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第23章 第23章

他所處的一處暗室,常人肉眼難以看清狀況,因為這兒沒有完全黑暗,沒有一絲光源。但作為量子態的他還是能夠觀察到室內景象的。

這兒可以用四個字形容:屍橫遍野。

而且這個「屍」,是「碎屍」。

七零八落的斷肢殘骸彷彿被頑童折散的玩具,隨意地、雜亂地丟棄一地,透露出一股極致接近天真的純粹殘忍。

即便是身經百戰的陳昭眉看到這樣的景象都要大驚失色。

他不忍細看滿地透著濃重血腥味的狼藉,身體一盪,順著一條狹窄的長廊往前移動。

身為魂靈的他游過刻著神秘咒語的廊道,來到一堵緊鎖的門前。不過,對於幽靈戰士而言,這個世界既沒有牆,也沒有門。

非常懂得如何以量子態活動的幽靈陳昭眉輕易地穿門而過,來到了有光亮的房間里。

陳昭眉原以為剛剛的景象已經夠都驚人的,沒想到,房間里的畫面還能更加衝擊!

他完全呆住了——

因為……

他看到了「自己」。

一個「陳昭眉」。

眼前的「陳昭眉」他的四肢被紅色的線吊起來,身體如同蝙蝠一樣,雙手展開,掛在幽暗的石壁上。他的雙眼也如蝙蝠般黑洞洞的,透不進一絲光,猶如全盲——但仔細看,便能察覺,他不是瞎了……

他是,死了。

一道紅色的刀痕從他的額頭斜切而下,直達胸前,血淋淋的,把他那張漂亮的皮囊撕成兩半,縫隙處露出白骨與腐肉。

如果仔細看的話,能發現「陳昭眉」的身體並不是只有這一道刀痕。可以說,他渾身都是刀痕。陳昭眉作為一名有理論基礎又有實戰經驗的戰士,他無比精確地得出一個結論:「陳昭眉」的身上至少有一百道刀痕,而且從傷口的狀態辨認,那是在他活著的時候生剮的。

一般來說,一個人被砍個十來刀基本就沒了,但是,有經驗又夠殘忍的老手可以讓一個人被砍一百刀都不死,活生生地感受著血肉模糊的痛苦。這也就是大家熟悉的「凌遲」。

掛在這兒的「陳昭眉」,是被凌遲處死的。

光是從這個死狀,就能推測出他生命的最後一刻曾遭受過何等痛苦。

陳昭眉看著「自己」這樣凄慘的死狀,心胸里都溢滿怪異、懷疑和恐懼。

就在這個時候,屍體被移動了一動。

陳昭眉才發現自己太過沉浸在看到「自己」屍體的震驚之中,竟然忽略了這兒還存在著第二個人。

而這個第二個人,也夠讓陳昭眉吃驚得說不出話來——是白瑰。

不,又不像是。

他從未看過這樣打扮、這樣神情的白瑰。

那是一個穿著艷紅色衣服的白瑰。

白瑰人如其名,從來都只穿白的。偶爾佩戴一些飾品,顏色都是非常淺淡,襯托出他作為大家閨秀的溫和素雅。

他從未見過白瑰身上出現這麼鮮明的顏色,更別提是這麼一大片,紅如火的熾熱。

從外貌身形來看,這個人又和白瑰一般無二。

但要是細細打量,還是能看得出,這位紅瑰公子比陳昭眉記憶中的白瑰多了幾分蒼白和憔悴。

或許是因為長久地在這個暗室里居住,不見天日,所以他的皮膚變得如鬼魅般蒼白,一身暮氣沉沉。

聯想到剛剛目睹的不計其數的碎屍,又親眼看著被懸挂起來的「自己」,陳昭眉不寒而慄。

而這樣血腥的環境中,紅瑰怡然自得。他甚至還泡了一壺茶,彷彿在自己家裡一樣自在。一把可調節高度的凳子擺在「陳昭眉」屍體旁邊,紅瑰坐在椅子上,一手輕柔地挽起「陳昭眉」傷痕密布的手臂,一手舉起一根針。

陳昭眉在白瑰書房飽讀巫術書,認得紅瑰手裡的針線:是傳說中能夠奪天之巧工的「生死針線」。

他還記得,相傳巫神應劫受難,肉身破碎。冥王拼著魂飛魄散的風險淌過黃泉,撈取破碎的神魂,捻作銀線。他又取下一根自己仙骨,打磨成白骨針。由此,他打造出這樣一套溝通陰陽、超越生死的法器,為巫神縫合身體,修補金身。

而這樣的法器,早已與巫神的身體一起飛升。但後世也有凡人效法,親渡黃泉、自取根骨,打造神器。但因為過程兇險、難度極大,大多都已失敗告終。最近一次為人所知的成功案例,是五十年前的一位知名女巫。她同時也是一位教育家,為了印證這個法器的可行性,做出了一套生死針線。她完成之後,便將這套針線捐贈給大博物館,用於展覽教學。

除此之外,也再沒有人聽說過世間上哪兒還有生死針線了。

而現在,這種傳奇級別的寶物卻好像小商品貨攤上的針線一樣,擺得滿滿當當、整整齊齊,可供隨意取用。

紅瑰很細心地穿針引線,並一針一針地細細把「陳昭眉」綻開的皮肉縫合起來。

紅瑰那樣的張揚刁蠻,在這兒卻靜如處子,像是一個最沉靜的綉工那樣,用全部的心神去縫合那張已經毫無生機的皮膚。

尖銳的針扎破柔軟的肌膚,穿過,縫合——傷痕頃刻消弭,宛如新生,光潔得像上等羊脂玉。然而,這等光潔無暇也不過是被修補得完美的死物罷了。腐敗在「陳昭眉」的身體里散發出沉沉的氣息,是再難得的神器也改變不了的。

紅瑰用盡全力卻又徒勞無功的縫合,只會讓「陳昭眉」看起來更為不祥,令人心驚。

無論是誰看到這樣的畫面,都免不了覺得不舒服,更別說陳昭眉本人了。

他此刻如同一個透明的靈體一般飄在半空之中,睜著好奇又恐懼的雙眼看著被撕碎又縫合起來的「自己」掛在刻滿詭異咒語的石壁上。而那位從來只穿白色的端莊白瑰卻著一身艷紅,正聚精會神地為自己的屍體「美容」。

陳昭眉一下腦子嗡嗡的,三觀盡碎:

媽呀,太可怕了!

敢情白瑰趕著凌晨一刻做夢就是為了夢這玩意兒啊?

草,我以為他是假正經,誰料他是真變態!

一個人的夢再奇詭,實質上也是不能超越做夢者的認知的。如果白瑰未曾經歷過血腥事件,他就算夢到碎屍,碎屍的畫面也應該是比較模糊失真的,不應當這麼樣真切而具體。

那麼說,白瑰是的確見過真實的斷臂殘肢的,也可能,他是真的縫合過被凌遲的屍體呢!

想到這些,一股寒意直衝陳昭眉的腦門:救命,媽媽,這兒有個變態!

陳昭眉感嘆這下真的高估了自己的節操,以及低估了白瑰的下限了。

如果早知道白瑰看著人五人六的原來好這一口,他是說什麼都不會去騷擾人家貴公子的安穩生活的!

陳昭眉那叫嚇得一個屁滾尿流,靈體下意識地後退。

就在這個時候,紅瑰突然抬起頭,目光直直往陳昭眉所在的方位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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