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應煦下午去學校,換了一套新衣服。
不必說,又引來了諸多議論。
應煦顧不上在意那些。遲晏的衣服對他來說大了些,肩膀寬了,衣袖便滑下去幾分,袖口滑到他的手背處,被他小心折起,還是留下了幾道摺痕。絲質的料子穿在身,滑溜溜的,衣服熏了香,淡淡的味道,很好聞。他常在遲晏的身上聞到這香味,此時穿著男人略大一碼的衣服,好像被男人無聲擁抱。
讓人臉紅心跳。
應煦怎麼會穿上遲晏的衣服呢?
這還得從一個小時前說起。
遲晏把奶油沾在了應煦身上,十分歉疚,說要帶他去金耀商城買新衣服。
應煦聽了,並不贊同:「遲先生,我不用買新衣服,一點點奶油而已,已經擦掉了,沒事了。你提前從義大利趕回來,還沒倒時差吧?你能陪我吃個飯就很好了,今天早點回家休息吧,不要太累了。」
他用一雙純摯的眼神看著遲晏,盛著滿滿的關切,看著可乖可乖了。
遲晏定定看他一會兒,從喉頭髮出一聲喟嘆:「小煦……」
他明明什麼也沒說,應煦卻被他看得心跳加速,下意識低頭去看自己的大腿。但饒是他低下頭,那熾熱的眼神依舊如有實質,落在他的身上,讓他的每一個毛孔都為他收縮。
行吧。
應煦妥協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決定實話實說:「其實吧,我主要是覺得沒必要去買衣服。遲先生你能提前回來,我很開心,我也想跟你呆得更久一些。一起吃飯很好,一起逛街也很好,但買衣服就不用了,我現在不缺衣服穿。」
這是缺不缺衣服的問題么?
遲晏搖了搖頭,發現小朋友在某些事上真是遲鈍得不行。
他便也學著應煦,一記直球,直接把點破:「但你穿的是戚鶴眠的衣服。」
咦?!
應煦驟然與他目光對上,眼裡是毫不掩飾的驚訝。
只聽遲晏一字一頓,認認真真地說:「小煦,我吃醋了。」
遲先生這樣……
就很可愛。
應煦忍不住笑了起來。
遲晏看著他,眉間微蹙,聲音卻也沾染了笑意:「這很好笑?」
應煦的笑容更大了。
「就很幼稚啊。」
他大膽暴言,換來遲晏的手扣住他的後腦勺,在他唇畔落下一個淺淺的,滿懷珍視的吻。
「那是因為喜歡你。」
應煦被他的情話迷得暈暈乎乎,與他挨在一起,被他捏著肉乎乎的手指,灌了一大碗迷魂湯:「雖然我很想給你買新衣服,把你喜歡的款式都買回來,塞滿你的衣櫃,但在這件事上確實沒必要,就算真買了,沒洗過的新衣服穿著也不自在。但我又不想看你繼續穿著戚鶴眠的衣服,我還在吃醋。」
他煞有介事,把吃醋說得好光榮的樣子。
應煦便問他:「那你想怎麼辦?」
標準的渣男發言。
遲晏卻接住了這個話茬:「還是去金耀廣場。我在那裡有套公寓,你可以換我的衣服。」
哦。
男友襯衫啊!
應煦穿戚鶴眠的衣服沒什麼感覺,聽遲晏這麼一說卻不禁坐直了身子,他雙腿併攏,十足乖乖牌的坐姿,眼睛卻亮得出奇,裡面藏著躍躍欲試的光,表明他也是願意的。
於是,就有了現在的情形。
應煦做著做著筆記,沒忍住把頭枕在了手肘間,去嗅身上屬於遲晏的味道。
好好聞。
他好喜歡啊。
坐他旁邊的諶致遠卻誤會了,捅了捅他,關心道:「小煦,你怎麼樣?身體不舒服?」
「沒有啊。」應煦小聲回答,臉上帶著笑。
諶致遠隱隱察覺到了不對,忙結束話題:「沒有就好,那就認真聽……」課吧。
然而不等他說完,應煦便截走了話題:「致遠,你不好奇我怎麼換衣服了?」
不!
他一點兒也不好奇!
可惜,應煦就是要硬炫,硬炫:「其實,我現在穿的是遲先生的衣服。」
說完,笑得更甜了。
諶致遠:「……」
他真的會謝。
這確實是好兄弟。
他關心他,他追著他給他喂狗糧。
呵呵。
另一頭,戚鶴眠也是水深火熱。
遲晏竟然真給他陰到溝里去了——他在楓山別墅撞見應星河,有意無意地透露了應煦宿醉的事。這下好了,疼愛弟弟的老古板坐不住了,往家裡長輩面前一捅咕,他姑姑不好說什麼,他爸卻氣得吹鬍子瞪眼睛,要他最近小心點兒,他爺爺也是大搖其頭:「閑著沒事陪爺爺釣魚,晚上別出門了,魚兒趨光,夜裡活躍得很,就跟你似的,好釣。」
戚鶴眠:「……」
原來爺爺心裡門兒清呢。
可惡,遲晏那個心機狗,玩的就是陽謀,害他被懟不說,還被懷疑智商!
