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夏末秋初,傍晚的溫度明顯比白日降了許多,絲絲涼意漸漸入體,但仍舊擋不住眾人的八卦之心。
茶餘飯後的百姓們,圍著一位身著素白襦裙,渾身濕透,身上蓋著男子衣物,面色蒼白,潔白的額頭流著鮮血,與烏黑的髮絲交纏在一起的姑娘。
只見她緊閉雙目,氣息微弱,不仔細巧,倒像死人一般躺在地上。
聽著聲音低沉,語氣帶著不耐與薄怒的男人與下巴留著參差不齊的三寸雜髯,國字臉布滿干紋,聲音粗獷的中年男子爭執著。
「你要真的為你女兒好,就不應該與我在這糾纏不休,而是立馬去找大夫。」
「我女兒被你玷污,毀了清白,你不願負責,還不如讓她一走了之。」
「胡言亂語,我要是想玷污她,我會救她?我會找個這麼明顯的地方嗎?」
男人反唇相譏的話語,堵得中年男子啞口無言,只見他眼睛亂轉,覺得事情沒有按照他所想的發展,索性耍起無賴,一屁股坐在地上,胡攪蠻纏之態展現得淋漓盡致。
「你說你沒有玷污她,那她為何在被你從水中救后,又撞樹自殺,」中年男子似抓住這個把柄,指著男人怒言,完全不顧男人與男人身邊小廝憤怒的面容。
「你怎麼好心當作驢肝肺,明明是我家掌柜救了你家女兒,怎麼反被你倒打一耙,要不是你逼著你女兒嫁給我家掌柜,她會因羞憤而再次自盡嗎?」
小廝因對方胡言亂語,氣得臉頰漲紅,憤憤地為自家掌柜抱不平。
男人面色凝重,緊蹙眉宇,身上濕透的衣物讓他十分不適。
相對於濕透的衣物帶來的不適,眼前的父女二人更讓他頭疼。
萬萬沒想到,一時的好心竟給自己惹上這麼大的麻煩,微微低下眼瞼,眸光瞥見地上奄奄一息的姑娘,竟有些不忍,顯然姑娘已經被他爹當做為自己謀利的工具。
試問那個做父親的,拿著自己的女兒被毀清白這件事,肆意宣揚?
句句為女兒好,卻也句句在詆毀她。
「你家掌柜不娶了她,這讓她以後如何嫁人?」中年男子假模假樣地哭起來,餘光卻斜睨一眼男人,卻看見他稜角分明的俊臉上,此刻沒有半點笑意,反而冷的滲人,抿著薄唇,看著又十分薄情。
心中一慌,又痛徹心扉地捂著眼睛,擦拭他硬擠出的眼淚,來掩飾因對方而帶來的恐慌。
「信口雌黃的話誰都會說,誰人不知你為人,你就是賴上我家掌柜了。」
小廝氣憤填膺,包子臉氣的鼓鼓的,拳頭緊握,硬忍著想打人的衝動,更為自家掌柜的好心救人感到不值。
「我可不管,我親眼看見的,不然我女兒也不會再次自殺,」中年男子無視小廝的言語,眼眸噙淚,心疼地望著地上的姑娘,活生生一副疼愛女兒的模樣。
「我娶!」
此時男人開口,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爭執的倆人一愣,紛紛望向男人,就連湊熱鬧的百姓也看向男人。
小廝聽聞更加憤怒,自家掌柜被逼迫妥協了,他十分不甘心地喊道,「掌柜……」
紀念玖在多次掙扎過程中,終於睜開眼睛了,她掃視周圍,只見自己被身著古裝的人圍繞起來,想到剛剛所聽到的內容,想笑又想氣。
真是一個有趣的夢!
