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爭執
方黎越想越氣,朝著對面的秦衛東吼道:「你他媽站那麼遠能看清楚嗎!滾
招生的就在廠大門口旁邊租了個小門店,裡頭坐著兩個人在嗑瓜子,為了遮陽半拉著門口的卷閘門,有些暗。
方黎進去問了問,負責招生的人也挺熱情,問他是誰介紹的,方黎搖搖頭,說他是自己來的。
那人笑容頓時減少了一半,坐了回去,對方黎說,是廠里職工就學費減半,不是的話,一個學期要交一百二十塊錢,而且有名額限制,一個班滿了就不招了,先到先得。
「要上多久的課?」
「看你學什麼專業了,快的半年,慢的也就一年左右就能畢業,畢業了就能找工作,像電工,焊工,都是學得快上手快的,現在很多廠里都招工人,想要待遇好一點的,會計,出納,都是坐辦公室的,也招人,幹得好一個月學費就能賺回來了。」
招生的人說得天花亂墜,也不知道是不是招到學生有提成。
方黎又問:「讀完了給發文憑嗎?」
「當然發了。」
「發什麼文憑?」
那人沒想到眼前這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小年輕這麼認真,笑容更少了,不太耐煩地從抽屜里給方黎摸出一張,擺在檯面上:「就發這個。」
方黎一瞧,文憑的抬頭是長華職業技術學校,但下頭蓋的戳是什麼開美服裝廠,還有一個朝陽什麼公司。
「這是學校發的,還是咱們廠里發的?」
招生的人白了他一眼,伸手收走了文憑:「我們是合作辦學,你懂不懂什麼是合作辦學?就是我們公司和廠里,還有和學校合作的,我們有合同,發的就是這個,你要是想去讀那種發學校文憑的,就考試去吧,我們這種就是讀了能賺錢來著。」
方黎猶豫了,他不懂這些,但他也知道,讀了書不是就該發學校文憑嗎,發一個公司給的證算什麼。
「你到底報不報名?我們中午還得吃飯去呢。」
「不好意思,我再想想。」
那人從抽屜里拿出鎖門鑰匙,哼了一聲:「沒錢沒關係,還想要正規文憑,天底下哪那麼好的事,做白日夢呢。」
方黎都轉身要走了,被他說的臉臊起來。
實話實說,他爸還欠著人家工人二十多萬,他要工籍沒有,要學籍沒有,連身份都登不得檯面。
如今能在這兒好好站著,沒被人撕掉胳膊扯掉腿丟進黑煤窯,都是靠是秦衛東豁出命帶他逃出來,走了大運的。
方黎咬了咬牙,又走回來。
「那要是報會計得多少錢?」
「會計請的老師貴,多三十的學費,一學期一百五,不包書費住宿費。」
一百五…,頂得上市裡一個家庭半個月的工資了,這還不算要是真的去了,雜七雜八的學雜費,和上學喝拉撒用亂七八糟的開銷…
那人拎著鎖要鎖門,見方黎還不走:「我們要鎖門吃飯去了,你問半天,到底報不報名啊?」
方黎說:「謝謝,我再考慮考慮。」
那人擺擺手,乾脆利落地鎖門走了。
正值晌午,日頭大了,方黎出了汗,脫掉外套拎在手裡,往車站走。
讀書的開銷是一道大坎兒,其實他也不是非讀不可,可體力活就他這個身體條件,去了哪個礦上都是按勞發錢,他得到猴年馬月才能攢夠讓秦衛東不要再在礦上幹活的錢?
