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遲先生,我手酸。」
應煦抱著畫框,明明是跟遲晏說話,眼睛卻看著余逸。
不管余逸是怎麼想的,把畫塞在他手裡,他總歸是幫了他的忙吧?怎麼他還不做聲,不知道趕緊把自己男朋友牽走,別讓他在別人跟前礙眼呢?
魏連霄也看到了應煦看余逸那一眼,卻不明白這其中因由。聽應煦跟遲晏撒嬌,只覺得刺耳:「遲先生了不得,能把一個常年四處打工的人養得這麼身嬌肉貴。」
他還算沉得住氣,忍憋屈在心裡橫衝直撞,表面卻是雲淡風輕。
遲晏卻不理他,朝應煦伸手:「把畫給我吧,我來抱。」
他根本懶得和魏連霄說什麼。
他寵他的男朋友,關魏連霄什麼事呢?
遲晏的無視讓魏連霄十分火大。他是魏凱的兒子,是遠揚集團的執行總裁,別人就算不捧著他,至少禮讓三分。哪怕遲晏跟他針鋒相對,好歹眼裡有他,可他完全無視了他,說他不是故意的,誰信?
魏連霄才被李毅豪奪走了光芒,又被遲晏這樣對待,肺管子都要氣炸了。
「遲晏,你……」
他還要不依不饒,聽見余逸叫他:「魏連霄,我有點不舒服。」
余逸是真的不舒服,但也確確實實有考慮應煦的那個眼神,他看得出應煦不想聽魏連霄多說什麼。他也一樣,他不喜歡魏連霄對待應煦和遲晏的態度,很古怪,像魔怔了似的。但他沒想過他這一開口,會把魏連霄的火氣吸引到自己身上。
魏連霄正惱火呢,聞言不耐煩地看他:「你不舒服就先去車上坐著。」早舒服,晚舒服,偏偏這個時候不舒服!他心裡想著,語氣也就帶出了幾分,一句話說得硬邦邦的,不像是對戀人,倒像上司批評工作失誤的下屬。
余逸微微張大了眼睛,空茫茫的雙眼裡好像冰雪都被跌碎,才讓人察覺那些看似冰冷不敢觸碰的東西,原本也是最柔弱的水變成了另一種形態。他沒有說話,沉默的樣子便足以教人心疼。
應煦皺起了眉,遲晏也不說話。
魏連霄似乎有些後悔,但說話的人是他,他怎麼能自打嘴巴?於是堅持給自己圓話:「我難得碰上遲總這個「大忙人」,想多聊兩句,你先休息,我一會兒就來。」
他的表情里有幾分不自然,「男人的臉面」作祟,讓他的臉皮一陣抽動。
應煦看懂了,遲晏看懂了,余逸自然也看得真切。
心臟驟然揪痛,余逸感覺呼吸有些困難。
他不想呆在這裡了。
他說:「那我先走,騎馬改天吧。」
他說話的語氣依舊淡淡,聽不出情緒的變化,那樣疏冷,戳得魏連霄心裡難受。
魏連霄的臉色也冷了,但是想著畢竟有外人在,倒是收斂著情緒說:「小逸,你乖,等我一會兒。」
這話說得,倒像是余逸在無理取鬧。
應煦看到余逸眼底的受傷,終於忍不住了:「他是真的不舒服,你要他等到什麼時候?我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你趕緊滾吧!」
他不是喜歡多管閑事的人,但余逸不是魏連霄自己巴著巴著追的?現在追到手了,就是這個態度?他想起自己還曾感慨魏連霄對余逸是真愛,再聯繫魏連霄後來的種種騷操作,險些沒吐出來。
「遲先生,我們走吧!」
應煦說罷,不去看魏連霄的臭臉,推著輪椅就要走。
扭頭走了幾步,又突然回頭,去看余逸:「對了,余逸。你生病了,該看病就看病,如果覺得自己眼睛不好使了,也一定要好好看看。」
余逸居然還覺得魏連霄很好,他都要懷疑是不是魏連霄抓住了余逸的什麼把柄,或者給他下降頭了。真是太邪門了!
