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玄色的身影漸漸走遠,姑娘們方才鬆了一口氣。
氣氛恢復如初,二姑娘四姑娘嘴上說不過人,又知道嫡小姐有宸王撐腰,自是不再說了。
高台上卻來了位嬤嬤,自稱是伺候在宋妃娘娘身旁的,與二姑娘和四姑娘道,「三皇子來了。宋妃娘娘喚奴婢來,請姑娘們過去呢。」
二姑娘這方與玉昀一福,「方才,還未多謝公主替我們說話。娘娘傳喚我們,我們便就先走了。」
齊鳶鳶冷冷嗤了聲,「公主分明是替我們說話。便就快去見你表哥罷。」她待三皇子毫無寄望,便也沒成就二姑娘話里的優越感。
如此,二姑娘帶著四姑娘,有些憤憤的走了。玉昀才將人拉了來,「好了。我們去那邊看看。」
一旁湖邊的小台階上,還放著些許冰刀。奴才們在那兒伺候,可以幫主子們穿上,多有貴女們躍躍欲試,還未曾敢下去湖面的。
玉昀卻是不怕的,以往還在宮中,她每年都要與皇爺爺和父皇作嬉冰的節目。便也熟悉這門技藝。
齊鳶鳶方也收了脾性,「嬉冰我也會的,但定不及公主好。」以往嬉冰節,她也被祖父帶來參過宴,便見過大公主親自排演的節目。此下,齊鳶鳶便也將方才的不愉快忘的乾淨,笑著湊來玉昀面前,「我還得和公主討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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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台上,宋氏將將起了身來,見過那位皇家的侄兒。
三皇子凌成顯一身青色刺金的錦袍,冠發上一支純金雕龍頭簪。穿著華貴,可肩頭太窄的緣故,卻莫名多顯幾分羸弱。
這會兒,三皇子手裡持著只木雕,正一把匐倒在了宋妃膝邊。
「母妃,您看看這鳩車好是不好?掌印使人尋回來與我的,是前朝的東西。」
宋妃憂慮著扶起兒子的一支手臂。「母妃今晨與你說過的,你可還記得?」
三皇子猶豫著看了看四周的人,這才起身來。對宋氏喊了聲,「姨母」。隨後又與徐氏招呼,「舅母。」而後,才重新看回宋妃面上。
宋妃滿意笑了笑,又見二姑娘和四姑娘回來,指了指來處與兒子道,「你表妹們也來了。」
宋菡隔著三兩階台階,便聽到了宋妃的聲音。她也並非頭回見三皇子,這陣子母親嘗帶著她來見見宋妃,便也偶有在雨辰宮中,撞見過三兩回。
三皇子面相生得似先皇,而眉目則像極了宋妃。如此的長相倒也沒什麼好叫人嫌的,除了身板瘦弱了些,又因年少,性子還軟著。其餘便是頂好了。至少人家是皇子,而父親也才正三品官職。
宋菡如此說服著自己,跨入高台小亭的時候,便也提煉起了三分笑意。
「三皇子表哥。」她盈盈一福。
「二表妹、四表妹都來了。」三皇子笑著迎來,又抬手指了指湖面上的冰橇。「母妃早晨便吩咐了,讓我一會兒帶表妹們去玩兒那個。」
「……」宋菡觀其面色,能與三皇子多多相處,自然是好的。可觀其面色,只覺那雙目光中空洞了些。「多謝娘娘,多謝表哥。」
三皇子將將走近了些,卻又提著衣擺跑去了欄杆旁。「誒!有人嬉冰!」
宋菡唯有跟著去了欄杆旁,循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竟是嫡小姐正和大姑娘在冰上玩鬧…
冰面上,齊鳶鳶正牽著陸茹若玩鬧得高興。
一旁不知是哪家的貴女道。
