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蔡鎮成聽到樓延鈞的名,臉色一變。
樓延鈞最近緊盯著他大哥的一個案子。
這個關節,他確實得罪不起。
但如此中意的美人,就這麼放走——
蔡鎮成一咬牙,狠狠心。最後看了一眼地上的桑枝,「我們走!」
三兩匹的高頭大馬離開。
樓知婉趕緊扶起桑枝。「沒事吧?怎麼我一沒看著你,你一溜煙就不見了……」
桑枝手好像扭到了,但是為了不讓樓知婉擔心,於是笑笑。「沒事。我們回去吧。」
樓知婉:「你沒聽到嗎?剛才他們說的,堂兄的馬車就要來了。」
桑枝臉更白:「我,我們躲哪?」
樓知婉看著桑枝後面,唇抖嗦了下:「……好,好像晚了。」
她看見了一輛底調沉蘊的馬車,已經遠遠到了近前。道路寬敞,馬車不急不迅。
一雙指骨清晰,冷白修長的手,掀開了一角車簾。
*
馬車夫最先認出三小姐。
樓知婉坐上了馬車時,看到堂兄沉冷的臉。腦袋幾乎要垂到胸膛上,心裡默默跟被她連累的桑枝道歉。
兩旁林立的酒閣茶館,一些貴子也都看見了剛才蔡鎮成的鬧劇。
現在又看見了那兩個女扮男裝的姑娘進入樓副相的馬車,便知道了是樓府的人。
姜譯蘇也在酒閣上,他剛到,並未看見鬧劇。只看見眾人都在雅廂窗旁站著,便過去一看,正好看見兩個進入馬車的女子,
後頭進去的女子側面,一晃而過。
他皺了皺眉。
心裡一陣古怪,覺得那女子似乎有絲面熟。
*
馬車夫詳細地給大少爺描述了剛才從百姓那裡聽說的事。
樓知婉自然是被堂兄冷臉說教了幾句。
到了樓府。
下馬車時,她遲疑地想看看桑枝。
卻被堂兄給擋住了。
樓知婉:……
小氣鬼。
不看就不看。
桑枝又不是他一個人的。
*
桑枝其實也能察覺到少爺的不悅。
她理虧,再加上胳膊疼,所以一路都不敢說話。
事實上,少爺也未同她說話。
回了宅院。
桑枝看著少爺的房間。
桑枝先開口:「少爺,我回去換下衣服。」
樓延鈞回眸看她。
神色涼淡。薄唇緊抿成一道線。
樓延鈞:「進來。」
桑枝躊躇,咬了下唇,還是跟進去了。
房門合掩上。
雲石剛才看見兩人一併回來,感覺氣氛就不太對勁,一路跟到門前,最後也只能訕訕看著門被關上。
*
「我是不是該先表揚你?」樓延鈞說,「從馬蹄底下救人,勇氣可嘉?」
桑枝腦袋垂下。
樓延鈞掃了人一眼,到屏風后更換下朝服。
換了寬鬆錦袍的人出來,桑枝躊躇了下,還是過去替人整理衣帶。
「是誰告訴你,出府也不必讓我知曉?」樓延鈞垂眼看著矮身自己的人,臉冷。「這次是在馬蹄下,下次呢?」
桑枝抬眼,有些委屈,又知理虧。
「說話。」
樓延鈞僅蹙眉,淡淡兩字,威壓盡顯。
「桑枝知道錯了,下次不會了。」
桑枝的眼淚掉下來了,但她不敢擦,事實上,她手疼得抬不起來擦。
樓延鈞沉臉:「把眼淚擦乾淨了再說。」
桑枝只能用另外一隻手背抹了把臉,她扮男裝,本就沒有塗抹胭脂水粉,現在隨便一擦,一雙眼更是紅徹,雪白的臉嫩生生,彷彿能掐出水來。
水靈水潤。
樓延鈞皺了下眉,移開了眼。
替少爺繫緊腰帶本是小事,但桑枝胳膊疼得緊,根本抬不起來。只能用著另一隻手,一手小幅度抬起。
系了半天沒繫上。
桑枝指尖都在抖著。
忽手腕被人一把拉住。
樓延鈞:「手怎麼了?」
桑枝眼淚都在眶里打轉。即便少爺沒有用力,只是虛虛一握。
「……疼。」
桑枝眸子淚花打轉,咬緊了唇。
樓延鈞鬆開了握著桑枝胳膊的手,而後一道力度,便將桑枝脫臼的胳膊接了回去。
