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85章
元景行揪著她離開湯池,也不管散落池邊的衣裳,時月影輕易被他帶上了馬背。
「別、」一雙柔荑揪著馬鞍上的把手。
「你連朕都不怕,還怕這馬?」元景行臉色陰沉,輕輕揮動馬鞭,這匹他今日才馴服的汗血寶馬載著兩人緩步向前。
馬兒似有靈性,在岔路口挑了那條平緩的山路走。原來騎在馬上也並不可怕,時月影漸漸放鬆。
馬蹄跨過一大塊山石,猝不及防顛簸了一下,她霎時緊張,身側的勁臂就在此時圈住了纖腰。
寒風襲來,不住咳嗽兩聲。
「這麼冷的天你亂跑,難怪要生病。」皇帝的聲音悶悶。
「明明是因為你昨夜命我去木塌上安寢,那被子薄我才生病的。」她控訴道。
「又怪朕。叫你去木塌安寢你就去,在旁的事上你怎麼不聽話。」
「陛下別翻舊賬了。」她提醒皇帝,堵了他的話。
舊賬翻一翻,三天三夜都吵不完,確實不能翻了,「行,往後你我都別翻舊賬。你乖乖當好你的皇后。皇后不許沖朕發脾氣,不許冷落朕,不許污衊朕,否則按宮規處置。」
「宮規里可沒有不許冷落皇帝這一條。」時月影嘀咕了聲。
「宮規都是朕說了算,明日就加上去!」
時月影決定忍氣吞聲,往後一仰靠到身後之人寬大溫暖的懷裡,躲避山間晚風。
山寨里的土匪頭子都沒他霸道。
言歸正傳。
「返回皇城途中,臣妾能不能繞路去金陵看望父母?」有求於人,語氣稍緩。
元景行單手揪著韁繩,懷裡的人軟軟暖暖的,下頜幾次蹭到她的發。
「看朕往後的心情,心情好了,自然會許你去見。」
「陛下若不放心,可以叫蕭伯霆看著臣妾,臣妾絕對不會亂跑,你同皇貴妃可以先行回皇城。」
蕭伯霆陪她回金陵娘家,她當他是死了么?
「你要這麼說,那朕收回方才的話,不許你繞路金陵探親。」
時月影霎時轉身,氣鼓鼓地瞪他。男人神色如常,冷血無情得很,「你再這麼看著朕,就真的不許回金陵了。」
「???」
他們在山路拐彎處停頓了下,此處正是山上最佳的瞭望台,望出去可見遠方城池的萬家燈火通明。
清清靜靜的,十分靜謐。
她看得沉醉,身後之人俯身靠過來,薄唇輕吻她耳後,時月影並未抗拒,「待到春來,江南風景必定更妙。」
元景行已經不聽她在說什麼了,細聞她發間茉莉幽香,側吻唇角,虎口扣著她的下顎。
再然後時月影被迫回首,與皇帝接了一個綿長而溫柔的吻。
大約是夜間寒風的緣故,她貪戀他的體溫,甚至沉醉其中,手臂繞在他後頸主動回吻。
明明是皇帝主動,到最後卻也是他更加沉醉。如同經歷過一場瀕死溺水,不斷地往下沉,忘了該如何呼吸。心臟彷彿被揉得不成個樣子,許久過後才吸了一口氣,終於回魂了。
「臣妾能不能回金陵?」她眼眸晶亮,小心翼翼地問他。
哦,原來為了回金陵才如此討好他,理智再次佔據上風。
元景行神色陰沉,拉著韁繩調轉馬首,揚起馬鞭加快速度下山去。
穿過行宮大門,直至寢殿門口才停下來。
一路上時月影小臉被寒風吹得通紅,一雙柔荑時而攥住馬鞍上的把手,時而揪住皇帝的手臂。
在萬分驚險之中跌宕起伏,覺得自己隨時會從馬上摔落,別說去金陵見父母,大約明日的黎明也見不著了。
待到馬兒緩緩停住,元景行利落跳下馬背,伸手去扶她,見她青絲披散肩身,裹在他外袍之中顯得嬌小而純美。
元景行縮回了手。
「?」時月影疑惑。
在時月影疑惑眸光的凝視下,元景行轉身,一副準備往寢殿走去的架勢。
「陛、陛下?臣妾還未下馬呢。」時月影急切道。
殿外的宮女們紛紛迎上來要扶皇后,卻聽皇帝抬手道,「都退下。」
元景行立在馬邊,看著小皇后擰著黛眉,高高坐在汗血寶馬之上,他折起的馬鞭一下兩下拍在掌心。
這明擺著欺負人。
「皇后還沒回答,你真的希望朕封郭茹為美人么?」他繼續山上的話題。
「臣妾都聽從陛下的。」
「換個問題,如若朕封她為美人,你會如何?」他眸光平靜,語氣淡然。
會嫉妒。她這麼想,卻不會這麼說出口。
「不會如何,後宮妃嬪眾多、」
「會不會有那麼點兒不高興?」皇帝追問。