「看,三皇子正看過來呢!」
「許是看嫡小姐嬉得太好了。」
齊鳶鳶這才往那邊看去,卻見高台上果真立著一抹深青色的身影,還正往這邊擺了擺手。她頓時沒了興緻,面色也跟著沉了下來。「罷了,不玩兒了。」
玉昀見人緩緩滑回來岸邊,方也往高台出望了望。她身上的命服不便,便就未曾下岸。只是與齊鳶鳶說了些門竅,又在岸邊望著兩個姑娘玩。這會兒見她們都回來,她方也收了收心。
「我先見見宋妃娘娘。鳶鳶與茹若,你們便再去別處逛逛?」
於禮數上,她雖是無需拜見宋妃。可如今形勢,已有些顯然。
宋妃娘娘主持後宮大事,而她那位皇叔,自從一干父皇幼子中,選中了三皇弟。她總該去見一見未來不久這皇城明面上的新主人。
齊鳶鳶顯然無心與三皇子,陸茹若也是不想冒頭的。玉昀便只帶著阿翡,往那邊高台上去。
只將將走來台階上,便見凌成顯已迎了出來。「皇長姐來了?那邊嬉冰的是誰?怎未與皇長姐一起來。」
聽三皇弟問起齊鳶鳶,跟在三皇弟身旁的二姑娘面色已稍沉了下去。玉昀方道,「便是一同來賞冰的姑娘。那是不及二姑娘儀容的。」
「好玩兒。」三皇弟卻顯然沒將她的話聽明白,「我也去玩兒。」
玉昀還未開口阻止,卻是宋妃娘娘沉聲開了口。
「好了。」
「成顯還要帶表妹們去乘冰橇,自也是一樣的。」
凌成顯這才見母妃面色不好,嘴角一癟,便就不說話了。還是一旁侍奉的小內侍上前來,笑著道,「殿下,宋二姑娘,四姑娘,冰橇的碼頭在那邊,請隨奴才來吧。」
「不去,不去。我沒勁兒了,歇會兒。」
宋妃一時氣得起了身,那些不成氣候的話,當著眾人卻也罵不出口。還是那小內侍通曉三皇子的秉性。「奴才方還叫人在那冰橇上備了牛乳糖,殿下若不去,那可吃不上了。」
凌成顯這方重新打起幾分精神。「有牛乳糖?」又看了看一旁母妃和宋家姊妹。「走走走,表妹。我請你吃糖。」
宋菡唯有一福,「那我和妹妹,便隨著殿下。」
宋妃看著三人被那小內侍領走的身影,重重嘆了聲氣。卻見玉昀已上前來招呼,「宋妃娘娘可都安好?」
「大公主客氣了。」宋妃淡淡與人寒暄。卻在心中暗自打量著這位皇家的嫡長女。數月不見,人是清瘦了許多了,可那雙眼睛卻越發像起已過世的皇后。以往還有些許俏皮,如今這般安然處世的模樣,也與皇后七分相似。
寒暄作罷,宋妃才招呼著玉昀坐下。
內官監大太監張元生親帶著人來添炭火了。都是上好的炭核桃,不生煙,火燒得旺。即便在敞開的地方,也叫人覺著暖。
玉昀方落座下來,便見張公公親自來問了問,「大公主殿下的湯婆子,可也要換一換?」
「有勞張公公。」玉昀將手裡的湯婆子送了過去,這個還是方從玉檀宮裡帶出來的,已然有些涼了。
見張公公親從小內侍們手中挑了個暖的,送來面前。玉昀這才接了過來,又叫阿翡送上個元寶。「我不常回來,許久未見張公公了。這般小心意,張公公收著罷。」
張元生忙笑著接了下來。「奴才謝大公主賞。」
宋妃一旁暗暗打量。此時,夕陽正灑在玉昀面上,雪白的膚色被襯托得暖了起來。眉眼如畫,薄唇挺鼻,便就靜靜坐著,也是極其美麗。
她卻不禁想起,昨夜在鏡子里見到自己的鬢角生出的白髮…
只玉昀與張公公說話之間,湖面上卻起了喧鬧。貴女們驚呼,也有奴才們的慌亂。高台眾人齊齊起身,往那邊望去。卻見冰面上漏了個大窟窿。
「有人落水了!」
玉昀定睛看了看,那水裡泡著幾個人,正拚命游著。方還在冰面上滑著的大冰橇,卻是四周都尋不到蹤影。
「啊呀,三皇子摔倒了!」那邊凌成顯正行到高台下頭,聽得自己要去乘的冰橇落進了冰窟窿里,腳下一個踉蹌,一把摔到在了地上。
