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那處,激烈的交戰逐漸平息下來,遍地的侍衛屍體,只有南宮溯一人獨站著,噙著不屑的冷笑瞥著頸側冰冷的劍刃。
「卑鄙小人,下藥壓制我們的武功,根本勝之不武!」
「勝之不武?」執劍的那人大笑幾聲,「南宮將軍,無論如何,如今你輸了。只要結局如我所願,怎樣的手段又如何。」
「不過,」頓了頓,他冷哼一聲,「讓你死的明白也好。」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你們為何突然失去內力呢?」
南宮溯皺起眉,「你們下的是飄渺?」
那人微微頷首,「你答對了一半,是飄渺,也不是飄渺。」
「什麼意思?」南宮溯反問道,完全無視那人手中的長劍。
「我們將飄渺改良了,畢竟飄渺對沒有內力的人是劇毒,如果夫人有任何閃失,我可擔待不起。」
「那日,第一次拋的小黑丸是引子,還記得當時飄散的香氣么?」那人眯起了眼,「當時你們避開了,因為擔心有詐,可惜那些粉末不過是掩人耳目的普通藥粉罷了。真正的葯其實是下在第二次拋出的黑丸里,那時你們被第一次的迷惑,而第二次的辣椒粉也讓你們放下了戒心,才讓飄渺投注你們身上。」
「不可能,我們都掩了口鼻,葯從何起效?」南宮溯費解地蹙著眉。
「那是因為,葯可從裸露的皮膚融入,根本不需要從口鼻進到身體里,而且擴散的範圍極廣。怎樣,南宮將軍,你服輸了么?」劍尖往他的脖子深了一分,刻出一道血痕,殷紅的鮮血染濕了衣襟。
「有一點忘了告訴你,藥性起效的期限延遲了,因而你們才會在半月後才會發作。」
「你們究竟是何人?為什麼要這樣苦苦相逼?」如此精妙的藥理,一環扣一環的陷阱,將他們算計到如此地步,什麼人與他們有此大仇?
「為什麼,哼,你對宮主做了什麼,你自己最清楚!」為首之人一把扯下臉上的面巾,冷笑道。
南宮溯嘆息了一聲,「果然是靈霄宮的人么。司空清,不,軒轅清也來了吧。公主如今應該在他手上了,是么?」
「沒想到,他不但武藝超群,連做戲也如此逼真,竟讓公主也蒙蔽了,信以為真。」南宮溯勾起唇角,眼底閃過一絲黯然。「最終,我南宮溯還是辜負了先皇的遺願。」
垂下頭,他嗤笑一聲。「南宮前半生馳騁沙場,不想最後沒有在殺敵中死去,反而落入如今任人宰割的境地。你們要殺要剮,請便罷!」
南宮溯仰起頭,不卑不亢地望著那人。
「真是條漢子,本想讓你受點苦頭,畢竟你差點要了宮主的性命。不過,我現在改變主意了,留你全屍,死得痛快一點!」
話音剛落,劍身沒入他胸前,南宮溯退後一步,勉強穩住身形。
「南宮將軍……」不遠處傳來玲瓏撕心裂肺的喊聲,那人拔出長劍,默然地立在一旁。
南宮溯半眯著眼,安心地倒向飛奔而來的玲瓏。玲瓏抱著他,半跪在地上,咬緊下唇,逼退眼底的淚光。
「玲瓏……」他喘著氣,低聲說道。「你,自由了。」
「將軍,」玲瓏哽咽著,「……溯,溯,玲瓏這就帶你回去,回烈國……」
「……好……」南宮溯低低地應著,漾起一抹安然的笑容,緩緩閉上雙眼。
玲瓏吃力地把他背起,生怕吵醒他,輕柔地低語。「溯,累了罷,安心睡吧,到了玲瓏再叫醒你……」
咬緊牙關一步一步往烈國走去,黑衣人緊圍在他們兩人四周,未有退讓之意。
「玲瓏姑娘,」為首之人在背後沉聲說道,「今日之事,希望你全部忘掉,不然……」
「我明白,」玲瓏頓住腳步,「公主被山賊所劫,南宮將軍不敵陣亡,公主下落不明。這樣,你滿意了嗎?」
那人手一揮,眾人迅速分開兩邊,讓出一條道來。看著玲瓏緩緩走出他們的視線,直到完全消失……
「師兄,那姑娘真可憐……」
隱在暗處的玄沁抬手給了身側的男子一個暴栗,「這是宮主的命令,南宮溯絕對不能放過,難道你想抗命不成?」
「不是,不是,當然不是。」他慌忙搖頭,不停否認。
玄沁撫額,頭痛不已。他這師弟,對藥理的天賦甚至在他之上,但對其它事情卻一知半解,心慈手軟。師傅也對此擔憂多時,玄沁本想今次行動帶著他,讓他多多學習,看來成效不大。
「對了,師兄,剛才宮主傳話,讓你馬上去看看夫人……」
「這事你怎麼不早說!」玄沁大叫道,提氣將輕功發揮到極致,掠向樹影下的馬車。
「……你也沒早點問我啊……」他委屈地喃喃說道,不遠處的玄沁聽罷,差點從半空掉了下來……
緊摟著仍一直昏睡的雪泠,軒轅清盯著她的睡顏,神色不悅。
