外間的世界全然忘卻了,連副官長張一江深夜回來,走到卧室門口都不知道。
當張一江用自己隨身帶著的鑰匙開卧房門鎖時,他恍然警醒了,沒去拉床頭的燈,先跳下床,抓起了桌上的槍。恰在這時,張一江開了門,還開了燈。
張一江呆了。
他也呆了。
雙方在各自的震驚中默立了不到幾秒鐘,均自犯過想來。張一江罵了一句什麼,抬手掏槍,他卻已率先把手中的槍摳響了,「叭叭叭」,連續三槍,硬把副官長鮮血淋淋撂倒在副官長自己的卧室里。
對過老媽子和大門口的衛兵聽到槍聲,跑來湊熱鬧,他狠下心,一槍一個,把他們也敲了。
良宵被他被迫摳響的槍聲擊碎了……
下一步該咋辦,他不知道,張太太也不知道。張太太畢竟是女人,眼見著自己偷漢子闖下彌天大禍,幾乎嚇呆了,連個囫圇話都說不出,只是哆哆嗦嗦讓他快走,也帶她走。
那當兒,他也糊塗了,自己怎麼穿衣裳,怎麼拉著張太太走出卧室門口的都不知道。該帶著張太太上哪兒去,更完全沒底。他從未想過要帶張太太遠走高飛,過去沒做過這方面的安排。況且,他一急之下殺了副官長和衛兵、老媽子,師長凌福蔭不會和他完,准要四處抓他,他想走也走不了。
他清楚副官長張一江和師長凌福蔭的裙帶關係,更清楚師長對張一江的信任,師長敢讓張一江代表自己和共產黨的抗縱商談起義,實際上是把自己的腦袋都託付給了張一江,因而,對在這種時候打死張一江的人是決不會饒恕的。
想到了師長和張一江等人的密謀起義,突然來了主意,在客廳門口甩開了張太太的手:
「不能走,這樣走不了!」
張太太臉色蒼白:
「那……那就等明天讓他……他們抓……抓咱?」
他自信地道:
「你放心,不會抓你!也不會抓我!龍總司令要抓凌師長他們!」
「為……為啥?」
他不耐煩了:
「你甭問,只當今夜的事沒發生!」
他不管張太太如何恐懼,轉過身,撒腿就跑,連夜闖進了城西關的第七方面軍司令部,聲稱有重大情況要向龍總司令報告。
值班參謀不信他的話,揉著惺松的睡眼,要他對自己說。他不幹,一口咬定事關重大,非馬上面見龍總司令不可。值班參謀罵罵咧咧磨蹭了半天,才抖抖呵呵給龍總司令打了電話。
龍總司令是明白人,知道綏九師的一個小小副官沒有緊急事情,是決不敢深更半夜打攪總司令的,在電話里就對值班參謀說:「要見!馬上見!」
快五點的時候,他在龍總司令的客廳里,見著了身著睡袍的總司令,張口結舌地對總司令道:
「總……總座!要……要出大……大事!綏……綏九師要……要叛皇軍,叛……叛您……」
總司令讓衛兵給他倒了杯水:
「別急,慢慢說。」
「總……總座,是這樣的,黃少雄獨立旅起事前,我們師長凌福蔭和他小舅子張一江就和共產黨的抗縱勾搭上了,給抗縱搞盤尼西林,還……還搞電訊器料,都……都是凌師長讓張一江乾的!」
總司令皺了皺眉:
「哪個張一江,是不是綏九師的副官長?」
「是……是的,現在,他……他們又要把隊伍拉進雲崖山,都……都和抗縱的人見過三次面了。今個兒……哦,不,算昨個兒了,昨個兒,凌師長出城到蒲鎮史二奶奶那去探口風,張副官長就和兩個旅長在家密商,被……被我撞見了,他們要……要殺我,我……就就開槍打死了張副官長,還……還有一個衛兵,就跑到這……這裡來了!」
龍總司令很震驚,手托煙斗想了半天,問:
「凌師長現刻兒在哪?」
「在……在蒲鎮還沒回來。」
「他們和抗縱啥人聯繫?」
「好……好象是一個姓錢的敵工部長,城裡還有他們的聯絡點,就……就是關南街上的永慶糧行,糧行的掌柜是……是共產黨,那些夥計,可……可能也都是共產黨!」
龍總司令當即抓起電話,要侍衛處孔處長:
「孔處長嗎?馬上通知司令部守衛團,包圍關南街永慶糧行,把糧行的所有人員一起抓捕!」
他提醒道:
「最……最重要的是抓凌師長……」
龍總司令手一擺:
「你不要管,膽敢通共的,本總司令一個也不會放過!」
說罷,又要了一個電話:
「接米軍長,再接124師,找付西海。」
等電話的當兒,龍總司令托著煙斗在客廳里踱步,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電話接通后,龍總司令在電話里也沒說啥,只叫米軍長和付西海趕快到司令部來一趟。
末了,龍總司令舉著花白的腦袋,深深給他鞠了一躬,說是謝謝他了,要他回去。
他不敢回去,再三講因為自己忠於總司令,凌師長和綏九師的人必不能容他。龍總司令明白了,極感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留在了七方面軍司令部里,當場吩咐值班參謀給他安排地方歇下。
直到這時,他才舒了口氣,才再次記起了張太太的纏綿溫柔,且不無自豪地想:只怕從今以後,張太太就要變成趙太太了,他趙宗林的太太!他會接受張一江的教訓,決不讓趙太太守空房,弄得個紅杏出牆,惹出殺身之禍。又想,因著自己的告密功勞,龍總司令事後會好好賞他的,沒準能讓他頂替死鬼張一江,做綏九師的副官長,如此,則未來的趙太太依然是副官長的太太。
唯獨沒想到多少人將為此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