宋妃聽得那邊的消息,便顧不上冰面上的事兒了,忙起身叫奴才們去將三皇子扶回來。
玉昀唯有將張公公又喊了來。
「那邊唯恐有客人落了水,還得勞煩張公公的人了。」
張元生自忙是一拜,「奴才知道,奴才這便叫他們去救人。」
「那湖面上不宜人多了,只選些年輕力壯的,去湖面上救人。你與他們說,若救得了人的,娘娘都有賞。其餘的,分成兩隊。選些嗓門兒大的,將冰面上其餘的客人都請回來。若不願回來的,一會兒娘娘便要問責了。另外的人,便往御膳房去罷,煮兩大桶的驅寒湯,再拿些乾淨的衣物被褥來。」
張元生只忙著去辦了。三皇子也已被幾個內侍重新抬了回來。宋妃一時忙著查看兒子的傷勢,確認無恙后,方見玉昀行來與她道。
「娘娘方還緊著三皇弟,我便替娘娘拿了主張。還請娘娘莫怪。」
宋妃這才恍惚想起玉昀方吩咐張元生的話。不過短短几句,便已用人唯賢,賞罰有至。再看看她那不爭氣的兒子,即便是個兒郎,卻也不及別人穩重周到。
她唯有笑了笑,「公主是緊著大家的安危。嬪妾多謝公主還來不及。」
她只好一邊安慰自己,這也不能怪她顯兒,若當年被先太上皇寵著的是顯兒,便也就不同了。
可惜,太上皇喜歡賀蘭家的女兒。自己沒能娶上,便叫陛下娶了賀蘭氏作皇后。她的兒女,又怎能和賀蘭氏的比呢?
宋氏想著,嘆息得悄無聲息。卻見玉昀又走去欄旁望向湖面,那雙目光中幾分悲憫關切。
「娘娘可還好嘛?」這人來得悄無聲息。卻是恭身候著一旁了。
「掌印來了?」她方還有些慌亂,後來又替顯兒不平。眼下見到江隨,才覺著有些安心起來。先皇還在世的時候,她從未有過這般安心。那位從來不是她的夫君,只是她的主子,謹小慎微,才能得他一點點眷顧。
可江隨不同。他是床帷好手,也是可靠同盟。
「雜家看來來遲了些,叫娘娘和三皇子受驚了?」
她掛起幾分笑意,「不礙事,有大公主在。事情都處理妥當了。」
玉昀聽及自己名號,方回眸過來。卻見江隨一雙鳳眸正看了過來,也未與她行及禮數,「大公主果是叫人放心的。」
這話里乾淨,沒有其他意思。許只是對她方替宋妃分擔理事之責的一點點謝意。
玉昀也道,「掌印過獎了。」
便見江隨彎身,從地上拾起來什麼東西,送來她眼前了。「這好似是公主方佩戴在腰間的?」
玉昀這才知道,是齊鳶鳶送與她那柄玉骨扇,不知何時落在了地上。她接來,道了聲多謝。便見張公公匆匆趕了回來。
「大公主,娘娘。方落水的客人們已都救上來了。是威遠侯府家的夫人和小姐。這會兒喝下了驅寒湯,裹著被褥送去太醫院了。」
玉昀只道。「如此是最好的了。」
卻又是江隨接了話去。「今日張公公有功,娘娘自要大賞。只今日還有宴席,天色也遲了。你等在此打點收尾。隨後回內官監靜待娘娘旨意便是。」
張元生忙道是,又對玉昀和宋妃作了揖。方才退下。
江隨只與宋妃道,「這會兒天涼了。晚宴已設好在慶豐殿了。請娘娘下旨移步吧。」
「那便依掌印的意思。請客人們移步慶豐殿。」
宋妃說罷,便見江隨抬手來扶。她也緩緩搭著手上去,隨著人走去了前頭,與客人們作個領。
江隨這人手暖,扶著她的手時,也並不規矩。
宋妃悄聲笑了笑,卻問及他來。
「掌印看著大公主的時候,眼裡有光啊。"
「娘娘聰慧。瞞不過娘娘。」
「蘭秋和星瑜,掌印看來都畫膩了?」宋妃見過他手下的丹青,栩栩如生,最擅美人。
「娘娘若是有新人,那該是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