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其實她的動作並不明顯,只是這時,江夫人剛好轉過頭來,正看見紀桉面色不善地注視著顧迎箏。
她一時還沒有多想,因為紀桉隨時都是神色淡淡的樣子,她的性格就是如此,並不是在針對誰。
「怎麼了?」
江夫人剛才一直在跟顧迎箏說話,倒還沒有發現周圍的幾個人都有些不對勁,現在一看,大家的目光居然都落在顧迎箏身上。
就連一向愛挑刺的江念也是。
要是在之前,她和江盈晚一旦碰上了,即使江盈晚不愛搭理她,她一個人也能嘀咕半天。
今天這是怎麼回事,大家都顯得很沉默。
江夫人拉著顧迎箏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我想起來,還沒有給你們介紹箏箏。」
其實也用不著介紹。
在場的人心裡一個比一個清楚。
「箏箏是盈晚的女朋友。」
江夫人說著,還衝顧迎箏眨了眨眼。
顧迎箏微微垂下,眼眸避開了她的視線,她的嘴唇輕輕抿了抿,沒有反駁江夫人的話。
江盈晚看見這一幕,好歹是鬆了一口氣。
其實就在剛才那一瞬間,她才想起來,自己好像從來沒對顧迎箏告白過。
她以為兩個人的關係是水到渠成,彼此心裡都清楚,但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逐漸了解到,顧迎箏是一個極為浪漫的人。
箏箏會不會很在乎這一點呢?
江盈晚突然坐立難安,很想問問顧迎箏是怎麼想的,又覺得自己這個女朋友當的實在是不稱職,她早該明白這一點才是。
怪不得顧迎箏總是拒絕她的靠近,每次的理由都大同小異。
「我們還沒到那個地步。」
江盈晚總不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她之前覺得這是顧迎箏抗拒她的表現,還為此生了許久的悶氣。
現在想來,也許那個時候顧迎箏就在暗示她了。
是她自己沒有聽出來。
趙霖琅和紀桉表情都很自然,江念知道的卻比她們要多一些,聽見這話時,忍不住嗤笑了一聲。
她有一個小易在顧迎箏身邊做間諜,為了說動江念幫助顧迎箏逃跑,小易在江念面前說了不少顧迎箏的好話,還把對方的悲慘境遇渲染的極為誇張。
那天顧迎箏哭暈在門口的事情,江念自然也知道。
就這還敢說顧迎箏是她女朋友,怕是江盈晚強迫的吧。
她這一聲嗤笑聲音不低,江夫人的笑容明顯淡了下來,眾人的目光也都從顧迎箏身上移到了江念身上。
趙霖琅眼珠一轉,頓時察覺到了幾分不對勁。
她的臉上還帶著笑容,以一種試探和打趣的語氣說道:「江念,你笑什麼?」
江夫人想起之前,她之所以能發現顧迎箏被關起來,還是江念說的,心裡頓時有了一陣不好的預感。
雖說當初的確是江盈晚苛待了顧迎箏,但這畢竟算得上是一件醜聞,不適合讓外人知道。
江念再怎麼沒分寸,也不應該大剌剌地把這件事情說出來。
想到這裡,江夫人忍不住輕聲咳了咳,目光帶上了兩分警告。
江念嘖了一聲,眼神里似有不屑,都敢做,怎麼還怕她說出去?
「上次我瞧著顧小姐可不像是心甘情願的,怎麼這麼快就成妹妹的女朋友了?」
趙霖琅一愣,心裡隨之一喜。這麼說起來,上次聚會時,她瞧著顧迎箏似乎不愛搭理江盈晚,其實不是兩人一時鬧矛盾,而是她們的關係一向如此?
怪不得那天顧迎箏當著她們的面就敢跟江盈晚甩臉色,原來是因為從頭到尾,她都是不情願的。
江盈晚是個什麼樣的人,趙霖琅心裡很清楚。
相比起她的高興,紀桉則是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為什麼每個人都能看出來她們的感情不好?