唯一不足之處,就是她是主角,不是旁觀者,以至於她能感受到疼痛、情緒的變化。
小廝收到男人遞來讓他閉嘴的眼神,不滿地低著頭,嘴裡嘟囔咒罵著,慕然,他看到躺在地上的姑娘睜開眼睛,驚呼喊出聲,「醒了,她……她醒了……」
眾人聞言望去。
接收到眾多目光,紀念玖頓時尷尬的不知所措,這樣躺著迎著眾人的目光,讓她十分不舒服,雖然這是夢裡。
她手肘撐地,準備起身,突然手肘一軟,又倒了下去,原本額頭的疼痛已經緩解,此時又往上澆了一層油,火辣辣地疼,意識也逐漸消散。
她知道,這是夢要結束了,她要回到現實生活中了,就是可惜了,這個夢她還沒有完全明白,親爹為什麼陷害詆毀自己的女兒?長相俊美的掌柜,到底娶沒有娶她這個主角等各種疑問。
不知道她以後還能不能在接著這個夢繼續把夢中劇情發展下去。
在意識快要完全消散時,她聽到圍觀的百姓們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聲音,「不會吧,顏掌柜,還未娶,小嬌妻就這麼死了。」
以及渣爹吵鬧帶著一絲驚慌的聲音。
*
初秋的晌午依舊如中夏那般炎熱,床上的人兒清秀的臉龐泛起汗水,順著白凈的臉頰流到纖細的脖頸處,最終滴落在被褥上。
太過於炎熱,也成功地讓紀念玖醒來,入目的是玄色的床帳,以及身下躺著硬邦邦的床,掀開床帳,屋內古色古香的擺設,讓她十分驚訝。
又進入先前的夢中了。
驚訝之餘又有一絲慶幸,因為好奇,所以希望夢長久一些,雖然夢格外的真實,她願意痛苦並快樂著。
紀念玖瞪著秋水吟吟的杏眸,腦海里儘是雜亂無章的記憶,有夢中她的記憶,也有她現實生活的記憶。
作為一名沒有味覺的吃播,挑戰變態辣,只有贏,沒有輸,就是沒想到給吃進ICU。
她以為自己現實生活中夠慘了,沒想到,夢中的自己更慘。
親爹濫賭成癮又愛財如命,家財被他敗光,住宅變賣還債。
無奈之下,一家人從柳城郡搬遷到柳園縣,用僅剩的銀錢在此賃居住宅。
靠著夢中自己那刺繡之計,補貼家用外加照顧家中體弱多病的娘親。
但親爹死性難改,繼續賭博,因無錢財,把她賣進青樓,但是夢中的自己寧死不願去那煙花之地,便趁機逃跑。
親爹窮追不捨,絕望之下,跳湖自殺,卻被他們家隔壁的廚子相救,親爹撞見,狗急跳牆,誣陷對方毀她清白,逼迫對方娶她。
想要開口辯駁,卻發現自己開不了口,先前自己也不是啞巴,想來被自己親爹毒啞,防止她亂說。
可真的煞費苦心!
親爹奮力誣陷自己以及自己的救命恩人,眾目睽睽之下,羞憤難當,再次自殺。
紀念玖長長嘆了一口氣,這是什麼悲慘人生!
嘆完氣,她像想到什麼一般,瞬間細思極恐,夢中的自己,不是死了嗎?
是啊,不是死了嗎?
死在撞樹的那一刻,因為,這段記憶到這就結束了,而自己進入夢中也是從撞完樹開始的。
那剛剛自己腦海里的記憶是誰的?
而且意識逐漸消散那會,心中所想到的疑問,如今也解答了。
難道這一切不是夢?
是真的?
穿越了?
突然冒出的這個想法,嚇紀念玖一跳,她搖搖頭,不會的,肯定是在做夢。
但是從她第一次醒來,聽到的、感受到的一切以及沒有意識后,再次醒來,發生的都是那麼真實。
據說,夢中的疼痛都是精神上的痛覺,而自己卻是實實在在肉/體上的痛。
紀念玖有些恍惚,分不清這是夢還是現實,心中無比的慌亂與不安。
「吱呀,」門被打開。
紀念玖聞聲望去,只見男人手端著碗,踩著不緊不慢的步伐朝她走來,男人身著白衫,不失沉穩,劍眉星目,皮膚白皙透亮,五官精緻立體,周身散發著清冷氣息。
這人她認識,正是被她那渣爹誣陷對象顏笙寒,此人是柳園縣一家酒樓的掌柜兼廚師。
顏笙寒眉目望向床榻上的紀念玖,青絲垂在纖細的腰間,背靠在床頭,額頭纏著紗布,先前毫無血色的清秀面容,目前有了點血色,整個人看著精神了不少。
顏笙寒迎著她帶著疑惑的眼神,走到床榻前,手中的碗遞過去,「喝點葯。」
紀念玖收起目光,望著對方骨節分明的手指,接過遞來的葯碗,低眸沉思地望著碗中黑色的葯汁,想到自己沒有味覺,咬咬牙,把葯一口悶了,然後把碗遞給顏笙寒。
顏笙寒接過她喝完葯的碗,短暫的愣了一下,抬眸望著她因苦而緊蹙的眉眼,腹中嘆氣,同意娶她也不過是可憐她,姑娘家最在乎的就是名譽,就算這姑娘活了下來,也會繼續想不開,然而自己娶了她,就不一樣,既然救人了,就救到底吧。
而且她那爹也是個無底洞,這姑娘要是繼續留在她那原生家裡,死也是早晚的事。
倘若哪天,她要是想離開,他便放她走,要是留下,養一個姑娘,銀兩也是足矣。
苦味在口腔內肆意散開,讓她忍不住蹙眉,然而這真真實實的感覺,讓她心慌意亂,她不死心地使勁掐了掐自己藏在被褥里的手臂,疼痛瞬間來襲,卻硬忍著,讓自己面不改色。
要說先前自己還存在僥倖心理,那現在,那種僥倖心理也崩塌了,而她也不得不認清現實。
「你的嗓子,只是暫且啞了,過兩天便好了,這些時日,你好生養著,」顏笙寒薄唇開合,輕言道。
認清現狀,紀念玖沉默點頭。
顏笙寒囑咐完后,便貼心關上門離去。
等人走後,紀念玖捲起被褥,在床榻上來回滾動,她現在無比後悔之前自己所想的夢長一些,進入夢中的存在的慶幸心理。
如今夢不僅變長了,也走不出去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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