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洗底

「死亡讚歌」三樓的VIP包廂內，將近有七八十平的寬敞空間里，燈紅酒綠，肆意的喧鬧聲和打情罵俏的嬉鬧聲，不斷在包廂內響起。

粉紅色的旖旎燈光引動著人體內的情慾氣息，舒緩而又節奏的音樂聲里，房間正中的一個直徑在兩米多的圓形舞池內，兩名幾乎不著寸縷的舞娘，相互倚靠著繞著一根鋼管起舞。

角落的吧台上，濃妝艷抹的女調酒師擺弄著手藝，一個姿色不俗的艷麗女郎，將吧台上的酒水裝入托盤，轉身朝著包廂靠牆的一排沙發走去。

兩張長條多人沙發和一個雙人沙發圍繞著一個茶座，每個沙發兩側都坐著幾個穿著包臀裙，胸口露出一大片白皙的靚麗少女。

見酒水到了，這些個少女里有起身端酒水的，也有宛如貓兒似的半趴伏依偎在三個坐在沙發上、正圍著茶座玩牌的男子身邊。

「哈哈哈，我又贏了。」

「科里昂先生的牌技著實精湛。」

坐在包廂主位長條沙發上的科里昂是一個四十五六歲的中年人，高鼻深目，一頭褐色頭髮，有著典型的怯塔爾男子特徵。

此刻，科里昂頗為興奮地從身旁的靚麗少女手裡接過酒水，大手又在對方的大腿上揉捏了一把，笑著朝對面坐著的一個穿著得體西裝的黑髮男子說道，「哈哈，運氣不錯，加拉瓦，看來今晚你的運氣可沒我好。」

加拉瓦攤了攤手，看了看自己面前空空如也的桌面，又笑著指了指科里昂面前堆疊得老高的鈔票，無奈地笑道，「遇到科里昂先生這樣的牌技高手，我只能是連回家的路費都輸掉了。」

「哈哈哈，加拉瓦，你說得太誇張了。」

坐在科里昂和加拉瓦中間，一個穿著休閑服，皮膚白皙，看著像是西林和怯塔爾人混血的男子笑著說道，「科里昂先生還沒玩得盡興，你不是讓你的人去換一些散鈔，怎麼還沒回來？要知道科里昂先生可是在總督府下轄的商工局工作，想要邀請他的人可是數不勝數。」

