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姜離做了一個夢。

她有幾天沒有做夢了。

也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姜離夢到了老年時期的瑤和代。

與離山山神記憶里的瑤相比，她這次見到的瑤更顯老態。

她的背微微駝著，老年斑爬上了她的面龐，她的眼睛也已經渾濁了。

此刻,瑤的雙眼裡透著水光,她面色悲痛,聲音嘶啞哀求,「代,我們只剩慶一個兒子了。」

代看上去比瑤年輕些許,可能是他當了多年的皇者，身上有著不怒自威的氣場，他道：「慶濫殺平民，理應依法處置，明日問斬。」

瑤急切道：「為什麼不能寬容他？他的哥哥,姐姐都為了保護那群人付出了生命！」

「代，你是他們的皇,他們聽你的,我們放過我們的兒子吧。我不想再看到有親人離開了。」瑤乞求著。

代沒有退步。

他背過身去,沒有面對瑤。

姜離現在處於上帝的視角，她清楚地看到了代的眼眶裡也有了點滴淚光。

代對兒子並非沒有感情,他的確是一名優秀的皇者,在他的聲音里沒有泄露絲毫個人的情緒，「瑤,正因為我是他們的皇，我要做到公平。我疏忽了慶的教育,導致他目無法紀,胡作非為,這是我的過錯。我會彌補。」

瑤聲音顫抖著，流著淚問：「你是要親手殺了自己兒子嗎？」

代沉聲道：「是。」

得到答案的一刻，瑤彷彿無法站穩，她勉強藉助一旁的石桌撐起了身體。

代沒有看到這一幕。

他是人族的皇，也同樣也是一位兒子的父親，他的聲音里終究多了幾分私人的感情，他道：「若下輩子慶投胎成我們的兒子，我會好好教他的。」

瑤似哭似笑道：「哪裡還有什麼下輩子。」

她的目光彷彿穿透了房間，落在遠處的一個地方，「沒有天庭了，靈氣也在消失，人死了靈魂就消散在天地間。這些年死去的仙神哪個活著回來了。我們早該意識到的，離用了那麼多神器幫我們，可是天庭從未有神下界抓捕離。」