難不成兩人之間的關係真的不像表面上看著那麼簡單?
顧迎箏是真的心甘情願留在江盈晚身邊的嗎?
紀桉心裡有無數個疑問,她忍不住轉頭去看顧迎箏的側臉,卻只能瞧見對方卷翹的睫毛下,那雙瞳色微淺的眼裡似乎藏著點說不清的悲傷。
難道她真的是被迫的?
江夫人見江念好歹沒有把最關鍵的地方說出來,心裡稍稍鬆了一口氣。
「小情侶在一起,哪有不吵架的。」
她含糊著解釋道,隨後便想趕緊把這個話題跳過,「總會和好的。」
「今天中午大家都留下來吃午飯吧。」
她擺明了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眾人顧及著她是長輩,心理雖然都有疑惑,卻也都順著她的意思,笑著聊起了午飯的事情。
只是紀桉的視線落在顧迎箏身上的時間明顯變長了。
她之前一直避免跟顧迎箏有視線接觸,生怕自己也會陷在對方的那雙眼裡。
可現在,即使顧迎箏根本沒有看她一眼,她也總忍不住去打量對方的神色。
之前覺得顧迎箏勾三搭四,是因為她明明已經是江迎箏的女朋友了,卻還跟別人曖昧不清。
可如果從一開始,女朋友這個身份就是假的呢?
那顧迎箏的行為,是不是也可以解釋為,是對江盈晚的一種反抗?
她的本心其實並不願意和這些人有過多的接觸,之所以不拒絕,不過是為了氣一氣江盈晚罷了。
一旦心裡有了這個想法,紀桉再看顧迎箏,就總覺得顧迎箏的身上透露出一股濃濃的頹喪氣息。
她大多數時候都不參與眾人的討論,只是神色淡淡地聽著,只有江夫人轉頭跟她說話時,她才會微微勾起唇角。
連笑容都很勉強。
最重要的是,她從頭到尾都沒有看江盈晚一眼。
可江夫人和江盈晚卻不覺得這有什麼奇怪。
會不會她們心裡也很清楚,顧迎箏是不願意的呢?
紀桉思索著,幸好她向來都很沉默,看向顧迎箏的視線又可以說得上是隱晦,江盈晚並未察覺出她的不對勁。
事實上,江迎箏這會兒也沒有心思去注意其他人的表情,她還在想該不該跟顧迎箏告白,怎麼告白這件事。
現場的幾個人心思各異,表面上都笑盈盈的,實則暗流涌動,每個人都揣著自己的小心思。
顧迎箏借著低頭的動作,餘光瞥了一眼身邊的紀桉,唇角似有似無地勾起了一個笑容。
她就喜歡紀桉這樣的聰明人,只需要再添一把火,就能讓她徹底對自己卸下心防。
吃過中午飯之後,江盈晚突然接到一個電話,隨後神色便難看起來。
她的目光時不時的落在顧迎箏身上,表情似乎有些糾結。
等她掛斷電話之後,江夫人才笑著問道:「晚晚,有什麼事嗎?」
「也不是…」江盈晚眸色沉沉,「公司里有點事,我要離開一趟。」
「那你去吧。」江夫人說完這話,隨後便明白了過來,「沒關係,就讓箏箏在這裡陪我。」
可她不放心讓顧迎箏待在這裡。
明明吃過飯後,趙霖琅和紀桉就應該離開了,可這兩人都安安穩穩地坐在沙發上,沒有要主動離開的意思。
讓顧迎箏和她們待在一起?
