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第 136 章
136
衹王天白的車穿過結界,破曉的天光瞬間暗沉了下來,看來今日黃昏館的天光系統出現了問題,祗王橘並沒有及時把黃昏館的時間線調整到與外界相同。
藤原彌涼接到消息早早就等在的黃昏館中,準備好了緩解詛咒侵蝕的咒物和咒具,吳羽綾和式部為吹接手了已經昏睡過去的虎杖悠仁和吉野順平,將他們推入了醫療室中。
雖然達不到反轉術師的程度,但藤原彌涼在黃昏館內上能接觸到衹王天白這種用身體飼養咒靈力量的極端案例,下要經常處理「戒之手」戰鬥之後不同程度的傷情,他的經驗比任何人都要豐富,能力術式不及的地方,他便會藉助外力來做平替。
更何況,這兩個人的傷情其實並不複雜,吉野順平就是常規傷勢,只是略重一些。虎杖悠仁的身體受詛咒侵蝕直觀看上去確實觸目驚心,有兩面宿儺咒物的毒素在身體內肆意地奔涌著,可這本身對虎杖悠仁來說其實並沒有致命的威脅。
虎杖悠仁的身體幾乎就是為了承受這樣咒物毒素而被設定出生的身體,兩面宿儺的手指一次性進入咒力體系當中確實產生了一定程度的衝擊,但這股衝擊能夠起效的時間並不長,些許的爆發之後,其很快就會被虎杖悠仁本身的咒力體系所壓制,進而吸收。
在二十根手指完整之前,如果沒有過於強力的外力介入——比如虎杖悠仁本人與兩面宿儺進行的某種權重極強的「束縛」,那麼兩面宿儺是很難長期控制虎杖悠仁身體的。
衹王天白獨自坐在的大廳之中,遠間克己為他準備了早食,但他現在顯然並沒有心情吃東西。
「天白,你覺得這一晚,算是過去了嗎?」祗王橘坐在他對面,背後靠著沙發,眼神有些渙散地看著窗外黑漆漆的一片,但似乎又是在窗戶的倒影上看著自己。
「對於泠呀來說或許過去了,但對我們來說,才剛剛開始。」衹王天白思考著遇到泠呀時對方的表現,對方彷彿和他預想當中的一些行為有些出入,離開得太過果斷了,如果泠呀的目的在於徹底摧毀黃昏館和「戒之手」的話,那麼昨晚的動靜就不會這麼小,他心裡產生了一些微妙的感覺,一時間有些舉棋不定。
一時無話。
祗王橘和他共事多年,大概從他剛才對昨夜行動的描述中摸索到了他心態的變化,但祗王橘並沒有點明,關於衹王泠呀和衹王天白之間的事,他作為外人並不願意——或者說也不能過多插手,故而便嘆了一口氣,跳開了這個話題,「說說悠仁和順平吧,你把他們兩個帶回來我本沒有意見,但是黃昏館現在並不安全,我們這些人當然早就做好了準備,但那兩個孩子……」
「我暫時不會離開黃昏館,這一點你放心,」衹王天白當然知道祗王橘在擔心什麼,馬上給對方吃了顆定心丸,「至於我原本應該出現的位置,就看你的了,橘。」
「我?」祗王橘愣了一下,頓了數秒鐘,這才反應過來對方的意思,「我可沒有你那麼大的本事,不過……」他摩挲了一下手指,「拖一些時間卻不難——你打算什麼時候清掉這裡。」
「至少要在悠仁和順平能夠離開這裡之後。」衹王天白按著眉心,「現在的話,外面該知道的,應該都已經知道悠仁的情況了。」
「兩面宿儺的失控……嗎?」祗王橘的手指點在沙發扶手上,「現在沒了五條悟,那邊……恐怕不會輕易放過悠仁了。」
「事情未定,悠仁的死刑即使是在咒術界也並不是沒有迴轉的餘地,尤其是在昨晚之後,」衹王天白端起泡好的茶放在嘴邊,「就看東京校的夜蛾正道,能不能看清形勢了。」
