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睜開眼。
漸漸浮現在伊芮絲眼前的是熟悉的白色天花板。
她撐著身體坐了起來,環顧四周,又看了看窗戶外晴朗無雲的天空,正對向窗檯、一樓開得正好的玫瑰紅月季花。
眼前的一切平靜又美好。
彷彿發生在昨天的一切只是一場激烈了點的夢境。
此時此刻的伊芮絲不復昏迷前的暴躁、錯亂,至少她表面上很淡定,但絕不是一貫表現在亞蘭眼前的那一面。
如果一定區分兩者的話,那大概是「亞蘭的伊芮絲」和「魔法師伊芮絲」的區別了。
伊芮絲叫出了「佩諾」,一項項進行檢查。
她的魔力已經見底了。
魔力的斷供使「切斯特的天網」自動斷開連接,可斷連之前,她沒有來得及調回「限制模式」。
鋪天蓋地的魔物到哪兒去了?
天知道呢。
伊芮絲對此一點兒都不關心。
想著昨夜的魔物天災一定會被神殿觀測到,他們絕對會去檢查「切斯特的天網」是否出現漏洞,並進行修復和復原,便徹底將這事拋之腦後了。
「使用技能『B級儲存空間』。」
第三空間應召出現在伊芮絲的眼前。
因為一直開啟會持續消耗她僅剩不多的魔力,她拿東西的動作很快。
她先是拿出了一個小腰包。
腰包里放了她親手繪製的魔法捲軸,可用以交易的金子和寶石——雖然她本來是想弄來地獄城的交易貨幣的。
接著是一個棕色手提箱。
這是一個魔法手提箱,它能比普通的箱子裝更多的東西,而且更輕。手提箱里有提前準備好的十幾套衣物,與之配套的飾品和鞋子,一些日常必不可少的用具、工具。
伊芮絲拿東西的速度很快,以至於她忘了把亞蘭的手工香皂,他的水寶寶,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給丟出來。
——不過這不要緊,因為她總有一天會發現的。
伊芮絲的身上髒兮兮的,所以她在二樓的浴室洗了個澡。
她很肯定亞蘭一定聽到了她的動靜,但他沒有上來,而是一直呆在了一樓。
洗漱過後,她毫無留念地丟掉了亞蘭裁製的裙子,換上了手提箱里的裙子。
她挑了一件深紫色的西裝式小禮裙。
不夠華麗,但方便行動。
領口收到了脖子,西裝領的設計。領結是工整的黑色蝴蝶結,蝴蝶結心鑲嵌了一顆價值不菲的淺紫色橢圓水晶。
衣袖袖口用輕盈的蕾絲做了花邊袖。裙擺開得很大,布料並不算重,轉身的時候想必會飄起來,用銀絲線綉上的暗紋會閃閃發光,也正好露出了裙邊大開合的荷葉邊。
伊芮絲沒有盤起金色的長發。
而是把耳鬢邊的兩縷髮絲編成了辮子,接著用白水晶的花發卡別在腦後。
她略施粉黛,塗上了百搭的銀灰色指甲油,在手腕處噴上了清新的香水,最後穿上了白色的小皮鞋,拎著她的棕色手提箱,下到一樓。
不過下樓之前,伊芮絲在二樓的樓梯間徘徊了好一會。
她閉上了眼睛,又連續做了好幾個深呼吸,直到做好面對亞蘭的心裡建設,確保自己不會像昨夜那樣只因為聽到了「OO」而暴露出過強的應激反應,才動了身。
而儘管樓下的亞蘭早就聽到了她猶疑的步聲,知道她馬上要下來了,但真的見到和平時不太一樣的伊芮絲之際,他仍很明顯地愣了一下。
但他表現得和往常一樣。
本來正盯著餐盤發獃的他端起了盤子,微笑著對伊芮絲說:
「吃早餐了。」
他還若無其事地說了一些普通的尋常的、他以前也時不時會對伊芮絲提起的話,像是囑咐她小心食物燙口,又說花圃里唯一一朵的白色月季開了,如果她想的話,她可以坐在院子里的白色桌椅上吃早餐。
可他所有的話只從伊芮絲那裡換來了一句:
「亞蘭。」
「我們已經結束了。」