說著，這名混血男子還衝著加拉瓦打了一個眼色，顯然他說的話，別有用意。

「確實應該到了。」

加拉瓦眉頭微微蹙了下，隨即又笑著說道，「手下的人辦事總是有些拖沓，我讓人再去看看。」

側頭朝包廂門口位置招了招手，立時有一個之前一直站在包廂邊緣穿著黑襯衫的青年朝加拉瓦走了過來。

「去看看切爾是怎麼回事？」加拉瓦壓低了聲音朝這名黑襯衫青年說道，「如果沒找到人，你就去一樓的大廳找看場子的利爾德，就說我找他要些零鈔。」

那名黑襯衫的青年點點頭，立即起身朝包廂門口走去。

「加拉瓦，不必這麼麻煩了。」

靠坐在對面沙發上的科里昂瞟了眼離開的黑襯衫青年，輕抿了一口酒水，笑著道，「我今天只是受雷歐的邀請，和你認識一下。」

旁邊那個混血男子聽到科里昂提到他的名字，頓時舉起了手裡的酒杯，笑著示意。

科里昂同樣報以微笑，看著對面的加拉瓦繼續說道，「我今晚玩得還算盡興，玩牌只是為了個樂趣，若是只為了玩牌，我早去幻境賭場了。這點錢……」

科里昂忽然從沙發上站起身，指著面前堆疊了差不多有兩三萬怯比的小面額紙鈔，隨手朝著周圍一圈的靚麗女子們叫道，「就全給我們今晚在場的美女們了。」

「哇哦——」

在場的一眾靚麗女子，

一個個頓時驚呼出聲，滿是驚喜。

其中在科里昂身邊的兩個少女，一左一右，在他的臉頰上獻上香吻。

加拉瓦看著科里昂的舉動，卻微微變了臉色。

科里昂面前的幾萬怯比是他故意輸給對方的，如果科里昂收去他倒覺得沒什麼，可就這麼送給在場的這些鶯鶯燕燕，加拉瓦卻隱隱有那麼心疼。

「科里昂先生真是愛美女勝過愛金錢。」

那個混血男子雷歐這時卻是站起身，雙手鼓掌叫好起來。

在站起身後，雷歐還輕輕拉扯了一下加拉瓦，示意對方跟著起身。

加拉瓦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也回過神來，笑著連連拍手。

其實，以他如今的「生意」，別說幾萬怯比，就是幾十上百萬他也拿得出來，但從陰暗的底層一步步爬到現在的地位，每一步都艱難無比。

在他最初僅僅只是幾百幾千怯比，就不得不和其他幫派的人搶地盤、鬥毆，甚至殺人，所以真正見到科里昂這樣拿錢不當錢的做派，著實有幾分不是滋味。

此時，整個包廂內，隨著科里昂的大把撒錢，氣氛一下火熱了起來。

站在舞池中間兩個幾乎只遮住隱秘部位的舞娘，一起跳下舞池，一個隨手撿起茶座上的高檔雪茄，媚眼如絲的在大腿上揉搓著，點燃后遞到了科里昂的手上，另一個則喝了一口酒水，撲到科里昂懷裡，嘴對嘴將酒給渡了過去。

「你今晚的事，辦得不夠漂亮。」

在一片沸騰火熱的氣氛里，那個名字叫做雷歐的混血男子，臉上掛著笑，目光望著被一群鶯燕包圍的科里昂，身體卻微微靠近加拉瓦，壓著嗓子道，「這傢伙雖然只是商工局那邊一個不大不小的辦事員，但人脈很廣，在王國那邊的家族也很有勢力。你既然想搭上這些上層人物的線，那就一定要做得讓人滿意。否則，不但無益，反而會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我明白。」

加拉瓦眼瞼低垂，神情多了幾分陰鬱，「與這些人打交道，我還需要歷練。」

他已經從雷歐這個混跡政商的掮客話里，聽出了對方的一些不滿。

一個是之前的牌局，科里昂這個出身於王國上層貴族家庭的花花公子，喜歡玩牌，但不是那種大面額的賭博，而是小面額的，享受的是那種玩牌贏錢的樂趣。

這樣的怪癖，加拉瓦自然是無法理解，對於他來說玩牌就是為了贏錢。

不過，他還是按照雷歐的要求，讓手底下的人弄來了三萬多面值在20和50怯比的鈔票，用來在今晚輸給科里昂，好讓對方盡情享受贏家的樂趣。

可沒想到的是，三萬多面值在20和50怯比的鈔票，竟然不夠。

科里昂雖然喜歡小面額紙鈔贏錢的感覺，但是幾人玩牌本身的賭注並不小，他又要擔負起雷歐的本錢，在玩到一半的時候，加拉瓦已經意識到他準備的紙鈔不夠的問題。

當即，加拉瓦讓心腹切爾去將今晚在幾個場子散貨后收來的錢拿來，先應應急。

他在紅番鎮幾個場子里散的藥丸藥品，多數也是以零鈔交易，加拉瓦估計也有個幾萬，能夠應付得過去。

可一向辦事讓他頗為放心的切爾，卻是去了半天都沒能回來，使得牌局最後只得草草收尾。

加拉瓦身上雖還帶著大額100和500怯比面額的鈔票，但他知道這時候不好再拿出來，免得將今晚這個娛樂交際的性質給變了。

只不過，加拉瓦還是沒有想到，科里昂出手會如此大方，竟是將幾萬怯比的紙鈔隨手散給在場的這些流鶯，使得他又一次失態。

「雷歐，加拉瓦，你們兩個傢伙在竊竊私語些什麼？」

這時，似乎好不容易才從脂粉堆里擠出來的科里昂，輕輕拍了拍一個依偎在身旁的女郎翹臀，滿面紅光地笑著朝著兩人所在的方向喊道。

「科里昂先生，你將美女們都吸引走了，我和加拉瓦兩個，只好在一旁看你和美女們調情了。」混血男子雷歐故作可憐的笑著回應。

「哈哈哈，你這個傢伙。」

科里昂笑著沖雷歐擺了擺手，又從一個美女手裡接過一杯紅酒，用夾著雪茄的手指著加拉瓦，忽然臉上露出了幾分玩味的神色，

「加拉瓦，雷歐和我說過一點你的事情，我知道你想要什麼，但我想告訴你，在這個房間，我可以和你坐在一起玩牌，但是出了這個房間，我絕對不會和任何人說我認識你。」

這番話說完，加拉瓦臉色再次變得陰沉，抬頭盯著科里昂，眼神有一瞬間掠過一絲兇狠。

但僅僅只是一瞬，他又按捺了下去，反而臉上擠出一絲自嘲的微笑，「我只是一個臭水溝里爬出來的老鼠，能在這裡認識科里昂先生，已是我的莫大榮幸。」

科里昂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繼續說道：「加拉瓦，你要明白，不是說你穿襯衫打領帶，就能洗掉你身上沾染的污泥。不管是你的身份，還是你現在的『生意』，這些都是泥坑。你想從這個泥坑裡爬出來，這個想法很好，在西林，在王國，身上沾滿了污泥卻能夠與你一樣意識到這點的人並不多。」

