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身體比大腦的反應要快,謝無秋側身避開刺來的劍鋒,幾乎同一時間三根細如髮絲的銀針朝藏在暗處的人飛去。
「鄭教主,你傷我蜃樓中人,還想全身而退,未免異想天開,不如乖乖跟我上去,省得吃太多苦。」銀針上淬了毒,可使人手腳發麻,意識渙散,故而謝無秋並不著急。
從剛才的交手以及外頭多半無一倖免的狀況,鄭懷松已然知曉他不是謝無秋的對手,角度刁鑽的銀針暗器,他勉強躲掉兩根,饒是他自小試毒嘗毒又服了不知道多少化毒丹藥,可謂百毒不侵,可身中蜃樓的秘葯,一時半會兒腳下還是有些發軟。
「原來是謝樓主,多有得罪,那人不男不女,企圖拐帶我妻,留他一條命,已是我心存善念。」鄭懷松一邊說話一邊去探牆上的暗格。
謝無秋碎嘴,但不屑與死人有口舌之爭,他提劍上前,準備剁去鄭懷松一隻腳省得他再跑,倏地地動山搖,密室有塌陷之象。
鄭懷松笑容陰詭,朝謝無秋揮揮手,閃進一道虛掩的石門,那石門設了機關,一旦關上外頭無法打開,除非炸藥轟開。
謝無秋顧不得追他,轉身掀開帷帳,裡面的女子還是先前側躺的姿勢一動不動,伸指一探,已沒了鼻息。
他心道,三娘信誓坦坦說鄭懷松不會殺公主,可生死攸關之時,鄭懷松不還是下了狠手,人一旦沒有情感,恐怖之處非常人可以想象。
哪怕是具屍體,他也得帶上去,好歹算個交代,時間緊迫,他扯下一層帷帳裹在女子身上,長臂撈起抗在肩頭,別說,公主體重還挺輕,比程姜那惡婆娘纖細多了。
隨即又趕去囚籠前扶出媚公子,「這地方要塌,等下水從頭頂灌下來,待淹到屋頂,我帶你們鳧水上去。」
媚公子咬牙攀住謝無秋另一側肩膀,知道他帶著兩個人難免吃力,往高處去時,自己也使出全力,減輕負擔。
不出他們所料這房梁遠比屋子要長,嵌入四面土石之中,甚是結實,坐在樑上,為防止震動跌落,媚公子俯身趴在樑上,雙腳|交錯夾緊,僅存的手臂抱住。
他見謝無秋忙活著將那個披頭散髮裹著帷帳一動不動的女人綁在背上,納悶道:「她是誰?人證?」
謝無秋檢查腰部的繫繩,言語間凈是對媚公子的不滿:「梅墨,不是我說你,連保護對象的模樣都記不清,沒穿衣裳就認不出來了?」
「嘖嘖,那鄭懷松可真變。態,活生生把人脖子給扭斷了。」
媚公子以為自己看錯了,復又坐起身去瞧,納悶道:「等等,你說她是誰?」
「……雖然人沒了,屍體總要帶回去,給三娘和妹夫一個交代,唉,可憐吶。」謝無秋自顧自地發表內心感言,根本沒把媚公子的話聽進去,「不過妹夫長得禍國殃民,怎麼親妹妹姿色如此寡淡?幸好阿衍長相隨我,沒像他娘一樣凶神惡煞。」
「謝無秋,你搞錯了,她不是公主。」媚公子鬆口氣趴回房樑上,懶得搭理他,不說身形區別,李永怡幼時頑皮掉落枯井,摔了腿,小腿留了疤,那女屍沒有。
回過神的謝無秋甚是震驚,雙手背到身後撐起屍體的脖子,不忘撥開其額前遮擋的頭髮:「你再看看?」
「應該是永天教的侍婢,鄭懷松不把他們當人看。」媚公子被關押這麼久,對鄭懷松所行也有所判斷,這些人對鄭懷松唯命是從,與其說是崇拜,不如說是恐懼。
謝無秋解開身前繫繩,口中念了句阿彌陀佛。
「你一個殺手,還信佛?」媚公子盯著地上倒灌進來的湖水,不屑道。
沒了負累,謝無秋一身輕鬆,只帶著媚公子鳧水容易許多,他感嘆道:「感謝佛祖讓鄭懷松有軟肋,他明知所做之事最怕情愛拖累,卻還不願割捨,註定失敗。」
不遠處頂部塌陷,湖水越涌越多,謝無秋瞅準時機,摟緊媚公子,順著水流而上,一口氣浮出水面。
早就守在岸邊的不樂等人瞧見浮出水面的是自家主上,忙放了繩索,由會水的拉著往那頭去。
「快把手爐和乾淨衣裳拿過來。」繩索漸漸拉近,謝無秋除了渾身濕透有些狼狽,胳膊腿健全,精神也好,而媚公子血跡斑斑臉色蒼白,一隻袖子空蕩蕩飄在水面上,不樂心下一沉。
吃殺手這碗飯,腦袋別在褲腰上,他們早見慣生死,可長安之行本不該媚公子來,是她擔心長安卧虎藏龍,怕出了岔子,緊急讓人跟他換了任務,倉促之下許多該提前查明的情報明顯滯后,這才……唉,饒是不樂向來喜怒不形於色,還是濕了眼眶。
媚公子本就虛弱,冰涼湖水中折騰一遭,已陷昏迷,謝無秋掰開他的嘴,又塞了幾粒丹丸,吩咐人帶他回去好生照顧。
「那庸醫來了嗎?」謝無秋打了個噴嚏,擦拭身上的水珠。
蜃樓重金養了不少大夫,提供名貴藥材,但治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制毒,謝無秋口中的庸醫行事執著,無論患者是誰,一概免費,什麼葯都敢用,憑天意治病,但無論療效如何,病患都有口氣在。
太醫署的醫術,謝無秋毫不懷疑,但保命的大夫,他只信庸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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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著「正本」旗號的蜀中慶王、益州襄王大軍浩浩蕩蕩直奔長安而來消息不脛而走,長安城內,人心惶惶。
謝青黎重新披掛上陣,謝家軍舊部紛紛響應,河東、河南兩道玄甲營已開拔支援長安,京畿鐵甲營由他坐鎮,排兵布局,有條不紊,以安軍心。
皇帝命太醫隨侍謝青黎左右,三年多前,謝青黎擊潰進犯的回鶻,直入其國都高昌,大勝歸來不想遇到殘部偷襲,謝青黎腹部、腿部中箭,他本就有腿傷,多一道少一道無甚區別,可腹部傷在肺上,能保住性命已是萬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