淡淡:「知婉胡鬧,你也跟她胡鬧?」
桑枝被猝不及防的接骨驚疼了下,淚珠就又掉了下來。
樓延鈞掃了嬌氣的人一眼,「現在知道疼了?出去吧,找雲石拿字帖,沒練完前,就別想和樓知婉見面。」
*
樓知婉發現堂兄是真小氣。
她都快嫁人了,就剩沒幾天,竟然還不讓她跟桑枝見面。
雲石也很是為難。
但少爺下了囑咐,他只能遵從。
「三小姐請回吧,三小姐硬闖的話,桑姑娘會被罰得更慘……」
樓知婉氣沖沖地離開了。
*
蔡府最近籠罩著空潮的陰影。
蔡鎮成迷醉在鼎芳閣中,直到被家中小廝喚回去。
才知道他爹到處在找他。
蔡鎮成回到府,迎接的便是他爹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扇得他接連退了兩三布。
蔡鎮成不敢置信:「爹?!」
蔡卓:「胡鬧!都是你胡鬧出來的!」
蔡卓年近六十,發須皆白,但精神矍鑠,身骨瘦小卻硬朗。一雙精絕的眼,皆是算盤的精光。此刻卻被盛怒遮掩。
蔡鎮成:「爹,我怎麼了?」
蔡卓:「你還好意思叫我爹!我沒你這種廢物兒子!看看你乾的糊塗事,你把你哥著實給害慘了!」
蔡卓的大兒子蔡鎮隆,蔡卓替兒子撿了個肥差——鹽官。俸祿一般,但油水多。再加上蔡卓的人脈,中飽私囊是輕而易舉的事。
但最近被樓延鈞給盯上了。
樓延鈞盯上蔡府也不是一兩天的事,自皇帝把他召回京來,蔡卓一直都對他有所防備。特別是他鐘愛的長子,為了防止樓延鈞對付,自然是將腌臢事做得天衣無縫。
蔡鎮成和他上頭的兩個哥哥並不親近,剛聽到這個消息除卻一絲痛快,還有不服氣。
「大哥出事了怎麼就怪我了!怎麼成我害的了!爹你偏心!」
蔡卓手掌又抬了起來,恨恨一聲,甩袖放下。
「前些日在朱雀街北口邊附近,你幹了什麼?是不是又縱馬過鬧市了!」
蔡鎮成縱馬並不是一兩天了,不明白為什麼單獨拿出來說。「是,可是兒子……」
蔡卓:「你知道你當日驚撞的是誰?樓府的人!」
「爹平日怎麼說你的!我是不是讓你收著點!上次齊州的事,皇上對你就有所不滿,爹好不容易給你要來一個官職,你卻屢教不改!」
蔡鎮成還是不服。
憑什麼大哥他是管理鹽政的戶部高官,他就是一個負責巡邏的小侍衛官。「爹,我……」
「你的官沒了,你大哥的官也沒了!」蔡卓恨意道:「你大哥現在還陷牢獄,樓延鈞親自把守審理!」
蔡鎮成的不滿成驚駭:「這,這……為什麼,就算兒子我衝撞了樓府的人,那也不至於把矛頭對準我,樓延鈞就是假公濟私!兒子要參他一本!」
「你知道人家假公濟私?他只是先處理你大哥,你以前做的多少齷齪,你以為樓延鈞會不追究?都已經給你記牢了排在後頭處置!」蔡卓說,「要不是你招惹樓府的人,會讓他動怒拿你當關口?就是因為你,讓他誤打誤撞,破了你大哥的事端!」
蔡卓的精明,精明在他善於將贓款轉移平攤在他的門客,兒子們身上。
如果只抓牢了一人查處,是絕對搜集不出所有證物。
而且就算全面查楚,到時候查到誰,只要犧牲他那些門客,就能斷了線索。
但現在樓延鈞拿的是他的小兒子開刀——虎毒不食子,蔡卓也不可能犧牲他的小兒子去保他的大兒子。
蔡鎮成仍舊不敢置信,他有些恍惚。
恍惚想起那次酒閣幾個友人所說的話。
再聯想到了那次縱馬險些撞到的,那個讓他驚艷的女子。
蔡鎮成臉便黑下來了,一下就明曉了。
他那日驚撞的,是樓延鈞的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