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安康王府。
安康王背著手看著天邊暗下去的明月,任由晚風將衣袍吹的嘩嘩作響。
「事情準備的怎麼樣?」
「一切已經準備妥當。」
「今晚便行動。」
一隻信鴿自安康王飛出飛向皇城,在夜色之中隱秘不可見,一如有些人的心思。
第二天的時候,陛下依舊沒有上朝的打算,朝中的大臣也急了。
「來人哪。」宣政殿寢殿傳來男人淡淡的呼喚聲。
李寶應聲,「謝才君有何吩咐?」
謝修來開細小的門縫,看著李寶道,「準備車輦,陛下要出去轉轉。」
「出去……轉轉?」李寶不解問道。
「陛下說在屋裡悶久了不太舒服,想出去透透氣。」
李寶還是覺得奇怪,沖裡頭喊了一聲,「陛下……今日不上朝了?」
裡頭沒有聲音,李寶心裡一凜,正要進去,就聽見秦君暴怒的聲音。
「不去!不去!不!去!」
李寶被嚇了一跳,連忙跪下來請罪,「是是是,不去不去,陛下莫動怒,彆氣壞了身子,奴才這就去準備車輦。」
車輦很快備好,李寶準備去裡面請陛下,往常都是他跟桑琴服侍的,但是等門打開的時候,裡面的謝修和燕罄已經一左一右的站在秦君身邊了。
桑琴,「這……」
謝修,「陛下身子不爽,說了由我來服侍。」
李寶看著陛下被謝修半扶半抱的弄上車輦,心裡越想越不對勁。
「等等!」李寶出聲阻止,「奴才眼瞧著陛下都這般不適了,還是在屋裡歇息著,傳御醫來。」
謝修側身看了李寶一眼,李寶也絲毫不怕的對視。
「那好,便聽李公公的。」
桑琴下去請了御醫來,御醫拎著藥箱匆匆趕來,身邊帶著醫女。
「李公公。」御醫跟李寶點了點頭,隨即拎著藥箱進去。
李寶看著那御醫和醫女進去,心裡有些慌慌的,果不其然,每一會便聽到了秦君的怒氣聲,和醫女的求饒聲。
桑琴李寶立刻推門進去,見到地上的醫女已經昏倒,頭髮也被打的披散下來。
床上的秦君坐著怒氣沖沖,床下的御醫跪在一旁。
「李寶!誰讓你請御醫!」秦君的聲音比之前聽著有力氣許多,李寶一直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
「陛下,您剛剛瞧著身子不爽……」
「朕不過是乏累,不想說話罷了!」秦君打斷他,揚眉怒道,「不過休息幾日罷了!我日夜批改奏摺休息幾日都不行了?」
李寶哪敢反駁,立刻跪下來告罪。
「行了!聽的心煩!都出去!謝才君留下來!」秦君揮了揮手,讓人都下去。
外面很快進來人將醫女拖了下去,御醫也惶恐的跟著退下去。
李寶,「難為您和醫女,陛下近來脾氣不好你們也知道。」
那御醫心有餘悸,連忙拱手帶著醫女走了。
等清靜下來,桑琴和李寶對視一眼互相鬆了口氣。
桑琴,「瞧著陛下比之前起色好多了。」
李寶,「是啊,我看陛下罵我的時候中氣十足,想必過幾日等靳秦一回來,就……」
兩人不言而喻笑了一下,一直壓在心上的烏雲散開,揚起笑容值守。
日暮西沉,李寶和桑琴打了個哈欠。
「李寶。」
裡頭傳來秦君的聲音。
「奴才在呢陛下。」李寶伸著脖子回。
「給朕拿點酒來。」
酒?
陛下要喝酒?
李寶皺了皺眉,覺得陛下身子剛好點,這會喝酒好嗎?
