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阿荇。」
阿顏戴著帷帽在一屋內等著誰,聞著聲音微微側身才看到從她身後側推門緩步走了進來的裴競。
一身暗紅色燕居服,頭上用著玉簪束髮綰髻,倒讓阿顏想起十年前第一次見到裴競時的場景,他好像也是做著這副模樣,只是那時他騎在馬上,居高臨下地只瞟了一眼渾身髒兮兮的她。
只開口問她說「你想活下去?」
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記錯。
「陛下。」
摘下帷帽放在桌上,正要跪下叩首時,裴競已然走至她的身前,扶住了她的左臂。
二人就這樣面對面站著。
「瘦了。」
裴競也不放手,慢吞吞的兩個字后,便一直握在她左手的小臂上,透過衣衫,指尖還捻了捻她內臂。
一年未見,她真的瘦了好些,他一隻手便可以將她的胳臂縛在手中,透過衣衫撫到那銷形的骨骼。
不僅僅是手臂,便是面頰也清秀了許多,只是不知為何,原本那清冷的目光中,如今卻多了些她這個年齡少女該有的柔情。
是因為裴湛?
裴競面上不顯,眼神里卻多了一絲審視。
阿顏有些不自在,眼神卻也不敢亂動,只垂著頭,她習慣在裴競面前低眉順目,卻並不習慣裴競親近她,而且她明顯感受到裴競這是得了趣在逗弄她,這手更是不知道該不該縮回來。
她真是一點也沒明白,裴競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見她,就不怕她的身份暴露嗎?
更甚,裴競竟然敢在那舒痕膏上留暗示要她今日來這馬場見面,也虧得那瓶子上只是一匹馬的圖案,便是她也不太敢確定裴競的意思,想來裴湛也沒神到看到瓶子上一匹馬就有所懷疑。
她知道裴競這個人很瘋,也沒想到這麼有病,是真的不怕他自己的計劃付之一炬。
「謝陛下關心,屬下已經按著陛下的吩咐接近了寧王,只是寧王疑心很重,屬下還需要一些時日。」
阿顏低著眉目,將目前的情況照實回稟了一番,說話間已然沒有了那江南口音,只是等了半天卻等不來裴競的回應。
她是為裴競辦事的,他不開口,她也只有頷首低眉等著的道理。
半響后,
裴競鬆開阿顏的手,目光卻從她的臉上下滑,記憶中的阿荇總是一身黑衣,今日倒是第一次見她穿著如此清秀,更像是一個女人。
只可惜這淡綠色,一點也不襯她。
「阿荇,朕自然是信你的,說來,朕與你相識也有十年了。」
十年前,他救了她,也將她從太原帶回來,可惜那時候,她才十歲,這些年來,看著她長大,也看著她慢慢長開,慢慢變得這番...誘人。
雖是瘦了,卻別有一番韻味。
如此盈盈不堪一握。
「陛下記得不差。」
「陛下救命之恩,屬下從不敢忘懷。」
便是她早已厭倦這十年間刀尖舔血的生活,也疲憊於應付裴競這陰晴不定的性子,但她也記得那個曾經將她從生死邊緣救回來的少年。
「傷可好了些?那舒痕膏可是有用?」
裴競依舊是站在她眼前,上下打量著她,漫不經心地問道。
「陛下賞賜,自是極好的。」
嘴上雖這麼說著,卻覺著這些問題有意義嗎?她以為裴競今日讓她前來是覺著她的進展過慢了。
「阿荇怎麼開始同朕說假話了。」
阿顏還沒反應過來,裴競便上前又靠近她一步,不明所以間,手掌覆上了她腰間曾被徐嬤嬤刺傷的傷口,還用指尖點了兩下。
裴競並不用力,阿顏卻心下一驚。
如果面對裴湛時,她還敢有些小動作,那麼面對裴競時,她就只能低垂著手,不敢加重呼吸,也不敢流露什麼神情。
她永遠記得,那個因為害怕,在裴競面前眼神閃躲的人是個什麼下場。
而裴競剛剛這是在警告她,沒有什麼事能逃過他的耳目,便是連她傷口的位置,他都一清二楚。
裴競挑起她的下巴,像是逗弄家養的貓一般劃過她的下顎,讓她直視著他的眼睛。
她看清了裴競眼裡帶著調笑的憤怒。
這才想起舒痕膏有特殊的香氣。
不同於面對裴湛,她對裴競是有些發怵的,畢竟她是死是活,只在裴競一念之間。
而裴競這個人,別人不知道,她卻很清楚,衣冠楚楚下的瘋子,表面做的一副仁君,施的仁政,可實際上...
「陛下,屬下...」
還沒等她說完,便被攔了話頭。
「梁府刺傷你那個,朕已經派人處理了,還有安和,等此事完結后,朕會讓你親自出氣。」
裴競並不想聽顏荇的解釋,什麼樣的話於他並沒有意義,他只要讓顏荇記住就可以了。
語氣彷彿只是在談吐稀疏平常的事情,可仍然帶著一番審視和戲謔。
想來,徐嬤嬤的下場定是逃不開那挫骨揚灰,不,怕不是只有徐嬤嬤一人。
說實話,這麼些年來,她從來沒摸透過裴競這個人。
在這上面裴湛和他倒真是親兄弟。
隨後,裴競手指順著面龐撫上她的眼角,輕笑著說道:
「記住,你是朕的人。」
阿顏努力維持著平靜,這同樣的話她聽了不下十遍了,每次裴競說著這話時都帶著十足不可違抗的口吻。
她知道,自己對於裴競,彷彿是那些貓貓狗狗,樂意的時候摸上兩把,卻又隨時有權決定她的生死去留,不容許別人打狗不看主人,也不允許她有半分不臣之心。
「是,屬下記住了。」
這會,阿顏才直視上了裴競的雙眼,裴競疑心更甚,若是眼神稍有閃躲,他便不會相信。
裴湛如果眼神多數下是冷的,那麼裴競這笑意盈盈下便是殘忍的。
確實,沒什麼比能活著更重要了,她目前也根本沒有對抗裴競的能力,自是也不會將自己置於他的對立面。
「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