「離，你哪時候能回來呢？」

瑤念著「離」這個字，神色悵然。

夢境進行到這裡，整個夢境崩塌了。

姜離進入到了一個新的夢境中。

數十個人圍著蒼老的瑤，為首者沉痛道：「代皇與魔族戰鬥，力竭而亡。」

聽到這個消息的瑤神色木然，她道：「我知道了。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吧。」

為首者聞言，沖周圍人遞了個眼色，眾人會意，很快，一位女性留了下來，其餘人退了出去。

他們擔心瑤想不開，自尋短見。

瑤獃獃地看著虛空，她忘卻了周圍還有人在，自顧自地道：「你想用自己的死亡換取他們對慶的孩子的寬容。可是，你死了，我怎麼辦？」

瑤像是在和代對話，「你好像也很老了，上戰場死亡不虧。我也老了，我們都活夠了。」

留在屋裡的女性聽到了瑤的話語，驚慌道：「瑤后，您還有羽首領！」

羽，慶的孩子。

瑤的目光彷彿有了定點，她喃喃道：「我有小羽。」

瑤重新有了精氣神，作為夢境旁觀者的姜離看著瑤步履蹣跚地為代修建墓室，甚至她親自主持了代的葬禮。

由於代的屍骨毀在了和魔族大戰的時候，他下葬時是一具空棺。

瑤做的是具雙人棺，待她死後，她將與代合葬。

葬禮結束。

瑤的精氣神在一瞬間崩塌，她連走路的氣力也沒了，在孫子羽的攙扶下一步步回到自己的屋子。

羽想在瑤屋子旁住下，就近照顧瑤，但被瑤拒絕了。

夜深了。

瑤閉上眼，獨自躺在床上。

一直以上帝視角旁觀的姜離有些茫然，不清楚為何夢境獨獨要放瑤睡覺的這一幕。

忽然，姜離聽到了瑤在說話。

瑤睜開眼望著床周圍，忽然喊著慶的名字，讓他到媽媽身邊來。

瑤似乎已經神志不清了。

過了一小會，她安靜下來，喚著代的名字，問他去哪裡了。

漸漸的，瑤說的話顛三倒四，不成語句。

突然，瑤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漸漸喘不上氣。

一直旁觀的姜離看到這一幕，清楚地意識到這是瑤生命的尾聲了。

這裡是夢，是過去發生的事情，姜離只能旁觀，無從插手。

姜離看著瑤流下了眼淚。

瑤像是在說著什麼，只是這回她的語句非常模糊。

姜離有些好奇與疑惑。

瑤是有什麼話想對代或者自己的子女說嗎？

姜離認真辨認著瑤的話語。

瑤說了好幾遍同樣的內容，這令姜離得以補全這句話。

她在說，「離姐姐，阿瑤想回家。」

在生命的盡頭，瑤忘記了自己的伴侶，也忘了自己養育的孩子，她彷彿還是個小女孩，希冀著童年時期依賴的大姐姐能帶她回家。

離姐姐，阿瑤想回家。

夢境破碎了。

新的夢境出現。

時間來到了瑤的葬禮上。

一縷黑色的魔氣悄無聲息佔領了瑤的屍身。

這次夢境的時間流速特別快。

姜離看了一個大概。

她看到佔據瑤屍身的魔大開殺戒。

好在最後有修士趕到，將這頭妖魔封印，救下眾人。

由於瑤的屍身封印著妖魔被修士帶走了，瑤的孫子羽發現了瑤收藏的一件衣袍，遂將衣袍放入空棺中，當做衣冠冢。

至此，夢境結束，沒有新的夢境誕生了。

姜離醒了過來。

她睜開眼，光線第一時間躍入她的眼中。

房間亮度似乎有點過高。

姜離問：「小界，現在是早上幾點？」

小界的回復依舊迅速。

【下午一點十五。】

姜離：「……」

她這是睡到了第二天下午么。

姜離起了床，習慣性地進行了洗漱。

她如今有神力在，身上可以不挨一點塵埃。

洗漱后，姜離來到了客廳。

姜父薑母坐在客廳里看著新聞，兩個人都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姜離的出現都沒有吸引他們的注意。

姜離看向電視，電視上正播放著一位記者採訪受傷群眾。

姜離問：「爸，媽，這是發生什麼了？」

姜父怒道：「修士忒不是東西！」

姜離：「？」

姜父情緒化的話語根本沒有說清前因後果，令姜離一頭霧水。

薑母比姜父好很多，她解釋道：「有個會幻術的修士捉弄路邊的司機和行人，造成了十二死和五十多個受傷的。」

姜父道：「記者去採訪那個兇手，他說他就圖一個好玩！不是人的玩意！」

姜離聽著，沒有發表自己的看法。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修士這麼龐大的群體里總有幾個敗類。

姜離回憶起自己的最後一個夢境，有魔氣附身了瑤的屍體。

姜離有點擔心，要是魔氣入侵人體后偽裝成正常人的模樣，混進人族高層怎麼辦？

姜離在腦海里詢問小界。

「小界，有魔氣控制了人體但掩藏了自己身份的情況嗎？」

【有。】

小界給出答覆非常快。

姜離：「……」

居然真有這種情況？

也對，她能想到的事情，魔族早就想到了。

「嗡嗡。」

姜離感應到自己的手機在震動。

她看向手機。

只見上面幾行黑字靜靜地停留在屏幕上。

【觸發新事件！魔族卧底！】

【事件描述：魔界三大天魔之一的大自在天魔為入侵人間，派出魔族卧底人族，隨時掌握人族動向。】

又是這個大自在天魔。

姜離記得大自在天魔，它是魔氣狂潮的策劃者，過了三千年也念念不忘入侵人間。

姜離猜它或許是離山山神的老對頭，不死不休的那種。

要是能提早解決大自在天魔就好了，說不定魔氣狂潮不會發生。

不過，也許解決了一個大自在天魔后，又會有別的天魔籌謀著入侵人間。

姜離看著手機屏幕上的黑字。

魔界有三大天魔，不知道除大自在天魔外，還有哪兩位？

魔界。

大自在天魔縮在一個洞里。

洞外，漂亮嫵媚的魔女柔聲喚道：「魔王，極樂魔王和極惡魔王等您三天了，您看，要不見兩位魔王一面？」

大自在天魔掩耳盜鈴道：「我聽不見！」

它才不見極樂和極惡，它又不急著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