「還不快去?」裡頭秦君在催促,李寶不再耽擱,吩咐下面的人拿了點酒來。
一壺酒幾碟精緻的下酒菜送了進去,李寶進去的時候裡面染著奇怪的香,不是秦君平常愛聞的。
裡頭謝修和燕罄都在,兩個人穿著薄薄的中衣,緊緊貼在衣服上勾勒出男子的線條。
李寶只瞥了一眼,便大驚失色。
卧榻上,燕罄跪在床尾舔/秦君的腳趾,而謝修則靠在她身邊頭靠著頭唇舌交/纏。
李寶不敢再看,連忙退了下去,桑琴見到慌慌張張的,問他出了什麼事。
「怎麼了這是?」
李寶咽了口唾沫,不知該怎麼說。
裡頭的場景興許對帝王來說再正常不過,可是那是陛下啊,那是陛下。
李寶搖搖頭,咬著牙沒說話。
桑琴不知他是怎麼了,只當他這段時間值守太累了。
兩人站在門口又值守了一會,細微的聲音開始傳出來,李寶一直關注著裡面動作,聽到那聲音時身子一僵。
那聲音越來越大,直把瞌睡著的桑琴也吵醒了,桑琴細細一聽,面色一驚,看向李寶。
「這是……」
李寶,「要死哦……」
李寶連忙拉著桑琴走遠幾步,但是裡頭動靜太大,謝修和燕罄兩個不知羞恥的鬧得生怕不知裡面在做什麼一樣。
「你趕緊去前頭守著,把人都支開,別讓這事兒傳出去了。」
桑琴點點頭,帶著宮女太監都撤出了寢殿外。
-
皇城朱門,一匹駿馬嘶鳴疾奔,馬上的人隨著馬背顛簸,馬鞭打的清脆,那人風塵僕僕卻不掩身上冷冽肅殺的氣息。
「開朱門!」那人大喝一聲,將腰間令牌丟去。
朱門侍衛一看令牌,立刻開了朱門。
靳秦是一路不眠不休從西北快馬加鞭回來的,這一路上他只要想著秦君出了什麼事心裡就無法安定。
直到看到京都的路牌他才微微定心,此刻進了朱門以後他長鬆一口氣,下馬提氣,直接踩著宮牆一路略過各宮直往宣政殿去。
巡邏的禁衛軍看到人都傻了,紛紛拔刀看著靳秦。
祁恪看了一眼,一眼認出是靳秦。
「收回刀吧,是靳秦。」
靳將軍?
禁衛軍更迷惑了,靳將軍大晚上的不睡覺為什麼在這兒飛檐走壁?
當宣政殿出現在眼前的時候,靳秦躍下宮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今日怎麼是桑琴在大門?
靳秦看到在宣政殿殿門轉悠的桑琴時,眉頭皺起。
「桑琴你為何不在陛下身邊伺候?」
他是躍宮牆來的,所以桑琴沒有發現他,他一出聲嚇了她一跳。
待她看見來人面容時,臉色驚恐更甚。
「靳…靳將軍?」
「一副見鬼的樣子?」靳秦不與她多廢話,直接大步走了進去。
「靳將軍你等等!」桑琴想到陛下裡頭的事兒,連忙攔下他,「陛下…陛下已經睡了!」
睡了?
靳秦看了看天色,此刻的天色尚早,她一般此時還在看摺子,怎麼會睡了?
而且小言傳來的信……
他比較在乎兒子說的秦君危難是什麼意思。
「我就去看看陛下,不打擾她。」
桑琴哪裡攔得住他,只得看他一路暢通無阻的進了宣政殿,直往寢殿去。
一路走來靳秦覺得怪怪的,今日宣政殿這邊值守的人較之往常好像少了許多?
