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程矜之:「為什麼?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長澤痛心疾首:「國師,您這幾年身體和凡人無異,您以為您一個弱女子,是如何平安無事的在難民堆里治病救人?怎麼可能獨身一人在民間小院中徹夜安睡?您怎麼可能進出京城如同進自家後院一般?」
程矜之在前面治病救人,季鋮德就在後面默默跟隨,她一人在簡陋的小巷人家安睡,他便抱劍在門口相護。
季鋮德誅殺修士不是為了得到顧斐然的支持,他無視顧斐然為了得到琉璃盞而做的孽、對顧家百般容忍也不是為了自己,他要準備轉生陣的材料,他要為程矜之續命。
因為一個程矜之,季鋮德將自己變成了滿身臟污的怪物。
他大可以讓紀朝清告訴程矜之,關於他這些年以來的情誼。只要他說出來,程矜之絕對能明白他其實從來都沒有變過。
可是他沒有,他將所有罪孽全部都攬在自己身上,不允許程矜之被染上任何污點,他那份隱晦的愛,也被季鋮德當做污點,一起被埋進了他的墳墓里。
他所求所願,不過是對紀朝清說的那句「平安喜樂」罷了。
他裝的太好,演戲也演的太好,於是除了長澤之外,這世上再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想法了。如果不是程矜之一心求死,那麼長澤絕對不會將這些說出來。那麼季鋮德的所有赤誠、痛苦,以及熱愛,全部都煙消雲散。
百年千年後,他成為史書上單薄的一行文字,後人只會知道:大季朝鋮德皇帝,在位兩年,治理國家有方,惜英年早逝。
其他的,什麼都不剩下了。
「原來是這樣……」所有的事情皆已明朗,程矜之忍不住笑了一下,「紀朝清,謝謝你,你把陣眼拿走吧。」
紀朝清發現她的神色不太對,便問道:「你要做什麼?」
程矜之道:「年少時我曾覺得自己擁有了一切,沒想到越長越大,那些曾經有的東西,也都漸漸沒有了。活著太累,我不想活了。可季鋮德用命換來了我的命,你問我想做什麼,我也不知道。」
紀朝清終於後知後覺的從她的話里意識到了什麼:「你喜歡季鋮德?」
程矜之聽到這句話,先是笑了一聲,繼而落下一滴眼淚。
她看向滿街花燈,腦子裡想起昔年與季鋮德一起在這裡看花燈時的場景。
少年眉眼含笑看她,在花燈的籠罩下,他眸子里全部都是她的身形。
他說:「師父,我們永遠在一起吧。」
程矜之說:「是啊,我喜歡他。」
清俊少年,溫文如玉,她愛他的明媚,她也愛他的狠毒。
她愛季鋮德。
若是不愛,她不會面對季鋮德得驅逐而毫不作為,也不會一聽說他得了怪病便眼巴巴的跑回京城看他,更不會感受到他的冷酷絕情,還是非要讓他去佛門贖罪。二人相伴多年,季鋮德太優秀,也耀眼,她怎麼可能看不到他?
只是,她不知道季鋮德的計劃。她只感受到了他毫無理由的輕蔑與殘忍。程矜之曾經是長清宗宗主手心裡的嫡女,她有自己的尊嚴,去京城為季鋮德治病已經是她最大的退步,她絕對不可能會跪著求愛,因此,她絕對不會開口向不愛她的季鋮德表白。
於是,陰差陽錯,世事變化無常,他們兩個誰都沒有來得及開口,便硬生生的錯過了。
原本將一切冷眼旁觀的紀朝清,看到程矜之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莫名動了一些惻隱之心。
她的心底有聲音在告訴她:別管她,你做的已經夠多了,讓她自生自滅去吧。
紀朝清將那聲音滅掉:「既然你真的想要他,就應該早點同我說。」
紀朝清從乾坤袋中掏出了一個小杯子,那杯子通體雪白,模樣也小巧可愛:「這是聚魂杯,燒一些季鋮德的東西進去,再帶著它去季鋮德去過的地方。」
程矜之看向紀朝清的眼神里驟然透出炙熱的光芒:「他多久能夠回來?」
紀朝清:「轉生陣將他的魂魄給了你,原本按道理他是回不來的,但是我看他魂魄泛著金光,或許天道會眷顧。」
程矜之眼底的光一下子便熄滅了。
紀朝清:「……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他作惡太多,你要以他的名字做好事,你做的好事越多,他回來的那日便能早一天。」
程矜之面上浮起希冀:「好!我一定能讓他回來的!」
紀朝清很滿意,她伸出手,要吸取程矜之的陣眼。
程矜之也份外配合的閉上了眼睛。
長澤見狀,連忙要去攔,沈均將他攔住。
紀朝清將一顆藍白相間的珠子從程矜之的胸口吸出來,她將那珠子抓在手中,下一刻便吐出一口血來。
紀朝清像是被什麼東西壓制住一般,驟然半跪在了地上,她的額頭滲出汗水,眸子卻極亮。
沈均快步過去,想要護住紀朝清。
不想,紀朝清轉身,一掌便將那珠子拍進了沈均的胸膛之中!
她的力道並不重,然而沈均像是被人重重的拍了一掌,整個人向後退了一步。緊接著一股藍白色的靈力猛然從他的胸口湧出,散向四方天地!
一股狂風生起,大街上的花燈齊齊被風吹滅,月色越發明亮,一股純凈的氣息瘋狂的湧向沈均的身體。
天地間方圓五百里所有怨念與邪氣,皆被這股氣息沖刷的一乾二淨!
沈均只覺得腦袋一陣劇痛,他下意識的用手按住頭,無數畫面瘋狂的湧進了他的腦子裡,幾乎讓他站立不住!
紀朝清沒有想到沈均竟然有這麼大的反應,原本以為他能夠承受的住,現在看來,他怕是壓根受不住陣眼的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