戚鶴眠在單方面友盡前,給遲晏打了個電話,控訴他卑鄙的行徑。
遲晏聽了,也不急著辯解。
「你這是默認了?」
戚鶴眠氣壞了,嘴裡帶出髒字:「艹,老子拿你當兄弟,你這麼坑我!」
可以說,完全沒了平時那種雅痞的感覺。
遲晏終於說話了:「那你說,給兄弟的男朋友介紹對象,算什麼事?」
「什麼?」
戚鶴眠先是懵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
沒想到水靈靈的大白菜才剛被運回家,就被遲晏這頭豬拱了!
他替自己辯白:「那你也沒說啊!」
談戀愛都不告訴兄弟,真不拿他當自己人!
遲晏聽出他氣不順,卻依舊氣定神閑:「你自詡情場高手,原來看不出來?」
啊這。
戚鶴眠哪能放下「情場高手」的包袱,承認自己看走了眼?
哽了半晌,才說:「我當然看出了端倪,就是不確定。」
電話那頭似乎發出一聲短促的輕笑,不等戚鶴眠細聽,遲晏已經佔據上風:「既然看出來了,還給小煦介紹男朋友,你說你欠不欠?」
媽的,坑了他就算了,還罵他!
戚鶴眠氣死了。
遲晏在戚鶴眠這邊打了個勝仗,卻沒成想被應星河那裡吃了虧。他是利用了應星河來坑戚鶴眠沒錯,應星河也反過來用這件事做幌子,佔據了應煦大量的休息時間。
他是這麼跟應煦說的。
「之前是哥哥忙於工作,疏忽了對你的陪伴。小煦,你放心,以後哥哥會多陪你。」
應煦聽了還挺感動的,雖然覺得沒什麼必要,但也不好拂了哥哥的好意,只能點頭說:「哥哥你真好。」
於是——
早上,遲晏約應煦過早。
應煦和應星河有約了。
中午,遲晏約應煦吃飯。
應煦和應星河有約了。
晚上,遲晏約應煦晚上散步。
應煦和應星河有約了。
周末,遲晏約應煦出去散心。
應煦又又又和應星河有約了。
遲晏:「……」
遲晏不是傻瓜,自然發現了不對。
他相信應煦也很清楚應星河的心思。
但正因為如此,他更不能說些什麼,他的所有負面情緒都會變成壓力施加在應煦的身上,讓應煦在他和應星河之間左右為難。一邊是戀人,一邊是兄弟,他怎麼能把這樣的難題交給小煦?平時吃吃醋就算了,權當怡情,這種事,他捨不得。
從拿到遲家的家產以後,這是遲晏第一次忍讓。
他為應煦選擇退步,沉默了三天。
然後,在第四天的清晨,他等在應家別墅門口,等到了應星河。
「聊聊?」遲晏攔住他。
應星河瞥他一眼,神色淡淡:「那就聊聊。」
夏天的早晨,天亮得很早,雖然才六七點鐘,太陽已經迫不及待地擠出雲層,小鳥在樹上歡唱著,打破了兩人間的沉寂。
「這次是我不對。」遲晏說。
應星河連眉毛都沒動一下:「真難得,遲總竟然會服軟。」
遲晏笑了聲:「為喜歡的人服軟不是什麼可恥的事。」
應星河不為所動:「是遲總的一貫作風。你是不是覺得對喜歡的人耍心思也不是什麼可恥的事?」說到這裡,他的聲音竟然更加冷凝。
遲晏說:「那要看是什麼心思。」
他們的觀點是無法達成一致的。應星河很早就清楚,他們不是一路人。但是事關應煦,他不得不說:「你不該把那些心思用來坑戚鶴眠。不說他是你的朋友,他總歸是小煦的親人。」
「是我不對。」遲晏爽快道歉。
應星河忍不住多看他一眼:「你……」
遲晏說:「我利用了你,你有情緒,最後你的情緒影響了小煦,這都是我的不是。」
倒也不必拉上戚鶴眠,這本就是他們之間的較量。
遲晏不介意為應煦低頭。
應星河見他態度誠懇,倒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別過頭去,聲音冷淡:「你認識到問題所在就好,以後別讓我看到你拿這種小心思欺負小煦。」
「不會的。」
遲晏向他鄭重承諾:「永遠不會。」
應星河是信他的。
遲晏這人算不上光明磊落,但還是說話算話。
他願意為應煦低頭,也說明了他是真的喜歡他。
應星河的神色緩和了幾分,想了想,又說:「我也不會再拿小煦的重視來壓你了。」
他的弟弟啊,實在乖得教人心軟。
明明很想和遲晏一起,卻不忍心拒絕他。
明明左右為難,卻從沒怪過他。
他又怎麼捨得讓他難過?
應星河還想說些什麼,就聽見應煦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哥哥早,遲先生早!」
他笑容燦爛,腳步輕快地跑出來:「好巧啊,遲先生早起散步?」
巧什麼巧。
應星河哪裡不清楚他的心思?見他眼睛粘在遲晏身上,只覺得沒眼看。
「我去晨跑。小煦,你陪遲晏散會兒步。」
回應他的,是應煦快活的一聲:「嗯嗯,好!」
應星河提步往前跑去,陽光灑滿了水泥道,也灑在了他的嘴角。
他揚唇,笑出了淺淺的酒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