江夫人餘光瞥見顧迎箏的臉色明顯冷淡下來,趕緊沖江盈晚眨了眨眼,「你去吧,有我在呢,怕什麼?」
她暗示江盈晚,顧迎箏現在的情緒明顯有些不對勁,或許是她把顧迎箏看的太緊了。
其實認真想想,顧迎箏對誰都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樣子,就算讓她呆在這裡也沒什麼,她不會對這些人動心的。
江盈晚好歹壓下了心中的煩躁,不能把人逼得太緊,她便放軟了語氣:「箏箏,你想跟我一起走嗎?」
顧迎箏抬眸看了她一眼,「你去公司,我跟著幹什麼?」
她沒有給江盈晚留臉面,當著眾人的面沖江盈晚晃了晃自己的腳,「要是不放心,可以把東西再給我戴上。」
江盈晚臉色倏地陰沉下來,就連江夫人的表情也有些不好看。
她趕緊打圓場,「箏箏別怕,盈晚不敢再做那樣的事情,伯母會護著你的。」
她警告似的看了一眼江盈晚,「行了,你趕緊走吧,早去早回。」
江盈晚呼出一口濁氣,她無法否認,剛才那一瞬間,她是動了這樣的念頭的。
如果不是江夫人在這裡,說不定她真的會這麼做。
「那你好好在這裡呆著,等我來接你。」
江盈晚深深地看了一眼顧迎箏,轉身大步離開了。
她一走,現場的氣氛立馬輕鬆了許多,趙霖琅也大膽起來。她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有些興奮,江盈晚走了,她總算不用再顧及對方的情緒。
「迎箏,你跟晚晚是什麼時候開始談戀愛的?」
江夫人早就料到她們會有這樣的問題,沒等顧迎箏回答,就笑著接過話:「咱們去後花園吧,坐著喝點茶,邊吃邊聊。」
一群人從客廳轉移到了花園,趙霖琅剛才的問題沒有得到顧迎箏的回答,正想再問一遍,江夫人卻又說道:
「說起來,霖琅你也老大不小了,之前談的那些男朋友就沒有一個能看上眼的嗎?」
那些男朋友。
趙霖琅表情有一瞬間的慌亂,目光也下意識地看向了顧迎箏,卻見對方依舊是一副冷清疏離的樣子,像是對江夫人剛才那句話並不關心。
趙霖琅心裡不免有些失落,她還記得上一次見面的時候,顧迎箏對自己露出的柔軟的微笑,這次顧迎箏連看也沒有看她一眼。
兩次的態度反差實在太大,趙霖琅心裡越發像被貓爪子撓了似的,又癢又燥動。
她想再從顧迎箏的臉上看到微笑,更想對方和上次一樣,用那種溫柔而清軟的聲音跟自己說話。
如果可以得到她就好了。
此後,趙霖琅每次想要問什麼,江夫人都總是會把問題扯到她的身上。
趙霖琅後知後覺,是不是她的目的表現的太明顯,江夫人已經發現了她的小心思?
她心裡終究還是有所顧及,漸漸地不再詢問有關顧迎箏和江盈晚之間的事情。
這麼快就放棄了?
顧迎箏忍不住在心裡嘖了一聲,看來還是江夫人在這裡太多餘了。
她不動聲色地把自己的水杯放在了桌子的邊緣,等江夫人抬手時,衣袖揮了過來,顧迎箏再輕輕推了一下水杯,杯子里的水灑了江夫人一聲。
眾人都驚呼起來,江夫人只覺得是自己不小心,沒有懷疑顧迎箏。
江夫人想要回去換一身衣裳,可留趙霖琅在這裡,她實在是不放心。
相比起來,紀桉沉默寡言,想來也不會問什麼不該問的,江念又清楚其中的內情,根本不需要多問。
「霖琅,你陪伯母進去換一身衣裳吧。」
趙霖琅不想去,可江夫人都點了她的名字,她也不好再拒絕。
果然還是剛才太明顯了,早知道就低調一些,害的現在江夫人對她起了警惕心,以後要再想接近顧迎箏就難了。
趙霖琅心裡失落,扶著江夫人離開之前,最後看了一眼顧迎箏,可對方卻根本沒有看她一眼。
潔白的月光遠在天邊,該怎樣才能把她擁入懷中呢?