她說話的時候距離他足夠遠,彷彿他是什麼病菌,就連挨近一點都受不了。
當話音傳至耳畔,亞蘭的身影一僵。
時間像是忽然被魔法停下了。
當時間的流速重新開始緩慢地流動,亞蘭慢慢放下了手,他改變了方向,轉過身,輕呼她名字時的語氣依然像是昨天那樣,充滿了乞求,抱著一絲僥倖,不管是什麼,只要能將她留下就好,哪怕只有一天。
「伊芮絲,」
「我做錯了什麼?」
伊芮絲從樓梯間下到地面。
她的眼睛是望向亞蘭的,足尖卻是向著門的方向。
「你什麼都沒有做錯。」
伊芮絲的語氣很平淡,幾乎像是一條平展展的直線,沒有起伏。
她的眼睛依然如昔日一般美麗,卻像是藍色的冰,儘管在光線的照耀下會折射出迷人耀眼的光彩,可本質是冰冷的。
多麼的冷酷無情啊。
可這才是真正的她。過往半個月的時間裡,那個會在亞蘭面前笑得沒心沒肺、精靈古怪的傻白甜不過是刻意營造出來的人設而已。
「只是從一開始,一切便全是欺騙。」
「我對你說的話沒有一句是真實的,包括說喜歡你,愛你,和你打情罵俏,也全部都是在演戲。」
亞蘭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整個人被鎮住了。嘴巴微張,悲傷又難以置信地望向那個輕易把令人心碎的話語說出口的美麗女人。
但也只是一下,他很快回過了神。他怔怔地垂下了目光,視線從伊芮絲的身上撇開,看著地板,嘴角勾勒出苦澀的笑容,彷彿對當下的一幕早有預料。
之後忽然雲淡風輕地說了一句:
「欺騙就欺騙吧。」
「……什麼?」
伊芮絲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
因為亞蘭的反應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哪怕是像聖子那樣溫柔的人,在得知真相的那一瞬間也不禁大發雷霆,冷酷地對她降下詛咒,無情地奪走了她最重要的東西。
而在那之後,那些連她真實身份也不曾得知、被她欺騙了的男人們,在陡然得知一切不過是謊言之時,除了怒火,更是無比後悔居然在她這種魔女的身上花費了時間和精力,認為那是一段永遠不願再想起的黑歷史。
他們每一個人都是這樣。
伊芮絲理所當然地認為亞蘭也該是這樣。
他看上去確實被驚住了,悲傷的神情不似作假。
但也僅此而已。
在那之後,別說生氣了,他太冷靜了,坦然且平靜地接受了被欺騙的事實。
他甚至雲淡風輕地笑了。
彷彿欺騙不欺騙,謊言不謊言……對他來說,全部不重要。
他唯一在意的,只有此時此刻,充盈在他內心的、對她的、即使一桶冰水嘩啦啦倒下來也無法澆滅的感情。
它像是躍然在寒冬里的橙黃色火苗,小小的,沒有那麼那麼的炙熱,但很溫暖,悠久綿長,永遠為一個人而亮。
伊芮絲說不出來此刻心頭的感受。
她說不出來,是因為她不懂。
彷彿在濃霧中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該往哪裡去,於是茫然地在原地徘徊。
是亞蘭冷不丁地往她的方向邁出了一小步,才驚得她像是受了驚嚇的小鹿,往門口的方向跌跌撞撞蹦了四五步,還驚喊著「你不要過來!」。
這把亞蘭給看得愣了愣,旋即嘴角笑意加深。
他停了下來,與伊芮絲保持會讓她感到安全的距離,之後寬容又溫柔地問她:
「為什麼不繼續騙下去了呢?」
伊芮絲也愣了愣。
她不懂,明明他才是上當受騙的那一個,為什麼眼下反倒像是他在把控著節奏、掌握著全局?他為什麼能這麼……遊刃有餘?