思及玄沁診脈后的話,眉頭不禁皺緊幾分。
「夫人已經服用了解藥,體內的毒藥除盡。但解藥是以毒攻毒的類型,對常人有所影響,但夫人底子較弱,近日又連連趕路,元氣耗損大。所以,夫人這一月內都會動彈不得,時常昏睡。」
被清的冰冷的眼神一掃,玄沁脖子一縮。
「宮主,這個,屬下會開幾帖葯,讓夫人恢復得快些。藥性溫和,興許療效不會在短時間內見效,但長時間調理的話,對夫人的體質有很大幫助。」
待清微微點頭,玄沁立刻跳出馬車開藥去了。
擦了擦額上的冷汗,玄沁暗暗嘆氣。他說的話其實有所保留,夫人這段時間,積鬱在心,似乎也不注意飲食,再加上那葯,身體跨了下來。這些,他都不敢跟宮主提起。
宮主那日服用解藥,不想與毒藥中和之後,呈假死狀態。夫人以命相逼,才得以讓他們幾人逃出。到流雲山莊藏身,一向溫和的左護法冷雲卓大怒,把他們罵得狗血淋頭。然後,一邊讓玄依易容成宮主回皇宮恢復七皇子的身份,一邊緊密追蹤夫人的情況。
宮主醒后,大發雷霆,直到左護法設了此計,才讓他暫時安心養傷……
但他身側幾丈之內,冰凍異常,眾人避得遠遠的,唯有他這個苦命的大夫每日需把脈端葯,次次被宮主的冷眸注視著,生不如死……
話還是說一半好了,反正他有辦法解決,讓宮主徒增擔心就不必要了……再說,寒氣逼人的日子他也受夠了……
咬著筆頭,玄沁認命地苦苦思索。這幾種葯,藥效相近,得找出最溫和的。夫人如果有任何不適的副作用……摸了摸脖子,玄沁反反覆復地研究著藥方,提心弔膽……
「泠……」
見雪泠睜開眼,彌蒙的雙眸滿是震驚地望著他,軒轅清俯身柔聲喚道。
清怎會在此處?她記得毒藥開始發作,她疼痛得昏迷過去。似乎有人給她餵了些冰涼的水,而後身子漸漸不痛了,然後呢?
雪泠正想抬手,卻發現全身無力,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不由驚慌起來。
將懷裡的雪泠摟緊,「沒事的,泠,只是解藥的副作用。」
解藥?
雪泠疑惑地看著清,卻見清輕輕頷首。
幫她調整了姿勢,讓她躺得更舒適。
「清……你,沒有失憶?」清冷的雙眸專註地看著她,眼裡滿是她的身影,哪裡有那日的疏遠和陌生?
唇輕輕印上雪泠的額頭,清伸手撫上她鬆散的長發。
「剛醒的時候,記憶是有些混亂,很快就恢復了。卓藉此設下陷阱,引南宮溯上鉤。」
「你怎知我與南宮溯一定會來辰國?」雪泠的臉頰貼著他胸前,聆聽著心跳聲,汲取著這熟悉的溫暖,心裡一直緊繃的弦慢慢放鬆下來。
「登基大典,你一定會來。我宣稱失憶,南宮溯也會來試探一番。」清拉起薄被,披在兩人身上。
「見到你,不能立刻與你相認。畢竟公然帶走你,會挑起辰國與烈國兩國的戰爭,再說南宮溯身邊高手眾多,不一定能得手。」
「那群山賊是你的人?」雪泠詫異地望向他,問道。
清淺笑著默認了。
「你又如何得知南宮溯必會交出解藥?」
「南宮溯為人自負,見你病發,定會給你解藥。而且,玲瓏也在,她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受苦的。」
「……南宮溯和玲瓏現在如何?」雪泠遲疑地問道。
「南宮溯死了,玲瓏放走了。」他眼底寒光一閃,轉瞬即逝,而後輕描淡寫地回答道。「就當作是給沈寂塵的謝禮罷」。
看見雪泠孤疑的神情,清耐心地解釋道。
「你喝下秘葯的事,是他派人秘密告知的,不然我又怎知解藥在南宮溯身上。」
「再者,烈國顧命大臣名為中立,實際上暗地裡都聽從於握有兵權的南宮溯,他一死,沈寂塵的皇位算是坐穩了。他也就不用非要你當皇后,追究所謂的血統之事了。」
「他這是借你之手剷除異己?」雪泠瞭然,但隨即問道。
「無妨,」手臂收緊,唇微揚。「我只要你毫髮未損地回來,就足夠了。如今你是在兩不管地區被山賊擄走,下落不明,烈國那些固執的老頭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你回到失憶的我身邊。」
思及以後雪泠將會安然地在他身旁,清笑得更歡了。
雪泠垂下眸,輕聲問道。
「你從什麼時候跟著來的?」
「怎麼了?」清低頭看著雪泠,敏銳地察覺到她些許的異樣。
沉默了片刻,雪泠才緩緩啟口。
「……你的立后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