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雲起塵非要睡地上。說什麼死人床晦氣。懷柔只當他是吃飽了閑的。
懷柔仰面,看著天花板。謝逸和他對腳睡在另一頭,呼吸聲勻稱,看來已經睡熟了。往右一歪頭就能借著月光看見地上鼓起的被子,是雲起塵。
也不知道他睡沒睡,懷柔心裡嘀咕。為何自己沒想到無功不受祿?難道……是自己寄人籬下久了,竟然對施捨理所當然了嗎?
懷柔最在意的就是自己沒有記憶,只能呆在鳥鳴澗。雖然澗主對自己不薄,將清風樓給了自己,還讓謝逸認了自己做師尊。
可是……自己嘗不是麻煩他們三年之久?不過是一個來歷不明之人。澗主對自己的恩惠自己如何能還得起?
雖然別人不提,但是懷柔心裡每次想到自己無根浮萍一般,就一陣慌亂,世上誰人沒有父母兄弟,即便是這位已經去世的公子,也有父母為他打掃屋舍。
「懷柔兄,你睡了嗎?」雲起塵打斷懷柔的思索,翻過身對著懷柔。
懷柔被他突然出聲嚇了一跳:「沒。」
這裡太黑,懷柔看不見雲起塵表情。
「懷柔兄,這裡環境實在是簡陋,我睡不著。不然你吹個曲兒給我聽聽吧?」
黑暗裡傳過來雲起塵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譜。
懷柔挪著被子里的手,撫上腰間的玉笛。
「我不會。」懷柔收回手。
其實這把笛子懷柔吹過很多次,但是無人能聽見。懷柔一直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或許是靈器認主也說不定。既然他人聽不見,除了必要時出手,懷柔就沒在他人面前吹過。若是有人問起,懷柔就說
雲起塵好像早就知道他會這麼說,道:「那你的笛子借我一用,我吹給你聽。」
「我……」
「我特別喜歡笛子,可是一直買不起。」雲起塵慘兮兮的,又道:「懷柔兄這根笛子實在是潤玉天成。我一眼就喜歡上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懷柔張了張嘴,又把原話咽了下去。
懷柔心想既然別人聽不到聲音,那是不是也吹不響?
懷柔把山鬼取出,一人伸一隻手傳了過去。
雲起塵有模有樣的端起笛子,端詳了一番,然後放在唇邊。懷柔本以為他吹不響,也就還給自己了。誰知他這一吹,實在是,用一句嘔啞嘲哳難為聽都是誇獎。
還好這笛子他人聽不見,不然謝逸肯定要跳起來抱怨。
「你……快住口!」懷柔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麼相信他的鬼話。
可是那位特別喜歡笛子的,現下吹得正高興,哪能說停就停呢。
吹得音一陣斷一陣連,氣息亂的一團糟,手上按得挺快,龍飛鳳舞的,但是實際上摁準的音沒有幾個。懷柔被他吹得頭疼。
好不容易雲起塵終於吹完了。
「怎麼樣,我吹得怎麼樣?」
懷柔看著這個還自以為是,洋洋得意的人,頓時火不打一處來:「不、怎、么、樣!」
雲起塵看了看手裡的笛子,還厚顏無恥的道:「不可能,你看謝逸那小子還睡那麼香,要是難聽他早就醒了。」
雲起塵說著說著,像是想起了什麼,道:「你不會是公報私仇,嫌我那時不告而別?」
「哼,我是嫌你……」懷柔話說一半,忽然覺得哪裡不太對。
雲起塵見他話說一半停下了,還以為他是說不出來了,笑道:「嫌我什麼?」
懷柔看著雲起塵,湊著月光大致看見一個輪廓,一個坐著的輪廓。
「你能聽得見你吹得什麼?」懷柔問道。
這支笛子除了自己無人能聽見,偏偏雲起塵今天聽見了。
雲起塵沒反應過來,把玩著笛子,不解的反問:「我當然聽得見,我自己吹的。」
雲起塵摩挲著笛身,多年不見了。此時重新握在手裡,不免升起一絲滿足感。
屋裡那麼黑,雲起塵看不見懷柔的面容。若是他看得見,就能看見懷柔眼裡有驚訝,還摻著一點驚喜。還有擔憂,有不解,有難過有開心。
那麼多情緒糅雜在一雙眼睛里。
懷柔許久沒說話,雲起塵不知道是怎麼了。
「懷柔兄?」雲起塵喚了一聲。
懷柔沒說話,雲起塵頗為奇怪,又喚了一聲。
「懷柔?"
懷柔還是沒說話,只有淺淺的呼吸聲。
「懷……」
「睡吧。」懷柔翻身躺好。
「山鬼!」
懷柔本以為笛子會回到自己手裡,但是等了一會兒卻並沒有。
糟了!雲起塵趕緊把笛子放在地上。
山鬼在雲起塵手裡,竟然不聽懷柔的召喚了。雲起塵裝作不知道,自顧自躺下了。
二人這一折騰到了半夜,都累了。而且誰的心裡都壓著事兒,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第二日。
謝逸起了個大早,懷柔和雲起塵倆人都還睡著。
奇怪了……
謝逸看著師尊,平日師尊起得一貫比自己早,今天怎麼和雲叔一樣都不起?
謝逸小心越過雲起塵,去車裡取藥罐。那葯要熬很久,得在早飯前熬上。一拉開車簾,糰子就從裡面跳了出來。
「哎!你去哪兒啊!?」
「喵嗚……」
糰子叫了一聲就跑遠了。
「小夥子,起了啊?」老伯從菜地里出來,手上拿著新挖的菜。看著謝逸笑眯眯的說。
謝逸白天才算是看真切了,老伯雖然很瘦,但是很慈祥。
謝逸工工整整的行了個禮,道:「起了,老伯。」
老伯被謝逸在
謝逸一笑,道:「老伯,我雲叔身上有些隱疾,能不能在您這裡熬個葯啊?」
老伯一聽這,立馬點頭同意,還特意去撿了些柴火。
雲起塵就是被謝逸在外面熬藥的味道弄醒的,那味道實在是大,他這些日子聞多了,唯恐避之不及。
懷柔站起來理了理衣服,轉頭看見懷柔還在睡。他平日醒的都早,今日還是懷柔第一次見他白天睡著。
已經十一月了,外面冷得很。
懷柔蓋的是那床上原有的被子,很薄。昨天那麼黑,雲起塵也沒注意那床被子原來那麼薄。
雲起塵拿起自己蓋的那床被子,把上面的稻草摘了摘,輕手輕腳的改在了懷柔身上。
雲起塵無奈的嘆了口氣,道:「怎麼還冷暖不知了?」
雲起塵蓋好被子,把懷柔額前的碎發撥到一旁。深深的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轉身離開了房間。
作者有話說:阿柔得多孤獨啊,這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