江夫人和趙霖琅一走,花園裡就只剩下了三個人。江念在紀桉面前並未掩飾自己的心思,等那兩人的身影一消失,她就笑了一聲。
「看來江阿姨很關心你。」
顧迎箏手裡捏著勺子,輕輕地攪拌了一下杯中的咖啡。
剛才她嫌咖啡太苦,江夫人才讓人給她換了草莓汁,結果後來又不小心倒了。
顧迎箏沒有回答江念的話,而是轉頭看向紀桉,輕聲說道:「你能幫我再端一杯草莓汁過來嗎?」
紀桉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垂在身側的手指無意識地彎曲了一下。
「稍等。」
她也走了,江念徹底放鬆下來。
「你把她支開,是想跟我說什麼嗎?」
顧迎箏神色淡淡,「我是想提醒你,這裡好歹是江家,你還是收斂一些。」
江念舔了一下自己的唇瓣,放在桌面上的手探向了顧迎箏的手背,又被對方躲了過去。
「上一次在江盈晚家,你可不是這麼跟我說的。」
顧迎箏扔開了手中的勺子,她的背靠在椅背上,是一個慵懶且放鬆的姿勢。
「我好像也沒跟你說過什麼。」
江念的目光貪婪且炙熱,像是恨不得將她的面容深深地印在腦子裡,片刻都不捨得移開視線。
「我知道你沒說什麼,你的不拒絕就是最大的默認。」
顧迎箏手指勾起自己的一縷髮絲,墨色的發繞在冷白的指尖,越發顯得手指瑩白如玉。
「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要那樣做。」
來來回回跟打啞迷似的繞了這麼半天,江念總算是說出了顧迎箏最想讓她說的話。
「我知道你在江盈晚家過的不好,她根本不懂該怎麼去愛一個人,帶給你的只有傷害。」
「你已經逃過一次了,卻又被她抓了回來。」
江念說:「你想讓我幫你再一次逃跑嗎?」
顧迎箏嘆了一口氣,「上一次我就跟你說過了,我跑不了的。」
「那是因為你不相信我。」江念身體微微前傾,聲音也輕了一些:「迎箏,你真的想過這樣的生活嗎?」
「被江盈晚關在暗不見天日的房間里,手腳都被鐵鏈綁著。」
「你的痛苦,你的絕望和哭泣,江盈晚永遠也不會在乎,她這根本不是愛你,只是佔有慾作祟。」
顧迎箏分明看見在江念的身後,不遠處的樹叢後面,似乎有一小片白色的衣角若隱若現,連樹葉晃動的幅度也大了一些。
她藏住眼底的笑意,臉上的表情卻越發苦澀,還帶著一種無法掙脫的絕望。
「我想或不想,重要嗎?」
「她愛不愛我也不重要。」
「反正…我永遠也無法反抗。」
江念的語氣急了起來,大概是想著紀桉或者江夫人她們就快回來了,她說話時的語速也比之前快了一些。
「只要是你想,你點一點頭,我就會為你去做。」
「你可以把我當成你手中的刀。」
顧迎箏其實還挺心動,可惜的是,江念這個人著實不怎麼聰明,要是把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這個遊戲怕是永遠都贏不了。
她沒有回答江念的話,只是端起桌子上的咖啡杯,抿了很小的一口,然後被苦的皺起了眉頭。
還是想喝草莓汁。
要是能喝到黎瑛做的草莓汁就好了。
顧迎箏又懷念起那股香甜的味道,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她的腦海里才短暫地閃過了黎瑛的面容。
以及對方那雙冰藍色的眼睛。
江念還要說話,身後卻傳來了不行不重的腳步聲。
是紀桉回來了。
顧迎箏分明看見,紀桉的指尖還殘留著一點草莓汁。
看來剛才那些話對她的影響很大。
連手都不穩了。
作者有話要說:
箏箏:短暫地想過,沒愛過。
黎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