「嘿，加拉瓦，還不朝科里昂先生敬上一杯，他現在可是在指點你。」掮客雷歐從茶座端了一杯酒，遞到加拉瓦手裡，朝著他笑著說道。

「還請科里昂先生指點我這迷途的羔羊。」

加拉瓦臉上露出了討好的笑容，微微欠身後，將酒杯里的紅酒一飲而盡。

「你知道王國最近一百多年增加的一些新貴族么？嗯，王國太遠，或者說你知道如今西林最大的那幾個富豪，他們的出身么？」

科里昂輕輕抿了一口手裡的紅酒，將手裡的雪茄放在旁邊一名女子端著的煙灰缸里，頓了頓，繼續帶著淡笑說道，「騙子、小偷、逃犯、黑幫頭目……他們最開始的身份並不見得比誰更高，但是當他們積攢到了一定的資本和資源后，他們已搖身一變成了富商、慈善家、和平紳士……」

加拉瓦聽到這裡若有所思起來。

對於科里昂所說的那些個王國的新貴族，他沒有了解，但西林本土的一些個富商，他卻是知道一些。

其中某位年少時曾犯過盜竊罪的富豪，在新城的某個樓盤拆遷時，還藉助過他所在的水牛幫的力量。

「你是個聰明人。」科里昂又拿起雪茄抽了一口，「想要往上爬，你要將你的底洗乾淨。至於怎麼洗，很簡單，能上檯面的生意，照章納稅，慈善生意，輿論喉舌。尤其是最後一條，輿論。民眾是健忘的，一件事說了一千次一萬次，他不是真的也是真的。」

「感謝你的指點。」

加拉瓦徹底興奮了起來，對於幫派和他手底下最大的「藥品」生意，他早已想要抽身。

可想要朝上更進一步，他卻一直不知該如何去做，有了科里昂的指點，他對於接下來的路，一下清晰了起來。

加拉瓦再次端起滿上的酒杯，朝著科里昂示意，正想繼續開口。

突然——

哐地一下包廂的門被人從外面猛地推開。

加拉瓦以為是他的人回來，轉頭就要呵斥。

他手底下的這些人都是街頭底層爬起來的，做事向來沒有規矩，即便他讓一些人穿襯衫打領帶，但骨子裡其實也沒能改掉這些人的粗魯本性。

通過方才科里昂的指點，他對於這個來自王國某個家族的花花公子，已經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

不談對方在商工局辦事員的身份，就是沖著方才對方給他的指點，足以讓他想與對方的關係更親近幾分。

可一轉頭，加拉瓦發現走進包廂的是一個捲髮乾瘦的南莫人。

這人加拉瓦認識，是他手底下眾多的「駱駝」之一，名字叫做蘇什哈，雖然以他的身份，平日里與這些「駱駝」打交道多數是他的心腹切爾以及其他小弟，但蘇什哈之前幾次取貨交錢，他有在場，是以有些印象。

「加……加拉瓦先生。」

進入到包廂的蘇什哈不知是看著包廂內的旖旎氛圍，還是看到了他眼裡的「大人物們」，站在門邊喊了一聲，聲音里透著緊張。

「抱歉兩位，是我手底下的人。」

加拉瓦先生朝科里昂和雷歐歉意地笑了笑，接著站起身沉著臉走到蘇什哈面前，「你來做什麼？切爾人呢？」

「我……我……」

蘇什哈身體微微顫抖，舌頭打結，似乎一下說不出話來。

也就在這時，加拉瓦突然注意到包廂門外，躺著一個穿著黑色襯衫的人影。

嗖地一下，加拉瓦幾乎下意識的就朝後面倒退了一步，常年在混跡底層黑暗帶來直覺，讓他敏銳的察覺到了一股危險的氣息。

而就在這時，包廂門外，一個穿著黑衣黑帽的身影，一躍闖了進來。

比加拉瓦的動作更快，那個身影進入包廂后，幾乎一個縱身就到了加拉瓦的面前，猛地一下抓住他的衣領，幾乎將他整個人帶飛起來，轟地一下，撞向了包廂另外一側的隔音牆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