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選擇。
話說這邊小舟和幾人分開后，回到了他住的小破廟。
這個小破廟在鎮子外，平日里荒無人煙，只有過路的旅人偶爾會經過歇腳。
每當這個時候，小舟就會趴在破爛的神像后聽那些旅人說不找邊際的鄉野傳說，對他而言，那是瑰麗而充滿了刺激的另一個世界。
他會誇大其詞地轉述給石頭，然後如願以償看到石頭敬仰的目光。
不過以後應該不會了，今天他和石頭吵架了。
他窩在一團稻草中越想越難過。
他又沒做什麼壞事。
他又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把自己想象過的世界分享給石頭，他從沒想過石頭會因為這個而做出傻事。
而且，他不也好好地活蹦亂跳的嗎？還因為這個認識了幾個神仙，這還是好事啊。
可是那點愧疚和難過根本沒有因此而得到開解。
明天要不要去道個歉？還是不要！
他這樣想著，迷迷糊糊快睡著的時候，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點動靜。
有人進來了。
對方的腳步聲微不可聞，如果不是他們說話的聲音，小舟也不會知道小廟裡來了人。
放在以前，他早就豎起耳朵聽他們說話了，可眼下小舟有些意興闌珊，再有趣的故事，他也不知道說給誰聽了。
不過這次的客人跟以往的客人不一樣。
他們說的話奇奇怪怪的，小舟聽不大明白，也沒往心裡去。
直到——
其中一道沙啞的聲音說道：「她去崑崙了吧。」
崑崙？
這不就是那三人來的地方嗎？小舟忍不住豎起耳朵。
另外一道尖細的聲音說道：「可不是，你說她圖什麼？魔主已經死了，現在崑崙連具屍體都找不到了。」
「就算找到屍體又能怎樣？還能復活不成？說不定魔主的元魔身都已經投胎轉世了。」
這人聲音又尖又細，小舟想抬手捂住耳朵，可他不敢動，連呼吸都放輕了不少。
另一道沙啞的聲音冷笑一聲：「這不剛好嗎？如果她能和崑崙拼個兩敗俱傷，我們坐收漁翁之利。」
說完那道尖細的聲音笑了起來，像是在人耳朵旁鋸木頭。
小周越聽越心驚，他忍不住探頭悄悄地看了一眼。
發現尖細聲音的主人是一個瘦長的男人，而沙啞聲音的主人高壯一點。
廟裡沒有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總覺得兩人臉上像是攀爬著令人心悸的紋路，嚇得他趕緊把腦袋縮回去。
他們又說了不少，小舟雖然大部分人聽不明白，但是也能夠判斷出這兩人對崑崙來者不善。
而那三人正是崑崙的神仙，要不要去告訴他們小心一點，小舟只是糾結了一下便放棄了。
人家是神仙，他只是一個普通人，能幫到什麼忙？
說不定等他一出門就會被這兩個魔頭髮現，然後殺了。
他不想給自己惹上麻煩。
還是在這裡老老實實地呆著吧，等兩個魔頭走了，他看情況再考慮要不要通風報信。
說到底，崑崙關他什麼事呢？他們還挑撥他和石頭的感情，真是令人討厭。
小舟在衡量利弊時，又聽那兩人說起話來。
瘦子說道：「在魔淵久了，連力量都衰退了不少。」
另一人道：「知足吧，現在可不是過去。」
瘦子：「可不是，要不是崑崙擋路，我們何至於如此畏縮。不過崑崙也沒落著好，沒留下幾個活口，聽說他們現在只剩下幾個弟子，如果我們將這幾個弟子殺了，豈不是將他們一門給滅了。」
他說完便詭笑起來。
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麼：「這裡是崑崙，我們也很久沒有現身了，你說要是……」
另一人道：」你想說什麼？「
瘦子照例詭笑一聲，然後說道：「不如我們先去殺幾個人，補充一下力量，只要我們小心一點，不會有人猜到是我們做的。」
這對魔族來說再正常不過。
他們能通過自己或者他人因自己而產生的負面情緒壯大自身力量。
殺人就是最快的方法。
人被殺時的絕望、恐懼、憎惡等情緒，越是情緒強烈，對魔族來說能獲取的力量就更大。
當然，殺的人越多，也就越容易失控。
入魔的沒幾個能善終，要麼被人殺了，要麼在追求力量的過程中死了。
另一人道：「別惹事。」
「有什麼關係，」瘦子試圖說服他：「我來的時候看過了，東邊有家客棧，裡面有好些人，但是附近人家都沒幾戶，如果我們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裡面的人殺了，再偽造成意外，不會有人發現是我們乾的。」