她還是沒忍住把心頭的困惑問了出來:
「……你為什麼不生氣?」
亞蘭卻告訴她:
「伊芮絲,其實我很生氣。」
「但比起生氣……我反倒希望你能繼續騙我。」
伊芮絲實在沒辦法從他的眼神里、神色里找到半點「生氣」的意思。
那雙正凝視她的水綠色眼睛飽涵愛意。
她明明騙了他。
可他的眼神每一分每一秒、無時無刻不在訴說:
他有多愛她。
「……」
像是有一顆小石子投入了她的心湖。
泛起的漣漪轉瞬即逝。
亞蘭的每一句話、他的每一個眼神都令伊芮絲不可思議。
他是對愛情遊戲上癮了嗎?
明明根本就不愛她,為什麼要擺出這幅深情的嘴臉?
見伊芮絲彷彿連毛細孔都在抗拒他的愛情,亞蘭知道自己今天無論如何都無法用這個理由說服她了。
他暗嘆一聲:
「我答應你了,不管你做了什麼壞事,都會原諒你。」
伊芮絲想了一會才記起了那個在荒誕的情形下,亞蘭對她許下的荒謬的諾言。
此時的她比亞蘭得知一切皆是謊言時還要吃驚。
她不住地搖頭,難以置信地對亞蘭說:
「那只是一個承諾而已啊!」
伊芮絲的口吻在亞蘭聽來,她在說「那只是一個承諾」的時候,更像是在說「那只是隨口一提」。
究竟是有多不相信承諾的人……才會說出這樣的話呢?
他不知道她以前遭遇了什麼樣的事情,但至少從今以後,他希望能讓她明白承諾真正的意義。
亞蘭斂起了笑容,無比鄭重地否定了她的看法:
「伊芮絲。」
「那是一個承諾。」
他的鄭重其事只讓伊芮絲認為他完全瘋掉了,是在無理取鬧。
似乎連和他多說一句話、多在同一個空間共處多一秒都難以忍受了,伊芮絲變更了本來的計劃。
她拿出了已經沒有幾個了的轉移魔法的魔法捲軸,急匆匆地撕開了它。
而在離開的最後時刻,她依然努力和油鹽不進的亞蘭撇清關係。
「……總之,你已經沒有被騙的價值了。」
「我們結束了。」
「我不想再見到你了。」
「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我的眼前。」
她的態度冷若冰霜。
她離去的身影卻像是落荒而逃。
亞蘭沒有加以阻攔。
他靜靜地站在原地,看著伊芮絲的身影被魔法的光芒吞沒,最後消失不見,連一點兒痕迹都沒有留下。
與其說是放棄,更不如說……如同自信的獵手,從容地放走了一隻腳被捕獸夾夾住了的獵物,等待下一次的追逐。
亞蘭來到伊芮絲消失的地方。
轉移魔法帶走了她,卻沒有把她身上的香水味一起帶走。殘留在空氣中的香甜猶如致命的毒,在神不知鬼不覺間,一點點沁入心脾,使人病入膏肓。
「可我還不想結束啊……伊芮絲。」
亞蘭似乎知道伊芮絲往哪裡去了,他望向地獄城的方向,有一點偏執的病態感,像是陷入魔怔一般喃喃低語:
「我不會離開你的。」
「永遠。」
用這種方式離開,的確不在伊芮絲的計劃之內。
但她別無選擇。
那一刻,當整個人沐浴在那個男人充滿愛意的目光下,她只想趕快離開那個地方,連停留哪怕多一秒也無法忍受。
伊芮絲緊緊閉上了眼睛。
——再睜眼時,像是變魔術一樣,伊芮絲依然是昔日的那個伊芮絲,那個在認識亞蘭之前的伊芮絲。
她慢慢吐出一口濁氣,注意力終於得以放在當下。
先讓她看看轉移魔法把她送到哪去了。
伊芮絲隨手翻出來的捲軸繪製的是短距離的轉移魔法,沒有定點坐標,也就是說,她可能被傳送到毗鄰的區域內的任何地方。
魔法捲軸把她丟進了一條窄窄的小巷子里。
一端是死胡同,兩側則是三四米左右的高牆,兩面牆隔得太近了,陽光連都擠不進來,牆根陰暗潮濕,長滿了密密麻麻的綠色青苔。
她把自己送回人類的城鎮去了?
