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阿顏想著反正走得快些或慢些,她都指定在城門戒嚴前趕不回去了,索性就不緊不慢地走了起來。
就是今夜她怕不是要在城外將就一晚上了。
正當阿顏沿著原路走了大概一刻鐘的時候,一輛馬車從她邊上駛過,又在她前面停了下來,棕色的駁馬,拉著後面馬車廂,青布制的帷幔遮住了車窗,看不見裡面坐的是什麼人。
駕車的馬倌從前室跳下,提著馬鞭便向著她的方向走來。
看到她後退了幾步,馬倌在她前面幾步停住,對著她作了一揖:
「這位姑娘,奴家主人問,不知姑娘需不需要什麼幫助?」
聽到這話,阿顏略過小廝,看向了那邊的馬車,除了馬兒偶爾蹶了一下馬蹄,車廂始終一動不動。
見她有所疑惑,那個小廝接著開口道:「姑娘不要誤會,我們不是壞人,只是見著天色漸晚,大晚上,姑娘一人在此城外,怕是不安全。」
確實,京城雖是天子腳下,可城外的治安明顯比城內差上不少。
阿顏依禮向對方欠了欠身,才有所疑問地說:
「您誤會了,只是如今這個時辰,便是馬車也趕不上在城門關閉之前回去了吧。」
「這個姑娘不必擔心。」
說著便從腰間拽下一塊令牌,遞到她面前。
是城門令。
一般三品以上官員都會有一塊能在宵禁后入城的令牌,也是為了給官宦人家一個方便。
所以這是告訴她,來幫她的人不是壞人,反而是個做官的。
其實想想,她也沒有難為自己的愛好,能有人載她一段也很好。
阿顏道謝后,便隨著馬倌坐在了馬車前庭處,只是一路上,從頭到尾都沒有聽到他家主人說話,若不是她能偶爾聽到對方的咳嗽聲,她都不確定裡面是不是真的有人。
馬倌也不同她多說什麼,只一心駕著馬,一路上安靜得很,倒真的像他們只是順帶捎上了個物件。
等馬車入了城門后,天色已經大暗,城門才剛從身後關上,阿顏便聽到一旁的馬倌接著開口道:
「就送姑娘到這了。」
阿顏覺著他家主人真的算是張弛有度了,肯主動讓她搭車,卻也不冒昧地問她家在何處。
「今天有勞大人了。」
阿顏也只是簡單的道謝,隨後便踩在地上從馬車上下來,轉身又向著對方行了一禮。
仍然坐在馬車上的小廝也只是笑著朝她點頭,隨後便又駕著馬車離去。
阿顏一時也猜不出對方是誰,光聽個咳嗽聲,她也拿不準。
對方能冒險用城門令帶一個根本不認識的人進皇城,她本以為一路上他們怎麼也得問問她的來歷,誰知道,他們一句話都不問也不說,只是這麼小心的人,又怎麼會帶她進京呢?
...
阿顏想了一路,等到了寧王府門口,只見兩個小廝一見著她,便匆匆忙忙向內跑去,見此情景,阿顏眉下一挑,對了,裴湛說今日要過來吃飯的。
阿顏一進桂山院,都還沒進門,就見到了姜嬤嬤小跑著朝她過來。
「娘子呀,你去了哪裡呀?王爺都等你半天了。」
半天?怎麼可能,她敢保證絕對沒有半個時辰。
「嬤嬤,我...今日...」
阿顏對著姜嬤嬤還沒有說完,便看見裴湛一身玄衣,單手放在腰間,整個人幽翳沉沉地出現在門口。
而自從裴湛面無表情地出現在門口以後,院子里的姜嬤嬤和鄭家兄弟都一副噤若寒蟬的模樣。
「進來。」
裴湛只淡淡地吐出這兩個字,便轉身抬腳進入了屋內。
阿顏見狀,也只好提溜著裙角,默不作聲地跟上。
才一進門,門便被人從外面關上了。
這門外邊,鄭家兩兄弟倒還算立的住,姜嬤嬤卻已經忍不住開始在院中踱步。
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個顏娘子能犯這樣的錯,這才搬來這裡的第一天,就能讓王爺等她,她究竟怎麼敢的。
而門裡面,阿顏雙手放在身側,磨著自己的衣角,顯得有些局促,裴湛依舊站在她面前,沒有回頭,也不說話,她知道,裴湛這是生氣了,想想也是,他堂堂一個王爺,想來覺著能同她吃飯是她的福氣,結果居然還要他等,也難怪了。
在他看來,自己難免有些不識好歹了。
想到這裡,阿顏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垂下頭,微微呡了呡唇,做出一副欲語淚先流的模樣
「殿下,我...奴婢知錯了。」
再開口時已經帶著哽咽聲了。
「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出府是想上街買些東西的。」
她說話間,上前幾步,手微微抬起,拽了拽裴湛的衣袖。
「別碰本王。」
裴湛這冷死人的語氣,阿顏也只好默默將手放下。
裴湛饒是如何也沒料到,這個女人竟然敢放了他的鴿子,也當真是可以,嘴上說著愛慕他,行的倒是我行我素。
想到這裡,裴湛轉身坐了下來,只是臉上仍然沒有什麼表情。
阿顏見人坐下后,不多想,直接跪在裴湛腳邊,低著頭,也不做聲。
一時間,房間里安靜得落下根針都能被人聽見。
裴湛原以為,這個女人會開口說什麼理由,結果進屋到現在就說了這麼一句,是覺著沒必要同他解釋嗎?
