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民既富於下，君自富於上
隨著衙役喊完，現場就像是一滴水掉進了滾燙的油鍋里一般，瞬間沸騰了。
「一年三上品，太不可思議了！」
「江下村是哪裡？為何我從未聽說過這個地方？」
「王慎、李積、張儀是何人？師從何處？怎從未聽說過？」
「黑幕，這是黑幕！怎麼會有村子一年出三位上品？！」
周圍的人一聽這話，紛紛往旁邊退去，將那個喊著黑幕的學子孤立出來，看向那人的眼神宛如在看一個傻子。
難道這人不知道，縣考得上品者，文章是要貼出來供眾人參考學習的嗎？
之所以這麼做，其一是為了防舞弊，其二是因為縣城之下的各個村鎮，教育水平遠遠不如郡城，更不要說與府城相比了。
所以每次大考的時候，縣衙都會把評為上品的文章抄錄下來，貼在石壁上，供學子觀摩。
因此，若是覺得有黑幕，至少也要看完人家寫得什麼再喊，否則就是空口誣陷他人了。
果然，衙役們的目光也注視了過來，那人臉色一白，趕緊鑽進了人群之中。
「膽小如鼠，不成氣候！」衙役嗤笑了一聲，便不再理會了。
片刻之後，又有兩名衙役走了出來，一人在石壁上塗上漿糊，另一人將六張考卷貼了上去。
此刻，學子們也顧不上看自己考得怎麼樣了，紛紛跑到上品文章周圍，細細評味了起來。
一名青衫學子大聲朗誦道：「《百姓足，君何以不足》，作者·王慎，民既富於下，君自富於上。蓋君之富，藏於民者也。民既富矣，君豈有獨貧之理哉？...」
「閭閻之內，乃積乃倉，而所謂仰事俯有者，無憂矣！」
「里野之間，如茨如粱，而所謂養生送死者，無憾矣！寫得好！」讀到高興處，青衫學子忍不住高聲叫好，引得眾人跟著齊聲叫好，現場相當熱鬧。
不遠處，傅言信好不容易在紅榜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臨江鎮學子·傅言信，下品。
看到入品后，他還是相當開心的，因為臨江鎮上一個入品的還是四十年前他的爺爺·傅安農。
想到兩個好友，他繼續招了招，吉安鎮學子·劉山玉、中品，建安縣學子·趙樂歸、中品。
接著，傅言信又找了一下姓喬的學子，卻發現紅榜上沒有，反倒江下村上榜了五人，除了上品的王慎、李積、張儀之外，還有中品的李先和王引之。
「這個江下村...是爺爺出生的那個村子嗎？」傅言信微微一愣，他們家在江下村還有個宅子，只是爺爺不喜歡村裡，所以幾乎沒有回去住過。
他又擠到範文區，發現很多學子都在抄錄文章，便仔細研讀一番，然後也有點手癢了。可惜自己沒帶筆墨，只能晚些時候購買別人抄好的。
走到百味樓直登二樓包廂，一進門，傅言信就笑著拱手道：「恭喜趙兄、劉兄榜上提名啊！」
趙樂歸笑了笑，劉山玉則一臉不爽的說道：「只不過是中品，有什麼可喜的。」
「劉兄這話可就有點傷我的心了。」傅言信笑容一囧，搖著頭說道。
「我並不是說傅兄，而是說自己。」劉山玉拱了拱手，繼續說道：「往年中品都沒幾個，今年上品就冒出三個，真是生不逢時啊！」
趙樂歸微笑著問道：「劉兄看了那三篇文章嗎？」
「只顧著與自己鬥氣了，尚未閱讀。」劉山玉搖了搖頭，相當坦誠。
「為兄這裡正好有抄錄版的。」趙樂歸拿出一疊紙放在桌上，頗為幾分自得的說道。
「哈哈，多謝趙兄了，我剛剛在範文區囫圇吞棗的看完，正感覺失落呢！」傅言信大笑著拿了起來，又將其中一份遞給了劉山玉。
包廂內立馬安靜了下來，只有趙樂歸自飲自酌。
用了將近半個時辰，三篇文章都看完了。
劉山玉不禁嘆了口氣，感嘆道：「王慎這篇文章...兩兩對仗不說，還抑揚頓挫，朗朗上口...我不及他！」
「那張儀和李積呢？」傅言信好奇的問道。
「沒看，王慎這一篇，我都需要細細琢磨用心品味，張儀和李積的文章，等我消化完王慎這篇再說。」劉山玉白了一眼傅言信，拿起文章又看了起來。
「傅兄不必理他，我們喝我們的。」趙樂歸給傅言信倒了一杯酒，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便說道：「我記得...傅兄家在臨江鎮，這個江下村就在臨江鎮下啊！」
「喔？」傅言信一愣，驚訝的問道：「趙兄確定？」
「十分確定，家中一位叔叔在縣衙辦差，看到了王慎三人的籍貫，是臨江鎮江下村。」趙樂歸點了點頭，意有所指的說道：「江下村...人傑地靈啊！」
劉山玉一聽，抬頭看向傅言信，興奮的問道：「傅兄可認識王慎、李積、張儀三人？」
「不認識，我一直在鎮上生活，從未去過江下村。」傅言信苦笑著搖了搖頭，早知道那鳥地方能飛出三隻麒麟，他怎麼也要提前去認識一下啊！
趙樂歸見傅言信不像是撒謊，也不再深究，而是看向劉山玉，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倒是劉山玉一臉可惜的搖了搖頭，他是真的想見一見那三位。
「劉兄，你可知那日在三樓吃飯之人是誰？」趙樂歸見劉山玉又要看文章了，便開口問道。
「不是喬家大院的人嗎？」劉山玉得意的說道：「我特地看了看，這次先考，沒有喬姓之人上榜。所以這頓飯，我還是能請的。」
「哈哈哈...」趙樂歸大笑著說道：「在我看來，劉兄怕是沒資格請了。」
「因為那日喬家大院之人所接待的，正是江下村的學子。」
「什麼？！」劉山玉和傅言信都驚到了，這兩路人，怎麼想也挨不到一起去啊！
「千真萬確，你們回想一下，他們喊得是不是『祝五位公子旗開得勝、金榜題名』啊？」趙樂歸用摺扇敲了敲桌子，笑眯眯的說道：「江下村此次上榜者，正好五人。」
傅言信搖頭說道：「就憑這一點，還不夠吧？」
趙樂歸摺扇一開，淡然的說道：「二位來之前，我就準備為劉兄訂下三樓了，恰好遇到喬家大院之人又來訂位子...」
「這這...」劉山玉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然後以袖覆臉，無顏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