那麻煩了,這實在太遠了。她得趕快找到代步工具。不說把她送到地獄城的門口,但起碼得到附近。
伊芮絲急匆匆走向巷口。
然而一離開小巷,看到風格迥異的街景,看到路上三米高和十厘米的行人們,她便知道自己想錯了。
這裡……根本就不是人類的城鎮。
誤打誤撞之下,她居然直接來到了地獄城。
「佩諾。」
「使用技能『愛神的羅盤』。」
「咕咕咕……」
伊芮絲:「……」
好吧,看來她得先找個地方吃一點東西。
光明正大行走在地獄城的伊芮絲賺足了視線。
畢竟地獄城裡的純種人類實在太罕見了。
她被懷疑是故意打扮成人類的模樣,是在「角色扮演」,於是莫名其妙得到了「用心了,牛批,這也太像了」的好評。
有異種族的生物想向她搭訕,不過全都被她不耐煩的視線給打發走了——這更坐實了她是「大佬在扮豬吃老虎」。
但終究有「露餡」的那一刻。
白天營業的酒館服務員問她:
「吃什麼?」
「來點人類能吃的食物。」
話音一落,整個酒館瞬間安靜了,針落的聲音都能聽見。
小皮鞋的鞋跟踩在木地板時發出的聲響便更清晰了。
「咚」
「咚」
「咚」
在一雙雙……一隻只充滿了好奇、新鮮感的眼睛的注視下,伊芮絲的步伐平穩得彷彿在瞧不起所有人,那股傲慢勁兒像是除了她之外,在場的所有人全是垃圾。
伊芮絲確實提不起什麼警戒心,因為的確沒有什麼好警戒的。
沒一會兒,她得到了她「人類的食物」。
一個黑麵包和一杯白開水。
伊芮絲從手提箱里拿出了一個魔法放大鏡。
對著麵包和水照了照。
[發現「綠蠅弓狀條形蟲」,寄生蟲屬,推測來自蛇系魔物擬態形態的唾液。]
[發現「邪惡妖精的翅膀粉末」,毒物屬,對人類種有強烈的致幻效果,當前量可致昏迷。]
[發現……]
伊芮絲默了默——比起無語,更像是怒氣值在無聲攀升的一個過程。
或許是還沒有積攢到爆發的點,她只對還沒有走、像是就等著在原地看熱鬧的服務員說:
「換一份。」
酒館服務員給她換了一份。
伊芮絲這次連放大鏡都沒用上,一眼看出了重新端來的這一份就是剛剛端走的那一份,她眼神陰鬱地盯著他。
「你對現在的生活很不滿意,所以想換一條命從頭再來,是嗎?」
一瞬死寂后,酒館里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口哨聲和掌聲。
「妹妹好凶啊——」
「好辣!!」
「酷斃了!!」
「妹妹搞他啊,搞死他!我們挺你!」
起鬨聲越來越大,但就在這時,突然有一道聽上去很厚實又穩重可靠的聲音插了進來。
「不要欺負遠道而來的客人嘛。」
一邊說著,這突然跑出來想要提伊芮絲解圍的老好人,還利用身高優勢擋住了酒館服務員凶神惡煞的視線,身體像是一堵牆似地卡在了他們之間。
他從錢袋裡掏出幾枚地獄城通用貨幣,一枚是小費,其它則是打算請伊芮絲吃一頓的餐費:
「上一份正常能吃的食物吧。」
酒館服務員拿著錢罵罵咧咧地走了。
而突然自己跑出來的傢伙,在詢問過伊芮絲的意見得不到回應后,便在她的對面坐下了。
伊芮絲看了他一眼。
大塊頭,黑皮膚,外表和人類相仿,但多上多了兩根蜜蜂似的觸角,可能是昆蟲系的種族。
他看上去就覺得是個敦厚老實的老好人,見伊芮絲在打量他,便沖她露出了個傻不拉幾的大笑容。
「我叫查布,請問我可以得知人類小姐的名字嗎?」
「……」
如果他換種問法,伊芮絲指不定就告訴他了。
但他的這種問法太耳熟了,耳熟到讓她想起了某個不想想起的人,所以她不想答。