至於馮暉給他掏學費這條路…
方黎搖搖頭,他壓根沒想過,這要是給秦衛東知道了,這事絕對沒完了。
他在這點上還真挺怕秦衛東的。
方黎愁著臉蹲在馬路邊,蹲的腿酸了,又在車站附近轉起來。
車站附近有許多小店面,大多數都是賣小商品的,方黎轉了一下午,一點門路都沒看出來,要是做點小生意,從進貨到銷售,再到場地,哪個都不是說來就來的,方黎喪氣地坐在台階上。
他活到十九,真真是沒有一技之長,一事無成的,離開了方家,秦衛東能靠著在礦上的經驗迅速抓住賺錢的機會,可他呢?他對礦上的事一知半解,做點小生意吧,又什麼都不懂,簡直是廢物一個。
眼見著天黑了,方黎在一家小地攤上,晃到了一個銀色的口琴。
「老闆,這個多少錢?」
「二十,快收攤了,真想要十五拿走。」
方黎都不用摸兜里的錢,就知道根本不夠,他又不捨得看了幾眼,想到若是沒出事,他大概還能上幾節城裡老師來教的音樂課。
方黎搖搖頭,坐了最後一趟晚點的車回去。
坐這趟車的,大多都是夏河溝那邊的工人,車上的空位有一半,有兩個中年男人卻沒坐,他們蜷蹲在中間的過道上,露出的脖頸乾枯消瘦,肌膚貼在骨頭上,費力呼吸著,彷彿這樣能讓他們沉重澀塞的肺再延展一些。
方黎看了一眼他們手裡裝葯的袋子,沒一會,又偏過了頭。
他心裡揣著心事,到了礦上,大燈一晃,方黎抬手去遮,聽見有人打遠喊他:「哎!衛東他弟,衛東正找你呢!」
方黎還沒應聲,他的手臂就被人猛地一把鉗制住了,疼得很。
「方黎!你他媽去哪了!」
秦衛東摘掉了工帽,額頭冒著汗,他厲聲斥罵,不由分說地粗暴地將方黎扯進了屋子裡,呯的一聲關上了門。
方黎讓他拽的一路踉蹌,差點摔倒:「你幹什麼!你弄痛我了!」
「我弄痛你,我恨不得..!」
秦衛東揚起手,方黎嚇得眼睛一閉,是純粹的生理反應,但他很快就抬起了頭,並且怒瞪著眼前的男人:「你要幹什麼?你吃錯藥了?!你敢打我?!」
秦衛東咬牙森森地盯著他,像瀕臨怒火邊緣的野獸,一觸即發。
方黎心裡突然生了那麼點懼意,但轉瞬即逝,他使出最大的力氣掙脫,吼道:「你發什麼瘋!我的骨頭都要讓你捏碎了!」
秦衛東看著方黎甩脫他的鉗制,他怕真的弄疼方黎的骨頭,不敢用狠力,方黎以為秦衛東鬆了手,更加猛烈的掙脫,看著被方黎甩脫的手臂,秦衛東心中的怒火像燒著的野草一樣蔓延,他直接伸手捏住了方黎的下頜。
「你就這麼想離開我?!」
「說什麼瘋話!我不是給你留字條了嗎!」
方黎被秦衛東捏住臉頰,壓制地抵靠在牆上,他斜眼一掃,才發現桌子上他留的去夜校的紙條早就被秦衛東揉捏成一團垃圾扔在地上了。
「說,說你不會去。」
秦衛東的語氣近乎一種命令式的口吻。
方黎動著脖子和臉頰,他的下頜都被秦衛東捏痛捏酸了,他開始後悔,後悔自己以前少吃的那兩碗飯,媽的秦衛東這個狗東西力氣太大了,他根本掙脫不了!