等走到寢殿外面,見只有一個李寶時,靳秦心裡突然有了猜測。
李寶老遠便見到桑琴跟著誰跑了進來,他眯著眼睛瞧,待瞧清是誰時,嚇得拂塵都掉了。
「我的祖宗啊……靳秦怎麼這時回來了……」
李寶也顧不得撿拂塵了,連忙跑過去攔靳秦,「陛下睡了!陛下睡了!」
見李寶這般激動,靳秦心裡更加生疑。
「我自西北趕回來,一路不眠不休,就想早點回來,眼下你讓我進去瞧上一眼,我不打擾她。」
李寶聽后一愣,再見他風塵僕僕的,頭髮上也有些灰塵。
「那個……陛下前些日子生了病,眼下這幾日剛好,你這身上味道如此重,不若先去洗洗?洗乾淨了再來瞧?」
李寶到底是懂的靳秦的,知道攔著他沒用,便與會著拖延時間。
靳秦一聽,細細思索,他一路來風餐露宿,確實應該洗洗再來。
他點了點頭,側頭聞了下身上的味道,確實不好聞。
「行,我去洗洗再來。」
正好先去瞧瞧兒子。
李寶桑琴都正常的很,宣政殿也照常,到底為何小言說秦君危難呢?
靳秦想著,出來宣政殿便轉去東宮了。
去東宮的路上靳秦想著等會洗完要和秦君好好說會話,尤其要狠狠貶低一下謝玉書,瞧瞧他笨成什麼樣子,去個西北還出了這麼多事情。
想到謝玉書,他不免想到謝玉書說的話。
聲東擊西?
靳秦覺得謝玉書恐是想多了。
不知不覺便走到東宮,他推開東宮的門,裡面一片黑寂,靳秦的心一沉。
等走進去借著月光看清裡面情形的時候,靳秦心裡涼了一片。
東宮無人。
他兒子不在東宮。
皇家暗衛也不在。
他的親信也不在。
靳秦幾乎是拔腿就往宣政殿跑。
他的親信不多,若出了事確實可能不在,但是皇家暗衛自來就是跟在帝王身邊,小言身邊的都是受秦君命令保護在他東宮,就算出了什麼事情也不可能一個不剩。
唯一可能就是,暗衛是自己走的。
小言不在,暗衛和親信很可能是跟著小言一起走的。
誰能帶暗衛出皇城?
當今陛下。
那宣政殿的秦君呢!
靳秦越想越心涼,他一路疾行回了宣政殿,這一次李寶和桑琴攔不住他。
「靳……」李寶看著他一陣風掠過,急的跳腳,「你別去!你別去!」
他一腳踹開寢殿的大門,撲面而來的麝香腥味讓他晃了晃神,他抽出秦君的劍往床榻走去。紗帳帷幔皆被放下,一路散落的衣服,地上滴落的乳白色液體。
靳秦用劍跳開床幃,裡面二男一女相擁而睡。
他倒退一步,心神大亂。
這女人,是秦君。
男人謝修,燕罄。
「秦君……」他紅著眼將這兩個字擠出口。
床上的人被吵醒,燕罄最先醒,他看著床前站著的靳秦,見他一身狼狽雙眼通紅,挑釁的坐起身。
謝修跟著坐起,兩人身上皆是抓痕。
靳秦的拳頭死死握緊,他盯著床上的女人,不肯眨眼。
直到那女人緩緩轉醒,睜眼看了他一眼。
男人雙眼通紅,提著劍,滿身殺氣,彷彿是地獄爬上來索命的閻王。
秦君眼裡滑過恐懼滿上驚慌。
靳秦極細微的歪了歪頭,眼中劃過不解,隨即滿身怒氣卸下,眼神恢復清明。
「靳將軍夜闖陛下寢殿合適嗎?」謝才君輕聲問。
靳秦再看了一眼秦君,然後在謝修以為他要說什麼的時候,卻看到他一言不發拿著劍離開了寢殿。
外頭李寶桑琴焦急打著轉,見靳秦提著劍出來,嚇得叫了一聲,再看那劍上乾乾淨淨的沒有血,才鬆了口氣。
「萬幸萬幸。」李寶拍了拍心口。
靳秦扭頭問他,「我不在這段時間可有什麼事發生?」
李寶,「那真是太多了。」
「你速速說與我聽。」
李寶,「你走後不久,陛下不知怎的,發了好大脾氣,誰也不見,動輒打罵,之後謝才君吹笛子硬生生把陛下吹好了。這不今日叫了太醫,晚上就好全了。」
靳秦擰眉,沉聲,「陛下緣何生氣?在這之前有何事發生?」
李寶不知他問這個做什麼,「沒發生什麼……」他倏地想起來梁光霽謝修爭寵的事情,「就是梁文君和謝才君兩個爭寵,每日都送吃食來。」
吃食?