酒館服務員重新給她上了一份正常的食物。
一個白麵包和一杯牛奶。
白麵包比黑麵包看上去要好看一點,可也很硬。
硬到伊芮絲根本咬不動它的皮,只能把麵包肉撕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粘著牛奶吃。
伊芮絲不是一個挑剔的人,她對食物的要求很低很低,只要能就水吞得下去,能果腹,能消除腹部的空虛感就夠了。
——她一直都是這麼認為的。
可大概是因為昨天晚上吐過,今天早上又沒吃一點東西墊肚子,眼下一進嘴就是又硬又乾巴巴、粗糙得像是在吃抹布的白麵包,她實在有點難以下咽。
——對,絕對不是因為這半個月以來她的胃口被養叼了的緣故。
絕對是這杯牛奶實在是太劣質了,天知道缺德的廚師兌了多少的水進去,寡淡得簡直跟白開水一個味道,還不加糖。
——不管怎麼說,此時此刻,伊芮絲確實很想念口感細膩又香甜的蜂蜜羊奶。
查布看出了她吃得很艱難,於是很貼心地問了一句:
「要不要加一個燉菜?」
伊芮絲的腦海里控制不住地浮現出了一鍋熱氣騰騰雜菜燉兔肉。
「……」
伊芮絲終於搭理了長了蜜蜂觸角的查布。
她看著手裡長得像是白麵包的石頭,和用牛奶身份偽裝自己的白開水,很平靜地說:
「不用了,這些就可以了。」
查布是一個非常熱心腸的傢伙。
他對待伊芮絲就像對待好多年沒見的老朋友一樣,噓寒問暖,彷彿他們之間根本不存在什麼種族的問題,大家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查布似乎在當地——這片屬於地獄城外圍區域的地方很有聲望,大傢伙都對他很尊重。
也正是因為查布,伊芮絲才沒有跟原住民起衝突,沒有因為她那實在傲慢的姿態、語氣而一言不合地打起來。
查布熱情地帶著伊芮絲在地獄城裡參觀,說東說西的,幫助她用黃金兌換了通用貨幣,還說可以幫她安排住宿和交通,避免她坐上了黑車,或者被宰一頓。
查布表現得這麼好心、這麼熱心腸,反而讓伊芮絲開始不耐煩了。
眼見著查布居然要把她往博物館裡帶,說是好好見識一下地獄城的風土人情,伊芮絲忍無可忍。
她鬢邊的碎發翹起了一個小角,彷彿在訴說著她有多麼不耐煩。
「不要再浪費時間了,直接進正題吧。」
之後伊芮絲就在查布不解的目光下進入了正題:
「我要買奴隸,你們那裡有沒有適合給人類魔法師當使魔的奴隸?」
「……」
查布的憨厚老實的笑僵在了嘴角,連說話都變得結結巴巴了。
「什、什麼?我們奴隸的勾當怎、怎麼會……」
伊芮絲:「有還是沒有啊?」
查布:「……」
查布:「有的……」
「帶路。」
「……這邊請。」
查布愣頭愣腦地往大本營走的時候,還有點沒反應過來,完全想不通,她怎麼就突然從即將到手的小羔羊走上了甲方買主的大路一去不回頭了。
伊芮絲沒有看走眼。
查布確實是一個從事奴隸交易的販子。
但伊芮絲的確也沒想到:
查布竟然是奴隸賣場的主人。
從商這一行,就是得厚臉皮。
明明都到這種時候了,他依然不肯承認自己對伊芮絲的目的不良,一直把關愛溫暖的那套掛在嘴邊,彷彿他從來沒有想過搶走伊芮絲的財物,把她賣給地獄城裡的貴族們當「新娘」。
他只口不提自己的壞心眼,轉而熱情地介紹起他們家有哪些適合當使魔的奴隸。
伊芮絲充耳不聞。
因為她的注意力全在「信息框」上:
[一位候選人正在你的附近。]
[你不想去認識一下他嗎?]
