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塵世。
爹是皇帝,娘是妃子，但唐引月雖是一國公主，卻並不受皇帝器重。
畢竟皇帝的兒子女兒多了去了,一個女兒還真看不上眼裡。
而寵妃似乎也不如何待見這個孩子，一副不怎麼搭理的樣子。
永樂公主，就連名號聽上去都不怎麼用心。
爹不疼娘不愛,唐引月不到十三歲，她爹就想著該送到哪裡和親。
意識到自己的命運后,唐引月主動請纓上了戰場。
她爹本來罵罵咧咧的，呵斥她沒事找事，最後還是她娘替她求了一句情，最後她才能上戰場。
戰場也不是她一個小姑娘能呆的，何況她才多大,可她偏偏都堅持下來。
十五歲就能自己率兵，未嘗一敗。
當然戰場不可能永遠勝利,沒過多久，她就死在了戰場。
這就是江清良知道的事,其中還有一些依稀的小事，比如宮中設宴時，她的位置都在看不到的角落，比如軍功幾乎都落不到她頭上,比如朝中對公主的非議……
江清寒聽完后只是沉默不語,這些事，小師妹都沒有和他說過。
他心裡一下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好像自己精心養大的孩子被送去給人欺負了。
這樣也不對,唐引月化形時就是十六七歲的模樣,和現在沒多大區別,心智也十分正常。
但總歸是心疼自己帶大的小師妹。
他不說話，江清良問他：「你們回宣國是有什麼事嗎？」
時隔多年再次來到宣國，肯定是有要事。
他沒有想過這是將建行特意回來找他們，畢竟當時他爹千叮嚀萬囑咐讓他不要隨便回宣國，當時尚且年少的江清寒紅著眼答應了，家裡人誰看不會心疼啊。
但是沒辦法，宣國皇帝，也就是當今聖上已經瘋魔了不少，有段時間甚至在宣國大肆尋找有仙緣的孩子，保不準江清寒什麼時候就被他抓到了。
所幸弟弟比較聽話，一直沒出現。
他不知江清寒悄悄回來過很多次，只是看他們兩眼就走。
聽到這裡，江清寒抬起頭道：「此次確有要事，二哥你一直在宣國，可知道千靈宗？」
江清良皺著眉頭想了想道：「千靈宗？的確有所耳聞，這次回宣國和他們有關？」
「嗯，這個宗門出現的比較古怪，又是在我和小師妹的故國，所以來查探一番。」
江清良：「我遠遠地和他們打過一次交道。」
一群人穿著奇怪的衣服，畫著奇怪的紋路，怎麼看都不讓人心情舒適。
而且他們第一次出現在眾人眼前也帶著古怪的意味。
永樂公主唐引月死於戰場，就連屍體也沒找回來，只運回一副空棺。
皇帝的寵妃，也就是唐引月的母親瑤妃深感悲切，也一道去了，皇帝還破例違背祖訓為兩人舉辦了國喪。
他說到這裡的時候，停頓了下，感慨道：「永樂公主在時倒不見得兩人如何，人一沒了反倒將姿態擺上了。」
那場國喪，也就是千靈宗第一次在宣國登場，從此之後發展迅速，一發不可收拾。
江清良皺著眉頭說道：「這個宗門有些邪門。」
尋常人們求神拜佛大多是祈願，希望身體健康無病無災這類的願望。
但是千靈宗不一樣，這種願望幾乎得不到反饋，反倒是希望仇人破產斷腿之類的願望實現得十分利索，陰寒邪門至極，可是祈願這種事，只能說信則有不信則無，尋常人也怪不到它頭上。
江家作為名門望族對這種事一向不齒，十分厭惡。
江清寒：「聽上去像是歪門邪道。」
「是。」
江清良說到這裡：「更多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畢竟西北離京城太遠了，這些消息也是聽別人說的，也不知道對你們有沒有用。」
西北之地離封京的太遠，而且他們被流放到這兒時間也有幾十年了，對封京的情況著實不大了解。
江清寒道：「幫大忙了，二哥。」
已經很好了，總比他們一無所知調查要強。
江清良鬆了一口氣：「能夠幫到你們可太好了。」
他一張蒼老的臉都舒展了不少：「對了，如果你么要查千靈宗的話，少不了要和當今聖上打交道，你們要小心他。自從他開始尋仙問道煉丹，脾性古怪了不少，他之前對你的仙緣很感興趣，如今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