她揪著馬鞍上的扶手,他這些問題莫名奇妙,「不會。」
元景行惱火極了,那她就繼續坐馬上坐一整晚吧,他心想。即使她怎麼求,他都不會心軟。
「陛下,抱臣妾下來吧。」時月影朝著她伸出雙臂,柔聲哀求道,能屈能伸才是一位好皇后。不要跟一個瘋子計較。
「求求陛下了。」
她眸光可憐,小臉被凍得通紅,若換作旁人見了,必定心生憐愛,但是元景行太知道自己這位皇后的伎倆了。明面上他欺負她,實際上完全是她拿捏他了。
夜間風大,吹得時月影又接連咳嗽幾聲。
算了。他將她抱下馬匹。
時月影一落地就掙脫他的手臂往殿內跑,生怕他再次將自己抱上馬背。
他跟著撩袍跨入寢宮,將馬鞭扔給太監,「留太子在行宮,去金陵探望父母。這二者之中,皇后擇其一吧。」
時月影飲了口茶,抬眸詫異看向對面的男人,這是他慣用的手段。
幾乎沒有思考。
「太子的安危重要,臣妾就不去金陵探親了。」
元景行沒料到她這麼快做出選擇,同樣端起茶盞,語氣寡淡地道了一句,「元清在你心中的分量真不輕!」
她很想回金陵見父母,也很想見到平安歸家的哥哥,偏偏這麼一尊大佛擋在面前,她去不了。
時月影咬了咬唇。
「其實不論臣妾怎麼選,皇上都不會允許我見父母,是不是?來江南前你答應過的說會繞路去金陵,也不過是騙騙我罷了。」
元景行垂眸凝視著幾欲垂淚的她,「你若選金陵,朕明日就親自駕馬車陪你回去。」
還是元清的性命重要,她搖了搖頭,覺得很委屈,側坐在木塌上,垂眸看著自己的裙擺。
眼角邊的眼淚將落不落,隱忍著。
元景行側眸移開視線,決定硬起心腸,不叫她事事如意。
他還滿腹委屈呢!
「陛下......」時月影移開阻隔在兩人之間的矮几,手腳並用地挪到皇帝跟前,「你就帶臣妾去金陵吧。」
時月影想起她曾在宮中對他撒嬌賣乖,他耳垂都紅了,顏面有什麼重要,橫豎這兒沒外人在。
元景行正要躲開,一雙纖細藕臂就抱住了他的胳膊。
「帶臣妾去金陵吧,求你了。」
她髮絲間的茉莉馨香再度襲來,時月影抬手貼上他的側臉,令皇帝不得不正視著她。
「金陵有可多好玩兒的,只要陛下允許臣妾回去,臣妾就帶你領略一番金陵好吃的好玩的。」
「朕真正想聽的是這些么?」元景行眼神平靜地問她,鐵一般的心腸,彷彿未因她的哀求而心軟幾分。
「那陛下想聽什麼?」她問。
果然是學了甜言蜜語誆騙他,元景行伸手將她從身上扯下來。
「朕什麼都不想聽!」
皇帝從來對她沒好氣,一直都是如此。
「既然陛下這麼厭惡臣妾,何必留下來,不如去皇貴妃寢宮吧。」她不想奉陪了。
元景行眸光清冷,「你看你裝了一會兒就裝不下去了。為了去金陵幾次三番哄朕,眼看著無望就趕朕走。」
他想要什麼她真的不知么?
他想她說只在乎他一人。
要她說不許封郭茹為美人。
要她不再冷落他,只騎他的馬,而不是太子的馬!
這幾件事說出來可笑,可是也並非很貪心吧,只比從前貪那麼一點兒,畢竟已經三年了。
時月影根本不聽他在說些什麼了,她下了木塌蹲在炭火爐前,用銅條輕輕撥弄炭火,一頭青絲蜿蜒於身後,看起來溫溫柔柔的。
殿內靜了許久,他坐在木榻上靜靜凝視著她的背影。
等到時月影終於玩夠了,將銅條往邊上一扔。
她站起身,回眸看向坐在木塌上的男人,「今夜,是不是初一啊陛下?」
男人狹長的眼眸微眯,打量著低眉順眼,容顏瓷白的人兒。這倒稀奇,她竟然主動提起初一。
她諸事聰慧,偏偏在關於這方面遲鈍,她為了元清的安危能放棄與家人見面的機會,然後為了見家人又可以這般委屈討好他。為這為那,從來都不為他。也不想想,他真的會因此歡喜么?
殿內各處炭火爐子燒得甚旺,絕對不會令人有一絲絲的寒意。
皇帝扣住她白若凝脂的手腕,時月影一個踉蹌,膝蓋抵著木塌邊緣。
男人靠坐著,姿態閑適,一襲織錦長袍顯得他勁腰修長。「行啊,你上榻來,只要哄得朕高興了,朕就既不送太子回去,返程途中也會允許你回一趟金陵探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