祗王橘的預料和衹王天白的擔憂都沒有錯,清晨降臨,澀谷混亂尚未完結,總監部就已經通過恢復的電訊將死刑的命令傳達了下去。
羂索儲存的咒靈大開殺戒之前就已經把兩面宿儺失控的消息傳了出去,高層大多數人第一時間的反應,都是馬上將虎杖悠仁的死刑提上來,在被組織之前,馬上執行下去。
而死刑執行的命令之後,他們不得不面對的就是更重要、也更加讓人頭痛的局面。
昨晚涉及的普通人太多,訊號雖然被儘快截斷,但有些東西的傳播卻已無力阻止。
咒術師的數量少於普通人太多,一面要壓制瘋起來的詛咒師、暴漲的咒靈,一面要穩定咒術界的秩序、要對諸多人進行處罰和整編,還要執行死刑令,再要控制信息傳播的力量已然不足。
面對這件事,是咒術界已然出現了分期,針對事情的處理方式一時間分成了兩派,一派以御三家為主力,他們還是希望能夠將咒術界的存在隱瞞下去,保證神秘性。為此便需要讓昨晚的一切合理化,除卻相關者的記憶消除——當然,消除記憶這已然是一個大工程,除此之外還要消除網路上和民眾間的沉積。
好消息是,昨晚是萬聖節前夜——只要利用得當,那麼那些帶著血腥和誇張的畫面就不是不能解釋。
但與此同時,還有一些刻意被推出來的。
比如五條悟在地鐵站中的戰鬥,普通人在死亡的威脅下當然能夠看到那些咒靈,但攝像頭卻並不能捕捉咒靈的身體,所以直觀看上去,五條悟簡直就像是一個反社會的恐|怖|分|子一樣,浴血地鐵站,讓人心生畏懼。
這一點相當不好處理。
畢竟在那之後,因為「無量空處」而陷入昏迷的普通人大量被送入了醫院中休養——澀谷涉及的人員眾多,以萬為單位的人群,只是咒術界相關的醫療系統根本無力承受,他們的存在無法隱藏,那麼勢必消息就會泄露。
而關於澀谷地鐵站的親歷者們,他們的記憶也很難馬上消除。被接應走,他們並不是受傷,只是一瞬間被灌注了太多的信息,所以導致思考中斷。
在中斷後的過程中,他們的記憶和意識混亂著,即使是咒術界專門修改記憶的咒術師都很難在其中把指定段落的記憶刪除或者修改。
即使可以,工程量也已經太大了。
不論補救工作有多麼的盡職,咒術界的秘密實際上已經被諸多拉入到了陽光之下。這就導致總監部很大一部分人,希望借著這個機會直接公開咒術界。
有諸多考量,他們原本和普通人的世界就不是完全隔絕,作為某種社會體系的擁有者,他們的概念要長於現在的政|府概念,所以一直以來,他們都對某些系統有相當程度的掌控力。
咒術界的公開並不會完全失控於他們,這場爭鬥的重點在於權力,尤其是老派家族與新生群體之間的權力爭奪。
咒術界的「神秘」原本就代表著巨大的權力,只要咒術界還在「神秘」之中,其一切的解釋權很大一部分便都在那些古老的家族手中。而一旦咒術界被公開,那些屬於古老家族的權力也就必然會被分走。
這也就是御三家會要全力反對的主要原因之一。
當然,在其中的五條家比較微妙,他們在立場上當然也希望保證咒術界的神秘性,沒有人會願意將長久以來一直擁有的東西拱手讓出。但五條家本身並不難說服,公開咒術界也是最直接洗清五條悟在普通人面前污名的方法。如果公開之路不可逆轉的話,他們就必然要維護五條悟在凡人世界的名譽。
同時,在此之外,他們的第一要務,家族的第一目的,仍然是找回五條悟,在此之外,都是可以妥協的。
換句話說,對於五條家來說,五條悟才是一切權力運行的保障。
咒術界內部的分派加重了混亂處理的難度,讓原本外敵就未清除的現在變得更加被動。
