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養心殿。
一行太醫候在寢殿之外,肅正垂首,不敢多言。寢殿內卻傳來太醫院院正孫茯被太后訓斥的聲音。
「朝廷養著你們,你們便是如此報效朝廷?陛下如此模樣,如何才能救回來?」
孫茯年已是天命之年,白髮銀須立在龍榻之前,看著地上盤膝而坐痴痴傻傻的小皇帝,卻是十分無奈。
「回太後娘娘的話,陛下昨夜裡受了驚嚇。臣以為,暫且不必用重葯。待過幾日陛下將舒大人慘死的情形淡忘些許,便就能夠自己痊癒。是以,臣只先用一味安神草與陛下調理,才不好傷及根本。」
太后宋氏只此一子,皇宮森冷,母子二人自幼相依為命。昨日兒子被人從南城帶回來,便已被嚇得痴痴傻傻。宋氏唯恐兒子就此落下病根,原本就不全的心智,再不剩些許。那日後臨朝,她們孤兒寡母,豈不任那些文官們拿捏?
孫茯從寢殿出來的時候,抹了一把額上的冷汗。侍君如侍虎,方才他解釋過後,太后又將他訓斥了一頓。他也一把年歲,在太醫院內頗有名望,如此被懷疑醫術,已是許久未曾有過。
孫茯望著門外候著的一干門生,只嘆了聲氣,默默生了告老還鄉的念頭。
宋氏好不容易將兒子安撫睡下,卻覺心口抑鬱難舒。
兒子臨朝以來,第一回任命大將,便被人毒殺。昨日那般慘狀她雖未見到,卻聽皇帝身旁的大伴江儒說起。七竅流血,雙目爆出。仵作驗過屍身,說是鴆毒所害。
宋氏那會兒將兒子抱著懷裡,尚且心有餘悸。這回只是鴆殺一個舒啟山,若是稍有偏頗,下一回便是她的顯兒了。
可誰又要殺舒啟山,再明顯不過。
「娘娘可莫再憂心,陛下這會兒已是睡下了,許醒來便是好了。」江隨走在她身旁,正又勸了一聲。
宋氏這才將手放去江隨的袖腕兒上,由他扶著。
「我總是在想,舒啟山這事兒,本就有跡可循。這陣子與舒啟山生過衝突的,不就那麼幾人么?可攝政王今兒晌午的話,卻不痛不癢。似根本不想還舒啟山一個公道。」
江隨淡淡一應。「攝政王要一個證據,我等且也沒有證據。那毒落得利落,根本無跡可尋。京都城裡有這般身手的人,無非是御林軍與錦衣衛。那可都是攝政王的人。娘娘,雜家得勸您一聲。這事兒,可不好再追究了。」
「……」宋氏壓下一口氣,「可還得多謝掌印提點了。」
只從養心殿里出來,江隨回了司禮監。宋氏嘴上雖是答應,心口之氣卻依舊難以下咽。一旁嬤嬤問起,「娘娘,可是回壽和宮了?」
宋氏冷笑了聲:「那日五皇子受了驚嚇,也不知好了沒。哀家得去碧雲宮一趟,也好探望探望。」
玉昀用過午膳,也回了趟皇宮。
那日成堯匆匆被龐鐸送回碧雲宮,也不知後來怎樣。如今她算是與人家有了交代,便打算去碧雲宮探望回人。也好叫雲妃與成堯日後能安心。
只是將將走來碧雲宮門前,便聽得裡頭沉悶的鞭聲。
門前候著的幾個內侍與她作了禮,「長公主殿下。」
她方覺這幾人眼熟,「你們,如今是在壽和宮中當差的?」
幾個奴才連連稱是,稍年長些的,已經要往後退去稟報。「奴才、奴才替您與太後娘娘傳話。」
「不必了。」玉昀將人喊了回來。「這裡是碧雲宮,又不是太后的壽和宮,本宮與太後娘娘都是來探望雲妃和五皇子的,還傳什麼話?」
年長的內侍被喝住了,立著沒敢動。玉昀自帶著阿翡輕音走了進去。便果真見正殿前,兩個內侍正在行鞭笞之刑。而太后宋氏正襟坐在大殿門外的太師椅上,手中端著玉盞,喝著茶,看得別有興緻。
而被綁在木架上的人,正是雲妃,身上已是傷痕纍纍。而一旁小成堯哭著,求太後娘娘放過母妃。
宋氏卻好似一個字都未曾聽見。她心中有恨。叫成堯看看這個,便也嘗嘗她的顯兒昨日受過的驚嚇之苦。舒啟山之死,都是因她們母子而起。攝政王袒護那位長公主殿下,那便由得她們來償債。
宋氏喝下一口茶的功夫,正遠遠望見從宮門外來的玉昀。
那道瘦削的身形走得很急,該是見著了雲妃慘狀,要來與她理論。一旁嬤嬤湊來,小聲提醒了句,「娘娘,好似是長公主殿下來了。」
宋氏懶懶打了個哈欠,又起了身,「哪裡有什麼長公主?哀家乏了,往裡頭歇息一陣。你且叫他們繼續打,不準停。」宋氏往裡頭轉了身,方又狠狠叮囑道,「誰來了,都不許停。」
玉昀將將走近,便見宋氏已帶著嬤嬤轉身入了大殿。大殿的門啪嗒一聲被人合上,宋氏竟是與她擺了一道閉門羹。
小成堯一旁哭著,喊出一聲皇長姐來。玉昀又看了看被打得皮開肉綻的雲妃,便也站不住了。
「誰若再敢落一鞭,本宮定叫他百倍還與雲太妃娘娘。」
可那兩個執鞭的內侍壓根當做沒聽見。顯然,是宋妃臨行前下了令。
雲妃虛弱道,「公主不必理會我,帶、帶成堯走吧。不能讓他看到這些。他素來膽子小,會害怕。」
成堯方十一二歲的年紀,這會兒哭喊著,「母妃我不走。皇長姐…」
成堯求她的話未說出口,玉昀便已箭步沖了上去。兩聲鞭響狠狠落在長公主身上,那兩個執鞭的內侍,方才一驚。停了手中的鞭子,又相互看了一眼。一旁年長的公公卻攛掇了聲,「太後娘娘可沒叫你們停。」
「許公公?」玉昀望向那年長的內侍。分明就是伺候在太後身邊的人。
許公公卻笑得幾分陰狠,「殿下,您可不能怪奴才們。奴才們也是受了太後娘娘的旨意,不能停啊!」
執鞭的內侍又落下兩鞭,重重打在玉昀肩頭。鞭尾一翹,直甩來她臉頰上。便是一道血痕。阿翡輕音看不下去,忙來拉著主子,卻也被那兩個內侍甩了兩鞭子來。
「不要了,不要了。」成堯哭著,「不要求情了,皇長姐。」
玉昀此下,只覺肩背上火辣。她自幼被人捧著,還從未有人對她動過鞭子。隻眼看輕音阿翡也被打傷了,便更是忍不了。只將人護來自己身旁的功夫,又是兩鞭子落了下來。
「你們且以為太後娘娘便能護著你們不成?」她只抬眸狠狠望向眾人,笑著道,「今兒在這兒的各位,你們的臉,本宮都記下了。」
只這話落的功夫,一道陰柔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都給雜家住手了。」
聽是掌印,一行內侍齊齊跪下。那許公公見狀不妙,已連連爬去了江隨腳下,「掌印,掌印。」只跪著近了,方再看到江隨身旁,沉無聲息的一身玄衣,「攝、攝政王殿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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