他倒要看看這個女人到底在搞什麼把戲。
疏然間,阿顏被四指捏住了下頜,被迫直視上裴湛的眼睛。
她眼裡還噙著不少淚,再加上火燭的光閃著她的眼,都看不太真切裴湛是個什麼表情。
不過想來也是,裴湛看著她都是一副打量的神情,根本就沒有變過。
只有下頜處的疼痛,提醒著她,裴湛怕是氣的不輕。
「怎麼?好玩嗎?」
裴湛話間帶著點譏誚地對她說著,也不鬆手,光是聽他的語氣,都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阿顏也不太方便說話,就只能搖了搖頭。
裴湛看著她的臉,微微燭火映在她的臉上,又像是不由自主地看向阿顏淚光迷朦的眼睛。
她是真的很愛哭,特別是此刻她跪在他身側哭的模樣,更是惹了他想摧磨的心思,倏爾,眼前閃過昨夜她靠在他懷裡喊著疼的模樣,扣住她下巴的手僵了僵。
隨後看到一滴淚從她眼角滑落,他這才順著眼淚落下的方向,看到了她眼角的那顆紅痣。
垂涎欲滴般,手指撫上她的眼角,濕潤又帶著體溫計的淚水沾上他的指尖。
心瞬間停滯了一拍,提醒著他今晚過來這邊是件多麼荒唐的事情。
理智回籠,裴湛的神色又冷了下來,
「既然如此,你也不必繼續待在這裡了。」
別開眼,甩開她的下巴,站起身離開,沒幾步,就到了門口,臨出門的時候,又轉頭吩咐道:
「鄭昀,你看著她搬,今晚就搬,不準幫她,讓她自己搬。」
繼而邁著步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獨獨只留下滿地傾灑的月色。
她今天,出了這麼多狀況,臉上的妝早就一塌糊塗了,自然是什麼都遮不住了。
直到等裴湛走後,阿顏才將將鬆了一口氣,她如今也不欲與裴湛多說什麼。
怎麼說她其實也幫了裴湛許多,怎麼這人還這麼惡劣,有這麼喜歡掐她的下巴的嗎?
不用看也知道,按他那力道,怕是一會臉上就能多四個紅印子。
阿顏用舌頭抵了抵下顎,才緩緩撐著手從地上站了起來,要不是她身子骨還算好,她怕是早折在半路了。
「阿顏姑娘,請。」
聽到旁人的催促,阿顏轉身朝著鄭昀點頭示意,然後走到床頭衣櫃前開始收拾東西。
東西也不多,只有些四五件衣裳而已,很快便都打包進了一個包袱,抱在胸前朝著門外走去。
可惜了,這床比她房間里的大,她都沒有機會睡一下。
「鄭大哥,麻煩了。」
「阿顏姑娘,我幫你吧。」
阿顏仍是一副垂眉順眼的模樣,看著鄭昀伸到她面前的手搖了搖頭。
「殿下說不準幫忙的。」
說著還抱緊了一下懷裡的包袱。
鄭昀也想不通今日阿顏姑娘怎麼就沒回來,看著她這麼狼狽的模樣,怕不是真的發生了什麼事。
不過,這也不是他該管的。
「請。」
一路上,又安靜得可怕,只有腳底接觸地面的聲音悉悉作響,她偶爾間抬起袖口抹一下眼淚,又在鄭昀看向她的時候,將手放下。
今天的意外真的很多,安和縣主不說,還有那位拉自己回來的又是誰,再加上今晚和裴湛的不歡而散,想想就挺頭疼的。
行至月上柳梢,才到了她的住處,木門緊閉,於是抬手敲了敲門。
「阿顏姊姊,你怎麼回來了,姜嬤嬤還讓我明天去伺候你來著。」
杏兒聽到敲門聲,一開門就看到阿顏抱著個包袱站在門口,借著月光,還看到她的臉上花了,眼睛也腫了。
「回去說吧,杏兒妹子,天也很晚了。」
不等杏兒開口,阿顏便搶先說道,隨後,又朝著鄭昀欠了一身:
「鄭大哥,我到了。還得勞煩你回去向王爺復命。」
也不等人說什麼,便將門掩上,同杏兒進去了。
燭火下,
「杏兒妹子,能不能勞煩給我去拿點吃的,我這實在是餓的不行了。」
不堪杏兒好奇的詢問,阿顏也只好支開點她,不過她確實也是很餓了,想她臨近中午出的門,都沒來得及吃上一開口午飯。
等著吃的空檔了,她坐到床上,將腳上的鞋脫了下來,雙手抱著膝蓋,看了一眼自己今天受難的腳,果然磨破了好幾個地方,都可見的紅了,甚至有個地方都生出來了水泡,這鞋著實不合腳。
又看了眼受傷的小臂,她忽然想起,以前自己受傷的時候,姑姑總會給她上藥。
說來,她已經有一年沒見著人了。
...
「她回去了?」
裴湛離開桂山院后,便徑直來了書房,繼續處理軍中的事務。
只是這心卻怎麼也靜不下來,惹得他不由多喝了兩盞茶。
他原本以為至少要一個時辰,結果沒半個時辰就等來了鄭昀的復命。
「是,阿顏姑娘已經回去了。」
「這麼快?」
裴湛不經意間隨口問道。
「阿顏姑娘並沒有多少行李,片刻就收拾好了。」
「嗯。」
裴湛也不多問,表示知道后,便出聲讓鄭昀退下了。
他今天也是荒謬得很,竟然一直在那等到她回來。
想到這個,心下不免自嘲了一番。
鄭昀不知到王爺到底是個什麼態度,臨退下時試探地問道:
「王爺,需不需要屬下去查一下她今日的行蹤?」
「不用了。」
裴湛想也沒想的就拒絕了,她愛去哪去哪。
不一會,又補充道,
「以後她的事也不用說與本王聽。」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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