殺的人不多，既能增加力量，又不會因為力量太過強大而失去控制。
畢竟對於他們來說，殺一個客棧的人獲得的力量已經是極限了。
如果他們也像第三任魔族之主一樣屠城，怕是還沒殺到一半就就會被澎湃的力量給撐死，根本撐不到天雷劈下。
他了解搭檔對力量的渴望，誘惑著他：「你不也想重獲力量嗎？」
小舟躲在佛像后，狠狠地咬住自己的舌尖。
不要，不要發出聲音！
西邊的那家客棧，正是石頭在的悅來客棧。
石頭有危險！
石頭也會死嗎？
他們剛吵完架，還在猶豫要不要和石頭道歉，他就要死了嗎？
總會被他的故事吸引發出驚嘆的石頭，會毫無聲息地躺在血泊中，再也說不出「小舟是我朋友」的話。
只是設想到這個可能性，他便害怕到渾身發出細微的戰慄，溫熱的眼淚忽然漫上眼眶。
瘦子沒費什麼力氣就將他的搭檔說服了。
正當他們要走出去的時候，瘦子忽然動了動鼻尖，然後發出一聲愉悅的嘆息，但在小舟聽來仿若惡鬼低語。
「原來還有一隻老鼠啊~」
——
唐引月往客棧的方向趕去，鬼雨跟在她身後。
唐引月問他：「這個消息你是如何得知的？」
雖然鬼雨說此事千真萬確，但唐引月還是要確認消息來源準確無誤。
鬼雨：「以前妖王在時就與魔族互通有無，前不久他們有動作我們這邊也知道了，聽說他們的目標是崑崙，屬下擔心主人的安危，所以才跟了過來。」
騙鬼呢。
唐引月只是稍稍一想就知道，鬼雨沒有說出來的原因是覺得自己一旦得知崑崙有危險，只會更加堅定地站在崑崙一邊。
所以他才想著在她得知崑崙危險之前，將她哄到妖域。
眼看她就要回崑崙，實在瞞不下去才選擇說出來。
不過她現在沒時間計較。
當務之急是要給師兄通報。
唐引月：「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鬼雨焦急地喊了一聲：「主人。」
唐引月面無表情地看他一眼：「沒聽懂？」
她是精緻而偏艷的皮相，平日溫和地笑著會給人一種親切感，但當她冷下臉說話時，便會有一種難以接近的距離感。
鬼雨停下來，低聲又喊一聲：「主人。」
妖多以血脈為尊，這是妖的共性。
就像現在這樣，唐引月明明只是未至金丹的築基期修者，可是當她面無表情地轉過來，血脈中的天生壓制讓他不由自主綳直了背。
鬼雨單膝跪地：「魔族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屬下留下可以保護主人。」
既然不能將主人帶回妖域，那他要留下來保護主人。
唐引月冷冷回應：「我有師兄。」
師兄說過會保護她，有師兄在，她為什麼要別人的保護？
鬼雨：「魔族兇狠狡詐，不是一般人能夠對付，崑崙大弟子的確天賦異稟，但終歸涉世未深，還請主人三思。」
江清寒和周臨的那場比試他也看了，在同齡人中的確算得上是翹楚了，可魔族不同，他們並不像正派弟子一樣對規則有畏懼，反而惡毒兇狠，會用一切想得到的方法來提升實力。
唐引月：「我的事什麼時候也輪得到你來指指點點？」
三思三思，難道她說得還不夠清楚？
她垂眼看著鬼雨，月色在她周身鍍上一層冷霜。
「你們想要找可以當你們的王的人，我卻偏偏要成為一個沒什麼用的醫修，你最好現在就離開，否則我永遠都不會如你們的意。」
「在我找你們之前，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鬼雨想的她知道，跟他回妖域，成為他們的妖王。
鬼雨的想法從來就沒有掩飾過。
可唐引月的抗拒也從來沒有掩飾過。
她對成為一個妖王毫無興趣，只想在崑崙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師妹。
「鬼雨，不要讓我為難。」
鬼雨咬著牙：「是。」
唐引月看著鬼雨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心下嘆了一口氣。
她到底還是不忍心，作為醫修，她身上裝了不下百種毒藥，隨便一種都能讓鬼雨無法再跟著她。
這樣一番色厲內荏的狠話，也不知道能管用多久。
就在此時，她聽到了一陣斷斷續續的呼救聲。
這個聲音是……小舟！
小舟有危險？要不要去看看？
可是還要通知師兄魔族到崑崙的事。
小舟的聲音聽起來充滿了惶恐：「救命啊！」
唐引月稍做猶豫便往聲音的方向趕去，不忘化出一片葉子向客棧方向的大師兄傳消息。
救人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