「你給我放手!」
「不放。」
方黎也不客氣,他抬腿一腳揣在秦衛東的小腿骨面上,那裡肉薄,秦衛東吃痛,一下子鬆開了手。
方黎趁機矮身逃脫,他揉著自個兒的下巴,氣不過,又伸手去打秦衛東的頭臉:「你他媽是條瘋狗?說瘋就瘋的,你要掐死我?」
秦衛東盯著他,方黎剛邁步,他就像捕捉獵物似的要追上去,方黎大叫:「我他娘的去喝口水!」
他說了,秦衛東的目光仍舊追隨著他,方黎也懶得罵了,從桌上拿暖壺倒了杯水,大口大口地喝起來,他快渴死了。
等方黎解渴了,休息過來,他抹了把嘴,坐在凳子上,用手指碰了碰臉頰靠近下頜那塊,一碰就肉疼,肯定是青了。
「你看看你給我弄的!」
秦衛東看過去,方黎細皮嫩肉,臉頰靠下果然出現兩個青色的手指印子,還是對稱的。
一眼,秦衛東就立刻冷靜了下來。
方黎越想越氣,朝著對面的秦衛東吼道:「你他媽站那麼遠能看清楚嗎!滾過來看!看看你給我弄的!」
方黎吼起秦衛東來不是開玩笑的,他氣惱起來從來都是真打真踢真踹的,從小到大都是,秦衛東猶豫了兩秒,還是走了過去,剛過去,頭上就被方黎打了一巴掌。
「疼死我了!」
秦衛東被打的偏過腦袋,儘管他很不喜歡方黎這樣打他的頭,但看見方黎臉頰上的青紫印兒,他自己轉了過來,手抬著方黎的臉頰仔細地看。
方黎嘶哈著,秦衛東說:「下午我找不到你。」
「我不是給你留字條了嗎,我坐馮暉的車去看夜校了!」
秦衛東不語,他沒法說,他沒法說方黎消失在他眼睛里一分鐘他都覺得心裡像有成百上千雙爪子撓爪一般難受。
他根本忍受不了。
秦衛東沒說,他仰了仰頭,輕輕親吻方黎被他捏出青痕的地方。
方黎被他親的癢,罵吧,看著秦衛東那麼高大一男人蹲在他跟前兒,身上全是礦里的石灰碎屑,又不忍心,索性讓他親著。
趁著這會兒好說話,把該說的也說了。
「我知道你不想我去,可眼下你覺得我還能幹什麼?」
「在這兒待著,等我一年,等我賺夠了錢,帶你手術。」
「那你呢?」
秦衛東一愣,他的計劃里很少有自己。
方黎垂下了眼睛,他看著秦衛東的右耳,玩鬧的表情消失不見:「你告訴我,你現在右邊這隻耳朵,還能聽得到嗎?」
秦衛東的眼神動了一下,他微微偏開了些:「能。」
「能個屁!」
方黎罵道,他坐在凳子上,彎下腰,捂住了臉:「秦衛東,我不想你這樣,為了我的手術費,你再這樣整天在礦里待著,沒日沒夜的炸礦,早晚兩隻都要聽不見..!」
「而我什麼都做不了,我只能在上面看著,每天早上看你走,晚上看你回來,我做不到,秦衛東,我做不到了..!」
方黎的額頭陷在秦衛東的頸側,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不像秦衛東那樣,腦子裡可以裝得下很多計劃,他想到什麼說了,他對秦衛東也沒有秘密,他只是對他自己異常憤怒,擠壓很久的憤怒。
「所以你就聽我這一次吧,行嗎。」
作者有話說:
寶子們!!還是那句老話!小說皆有我賦予的軌跡和設定,秦衛東就是秦狗,其實方小黎受一點傷他能殺人!但是現實世界里只要跟你動手的,甭管啥,一定跑啊!!小說:瘋狗真香,現實:麻煩立刻坐牢!!
大家一定要分得清啊!!
他倆就這種相處方式,怎麼比喻呢,就像動物世界里一窩狗,呸!一窩狼崽玩鬧的時候就會互相撲啊互相咬啊,牙齒也有分寸。
而且方黎真的是秦衛東的命了,他倆從小到大就是這樣的廝混大的,思維模式的問題。
而且其實方小黎在現在年少的時候並沒有立刻制止秦衛東,他只是罵,罵完了還是讓秦狗親。
所以,這為以後秦狗越來越過分也助長了氣焰!所以秦狗以後狗,方小黎也是那片雪花!
方小黎:呵呵,我真的會謝。(微笑)
啵啵我親愛的寶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