應煦上了車,還有些生氣。
遲晏看他氣鼓鼓的,去捏他的臉頰:「這麼生氣?」
他的眼眸微暗,在轎車穿過橋洞的時候,又被橋洞里的燈光打亮。
應煦沒忍住罵了一句:「狗男人。」
遲晏聽得眉目舒展,很想聽他再罵一句,嘴上卻寬慰他:「這麼看來,你和他早早分手倒是一件好事。魏連霄這種人眼裡沒有別人,只有自己,他所謂的「痴情」也就是感動了自己。」
應煦深有同感,重重點頭。
遲晏看他這個反應,又添一把火:「有件事我原先沒告訴你,現在看你走出來了,感覺可以告訴你了。」
「什麼?」應煦疑惑。
遲晏把魏連霄利誘應二伯母和應煦的幾個表親的事情說了,見應煦的臉色變得難看,捉住他的手,在手掌里揉捏:「別生氣,本來沒打算告訴你就是不想惹你生氣,但魏連霄這個人品行不端,你能趁早看清他也是一件好事。我是後面才知道的,他還找了私家偵探每天盯著你,你爸媽應該是發現了,打發了那個私家偵探。伯父伯母出手了,我也不好逾越,就沒再做什麼,但看他今天這個樣子,看來還沒吃夠教訓。」
遲晏把魏連霄乾的那些損事都倒了出來,其實也存著點打擊情敵的心思。
雖然這個情敵根本不被他看在眼裡,但他還是希望應煦把魏連霄徹徹底底從他心裡趕出去,一個角落,一個縫隙都不給他留。
應煦聽得氣笑了:「這世上怎麼會有這種人,簡直像噁心的臭蟲!我們明明只是交易關係,他到底圖什麼,還花錢請我的親戚來逼我還錢……」
「你說什麼?交易關係?」
遲晏抓住了重點。
應煦氣得口不擇言,這會兒聽見遲晏問他,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他和魏連霄簽了合約,拿了他的錢,本來想著交易一場,錢貨兩訖,他得管好售後,就默認了談過的事,反正他們已經「分手」了,也沒什麼關係。
沒想到魏連霄竟然背後搞了那麼多手段。是他不履行合約在先,在合約結束后反覆糾纏,那就怪不得他毀約了!
應煦於是把他和魏連霄的事情都說給了遲晏聽。
遲晏聽得眉頭緊皺:「所以你們只是假扮情侶,就是為了刺激余逸回來?」
應煦點頭。
明明只是假扮情侶,卻不替人做好善後,讓合約對象被自己的朋友攻擊;明明只是假扮情侶,卻在合約結束后糾纏,不能達成所願就各種威逼利誘,又用言語貶低——真是可鄙。
遲晏扯了下嘴角,沒有一絲笑意。
「確實噁心。」
評價完自以為是的魏連霄,遲晏又摸了摸應煦的頭,帶著說不出的愛憐:「小煦……還好我遇見了你,還好。」
在他最難的時候,他陪了他一程。
「多虧了遲先生呢。」
應煦想起那段時光,有些出神,臉上漾開了笑:「疲憊的時候跟你聊幾句,就會感覺輕鬆不少。有很多不能跟旁人說的,告訴你也沒關係。我的生活有太多糟糕的事了,但好在美好的東西還能有分享的對象。你不嫌我市儈,會考慮我的處境,幫我過生日,給我送禮物,替我反駁魏連霄……」
遲晏聽得動容,將他攬進懷裡:「我做得還不夠,以後會對你更好。」
「還不夠啊……」應煦抱著遲晏,忍不住把腦袋往他懷裡塞了塞,撒嬌似的,「怎麼辦,遲先生,我有點害怕。」
遲晏摸著他的頭髮,動作輕柔:「怕什麼?我在。」
應煦笑起來,笑得肩膀都在抖,帶得遲晏的手也震顫:「就是怕你呢。」
「怕我什麼?」
遲晏眉尖微攏。
應煦悶在他懷裡,小小聲說:「怕你把我寵壞。」
遲晏:「……」
遲晏就笑了。
「那就寵壞吧。」
他的聲音彷彿嘆息。
結束了一天的約會,應煦笑容滿面地回到家,收穫了戚美菱一個促狹的眼神。他爸和他哥還沒回來,應煦在花房看到了應盈。應煦這幾天特別留意她的情緒,但看她情緒還好,很平靜,只是在那平靜之下,似乎有暗流涌動。
他想開解她些什麼。
他只是想想她的處境,都覺得窒息。
但他不方便說。
因為藺無雙要她追求的,是他的男朋友……
應煦嘆了口氣,無奈地收回視線,上了二樓。
應棠還沒接新的工作,他推了幾個小的行程,在等應盈過生日。
應煦在飯桌上聽他媽說起,才知道應盈馬上要過生日了,原來應棠突然回來,也是存著給妹妹慶祝的心思——倒是個好哥哥。應煦便悉心給應盈挑了一份禮物,妥善包好,在應盈生日那天,送給了她。
「謝謝你,小煦。」
應盈的眉眼溫柔如故,依舊是應煦初見時那個優雅美麗的堂姐。
但她變得不快樂了。
應煦最近都沒再家裡聽見她的鋼琴聲——藺無雙不准她彈。
那天藺無雙打了她一巴掌,是後悔的,但她的後悔永遠時效短暫,很快便又恢復原樣。
飯桌上,難得擺上了紅酒。應盈舉著酒杯,臉上掛著程式化的笑容,多喝了幾杯,臉上就暈起了潮紅。她說她不舒服,要去花房透透氣。應煦感覺她情緒不對,找了個借口跟過去,就看見她在花房的角落裡無聲哭泣。
她喝醉了,所以眼淚才能掉得那麼輕易。
應煦的腳步聲驚動了她,但她回頭的時候,淚水模糊了她的眼眶,她擦了又擦,才看清楚他的樣子:「是你啊,小煦。」
應煦在口袋裡掏了掏,掏出半截紙巾,遞給她。
「好像不夠啊。」
應盈勉力笑了笑:「不,夠了。」
她接過紙巾,壓去眼角的淚水,努力不弄花臉上的妝:「我也該收住眼淚了,再哭的話,我的難過就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