[試著勇敢地走出這一步吧。屬於你們之間的愛情故事,也許便會從這一刻展開。]
伊芮絲打開「愛神的羅盤」,發現確實有一位候選人就在她的附近,而且適配度還高達「85」,是四位候選人當中最高的一位。
不過,這個位置……
伊芮絲馬上對比了一下地圖和查布正在領著她前行的方向——
是同一個目的地。
難道說……
他是奴隸?
來自信息框的提示打斷了伊芮絲的思緒。
因為她和候選人的距離拉近了,「愛神的羅盤」解鎖了兩個初級功能。
[初級功能「穿搭建議」可使用。]
[初級功能「妝容建議」可使用。]
[為了保持候選人的神秘感,直到你和候選人見面,初級功能「基本資料/才藝展示/感情經歷/愛情宣言」「愛情升溫小提示」才會為你解鎖。]
「……就不能現在解鎖嗎?」
等見了面才得到候選人的基本資料,那她還怎麼提前對症下藥?
以為是在和他說話,走在前面的查布啊了一聲。
而信息框則以沉默表達了拒絕的意見。
伊芮絲只能先啟動了開放使用的初級功能。
[這位候選人見慣了暴露的衣著,也許保守的設計款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呢?欲蓋彌彰的滋味,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腕、腳踝,好像更令人想入非非呢。]
[不需要過多的飾品,一兩件能點亮你的美麗的精緻首飾就足夠了。]
[候選人見識過很多漂亮的女性,也曾受到眾星捧月的待遇,他很不喜歡濃妝艷抹,討厭沖鼻的香水味。不過……刻意的清純或許又會讓他感到反感,覺得做作,不如就在他的面前做最真實的你吧?]
伊芮絲好像知道適配度是怎麼來的了。
她叫住了走在前面的身影:
「查布。」
突然被點名的查布有種受寵若驚的心情,他連忙轉身,就差沒有一個立正敬禮。
「有!」
伊芮絲:「你覺得我的穿著暴露嗎?」她得知道地獄城的標準是不是和人類的基準是一樣的。
而查布毫不遲疑地答道:「堪比修女。」他的意思是她穿得就跟修女一樣保守。
伊芮絲:「我的妝重嗎?」
查布:「無疑就是素顏。」
「香水味呢?」
查布不可思議臉:「什麼?!那不可能是香水味,分明是您身上的體香!」
「我看上去做作嗎?」
「做作?!那是什麼?我只看到了驚天地泣鬼神的純潔!!!」
伊芮絲不是一個愛笑的人,但查布驚天地泣鬼神的浮誇成功逗笑了她。
而就是這麼淺淺一笑,查布瞬間覺得自己看到了天使,也深深地認為伊芮絲的美麗全部被她那張陰沉的冷臉給辜負了。
此時此刻的她宛如神送給人間的珍寶,凝結了所有美好與祝福而生,美麗跨越了種族的障礙征服了所有審美。
查布不知不覺就問了出來:
「您考慮結婚嗎?能接受結婚對象是異種族嗎?」
「?」
美麗的小天使變成了削鐵如泥的冰冷盤刀。
查布:「……我剛剛什麼都沒說。」
伊芮絲知道這一路上查布對她打的歪算盤恐怕就沒有停過。
但這不要緊,她不擔心他給她挖坑,騙她買下不適合給人類魔法師當使魔的奴隸。
因為她有了新的打算。
她要把真愛候選人變成她的使魔。
不但一箭雙鵰,而且放在身邊飼養……有著親密的從屬關係,說不定也能讓感情火速飆升。
打定主意的伊芮絲跟隨著「愛神的羅盤」上紅線的指引,一路橫衝直撞,瀑布汗的查布攔都攔不住,最終來到了一個大型的花園溫室前。
她即將要接觸的第一名候選人,就在這裡。
作者有話說:
避雷:接下來就進入魅魔線了,既然是魅魔……大家都懂的。魅魔非C非C非C,在女主面前是個純情小奶狗,實際上一點都不純潔,偶爾會暴露一下不得了的X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