總監部和御三家聯合發出的死刑指令在這樣的情況下並沒有被全然認同和全力執行。
身為虎杖悠仁所在的學校,東京高專的態度更是非常明顯,夜蛾正道少有的強硬,或許是看清了形勢,所以堅決反對對虎杖悠仁的死刑執行,不過他倒是沒有從師長的角度來說事,而是單純地表明,現在的咒術界正是需要用人的時候,虎杖悠仁具有能夠承受兩面宿儺詛咒的潛力,這個時候再分力量去殺他,顯然不夠明智。
理由未必站得住腳,但在咒術界明顯有兩派正在分裂抗衡,並且在任何一派都不願意放棄東京校這樣咒術師儲備的支持的情況下,夜蛾正道拖住了死刑的指令。
在下達不到半天的時間,這個指令被暫時擱置了——不是指令不存在,只是指令的執行進入了一個消極狀態。
「只是擱置,雖然總監部和御三家都不會在明面上派人來執行這個指令,但以他們的路子,恐怕私下還會派人,悠仁現在絕對不能回來。」夜蛾正道風塵僕僕地趕回學校,家入硝子沒有離開這裡,她的存在為東京校增加了籌碼,「我們得想辦法讓悠仁知道這件事。」
「我已經嘗試過了,悠仁和順平的手機信號都消失在澀谷附近,我們找不到他。」家入硝子手指夾著點燃的煙,卻只是嗅著煙霧的味道,沒有放在嘴裡,眼皮下的青色已經堆積成黑,讓她看上去疲憊不堪,「找不到也好,之前總監部的人來我這裡問詢過,趁著我不備,還用了些記憶提取的術式,如果那時候我知道的話,反而麻煩。」
「話雖然這麼說,但……」夜蛾正道的話還沒有說完,側面的門便突然被敲響。
夜蛾的話頭瞬間止住,他嚴肅起來,身體也正了起來,「是誰?」
「校長,是我,愁生。」
夜蛾正道和家入硝子對視一眼,原本迸起來的神經緩了下來,「門沒鎖,進來吧。」
碓冰愁生一進門,就感覺到房間內煙草味道的掩蓋下,隱隱帶著一股腥氣混雜著消毒水的味道,這是家入硝子的工作間,澀谷一夜到現在,這裡被送來太多不同程度的傷員,那些血液沉積下來的味道,一時間散不幹凈,故而便留了下來。
「校長,家入小姐。」碓冰愁生身後少有的沒有跟蓮城焰椎真,昨晚和伏黑甚爾的戰鬥后在原地休息恢復,其後便隨信返回了東京校中,卻沒能再看到祗王夕月,這讓他有了一些不太好的預感,「你們在談事情……現在有時間嗎?」
「進來說話吧。」夜蛾正道招手讓他進門。
碓冰愁生進來之後也沒有廢話沒有寒暄,直入主題,「昨晚的事情之後,我猜校長現在應該也在找悠仁的下落。」
「你知道悠仁現在的位置?」
「嗯,」碓冰愁生點頭,「我也是剛剛得到消息,他就在黃昏館中。天白先生將他和順平帶回去了,黃昏館內有醫師,他們暫時是安全的。」
夜蛾點頭,他之前聽五條悟說起過那裡,沒有特殊的方法誰也無法發現那裡,特殊的結界保護著黃昏館,讓其不存在於地圖之上,但頓了一下,他又馬上反問,「暫時?」
「天白先生說,昨天他帶著順平和悠仁離開澀谷之前,曾經救下過一個咒術師,對方應該看到了悠仁,所以這件事未必瞞得住,到時候可能會有些麻煩,悠仁也不可能永遠留在黃昏館中,其他不說,就是悠仁自己,休養恢復之後,恐怕也不會願意一直待在那裡。」
「這個我明白。」夜蛾正道摩挲著手指,「放心,只要拖過這幾天,你們的一位學長已經在回程的路上了,只要他回來,情況自然就會不一樣。」
碓冰愁生抬頭,「學長?」
「乙骨憂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