「我不是說了我走以後吃食你要親自接手!」
李寶被嚇了一跳,不知他怎麼生氣了。
「我確實親自接手,每道菜都驗過無毒。」
「天下何其之大!」靳秦怒道,「這天底下多的是你沒見過的毒!」
「可……可今日太醫醫女來的時候陛下不像是中了毒……」
靳秦煩躁的吐出一口氣,「還有別的沒?」
李寶猶豫著不知道要不要說。
「有什麼說什麼!吞吞吐吐的做什麼!」
「先前…先前有一晚陛下深夜叫我把小殿下召來……」這事兒秦言吩咐過不能說出去。
「小言?」靳秦道,「在這之後呢!」
「在這之後?」李寶撓撓頭,「說來也是……好像好幾日沒見過小殿下了……」
說到這兒已經無需再說了,靳秦心裡有了數。
他再次回頭看了一眼宣政殿,握了握拳。
他得再進去一次。
於是謝修和燕罄便見到那閻王去而復返。
靳秦死死握著拳,看著床上那女人說,「陛下,您餓了嗎?可要吃點什麼?」
「朕不餓,不勞靳將軍費心。」
「臣新得了一個川蜀的廚子,燒辣菜很有一手,陛下要不試試?您往常很喜歡吃的。」
「難得靳將軍這般費心了,朕明日起來一定叫那廚子燒幾道好菜,只是今日已經很晚,將軍請回吧。」
靳秦握緊的拳頭驟然鬆開,「臣遵旨。」
李寶桑琴不知道他回去這一趟幹什麼。
「把裡面的人看好了,在我回來之前別讓他們出去了。」他吩咐道。
李寶,「啊?」
「你若不聽,我便造反。」靳秦扔下這句話后便離開了宣政殿。
他重新騎上馬,而這次他的目標是,京郊大營。
-
京郊大營晚間是不允許縱馬的,若非前頭的士兵眼神好認出是誰,早就吹著號角讓人亂箭射死。
「靳將軍您怎麼來了?」
「今日可有人來?」
「您身邊的幾位副將回營了。」
靳秦點點頭,下馬去了自己的大帳。
他的大帳未經他同意沒人能進去,此刻他回去,裡面黑燈瞎火的。
他站在大帳內,巡視了四周,低聲喊了一聲,「小言。」
這聲音極低,但是若是帳內有人,足夠聽見。
靳秦等了一會,沒等到聲音,以為自己猜錯了,剛要提步走,便聽到稚嫩的童聲響起。
「父……父親……?」那聲音聲線顫抖,但靳秦還是一下就聽出是他兒子的聲音。
「是父親,父親回來了。」他這才點燃帳內火燭,大帳燈火通明,秦言從床底爬出來。
「父親!」秦言邁著短腿跑過來,眼裡不住的掉眼淚,哇哇大哭。
靳秦將兒子抱起來,知道他是嚇壞了。
「告訴父親,發生何事?」
秦言抽抽噎噎從懷裡掏出錦帛,遞給他,「母親……母親深夜喚我,將傳位詔令遞給我,然後叫我帶著暗衛和父親的親信躲起來。我不知道躲去哪兒最安全,便叫父親的幾個親信帶我回了您的大營。」
雖是抽噎,但秦言盡量控制自己語句通暢。
「你母親怎麼了?」他看著上面的字跡,再熟悉不過。
「母親……母親說她被謝才君餵了什麼斷玉香,這物有癮……」
斷玉香!
九臨秘葯!
靳秦倏地抬起頭,眼神迸發出銳利的光。
這東西旁人不知道他卻再清楚不過。常年和九臨的兵打交道,斷玉香他自然是聽過的。
九臨!九臨!
腦子裡彷彿有什麼被串了起來,靳秦心中大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