江清良皺眉：「還是當年那位？」
算下來都一百多歲了吧。
江清良：「對，所以叫你們小心一點，你們會有危險嗎？」
江清寒笑了：「二哥忘了，我是修道之人，能有什麼危險？」
老人挑眉：「長本事了啊！」
這一下依稀有著多年前少年的影子。
他們又說了一會話，江清寒猶豫著：「二哥，我想去看看爹和娘。」
他心知過了這麼多年，家中長輩應該已經去世了，又不是不說便能當這事不存在一樣。
江清良嘆一口氣：「好，跟我走吧。」
他將這個年幼就離家的弟弟帶到父母墳前：「爹娘，我將小弟帶過來了。」
然後拍了拍江清寒的肩膀：「你有什麼話就說吧。」
江清寒將手輕輕落在墓碑上，想說點什麼，卻又覺得無話可說。
他一沒在父母膝下承歡，二沒有為家族帶來榮耀，甚至因為他的緣故，還拖累了不少。
這樣未免惺惺作態。
只是在心裡默念了一句：「爹，娘。」
他離家不足百年，人間卻已經是物是人非。
難怪師父曾教導他要斷塵緣，斷塵世。
當他看著已經步入耄耋之年的二哥，便很清楚地看到二人之間的隔閡。
不是長時間的別離，而是他已入道，而他們仍在塵世。
他好像一個既得利益者，俯視他們的生老病死，又假惺惺地感慨物是人非。
江清寒點上一炷香，煙霧寥寥，是他這麼多年來的第一炷香，然後輕拂衣袍跪在碑前，一聲不吭地磕了三個響頭。
再次回到屋子，發現多了一個七八歲的孩子。一問居然是二哥的孫子，唐引月正在拿著糖逗弄他。
當年封京的名門望族，如果不算他，如今也就剩下這三口人了。
兩人沒有做過多的停留就走了。
江清良留下二人吃一頓飯，江清寒推卻了：「不了二個，我們還要趕路。」
他輕聲道：「二哥，走了。」
兩人騰空而起，看著地上的人影越來越小，心知這大概是兄弟倆最後一次見面了。
悶聲趕路了一段路，唐引月開口道：「師兄，你好像不是很高興。」
雖然大師兄平時也沒有什麼表情，但唐引月能感覺到江清寒心情不是很好。
江清寒果然搖頭，說不上什麼心情不好，只是有點沉重而已。
兩人將手中的情報簡單做了一點交換，很快到了封京。
封京作為宣國都城，雖然不及天音城威武堅不可摧，但比西北那地方搖搖欲墜的城牆看上去牢靠多了。
他們想要進去都城的時候，發現門口還有檢查的士兵。
江清寒收好不休刀，隨手捏了個障眼法，兩人混進了封京。
宣國位於星辰大陸中部靠北，他佔地不大，但是人口不算少，尤其是作為都城的封京，人口高達十萬，摩肩接踵的盛況。
唐引月以前作為宣國一將，對人口了如指掌，城中的百姓其實看起來倒和五十多年前沒什麼區別，可是唐引月莫名覺得差了一點，細看之下他們少了很多精氣神，散發了一種頹喪之氣。
如附骨之疽的陰寒感讓她幾乎毛骨悚然。
雖然當時宣國已經步入頹勢了，但是並不像現在這樣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
她忍不住拉住江清寒的袖子。
江清寒看了一眼，兩人走入一家客棧，思量接下來怎麼做。
首先調查的重點就在皇宮，皇宮是一切的發源地。
皇帝在裡面，國師深得信任也在裡面。
皇宮有龍氣保護，就算是他們也不能輕易進入，唐引月是皇室子弟，雖然死過一次，進個大門還是沒問題的，再不濟，趁著夜晚的時候也是可以潛入的。
千靈宗雖然在封京設有辦事處，但是兩人覺得大魚肯定在宮中，外面的是小蝦米。
不過也要找機會探查一番，做好完全的準備才好。
夜晚的時候，一個不速之客到了唐引月的房門口，她開門將人迎進：「事情調查得怎麼樣了？」
對方拉下面巾，一身黑衣，正是鬼雨。
她剛到封京便給鬼雨暗中傳遞消息，這不看著沒人跑了過來。
鬼雨雖然是妖，但是妖身極擅長隱匿追蹤，用來調查再好不過。
「調查得差不多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