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從高閣下來。
老夫人安頓了她歇息下。
桑枝第一次見到公主的模樣,是在第二天清晨。
她去同公主請安。
安映禾穿著一身正桃紅色紋金描花的衣裳,眉如柳,眼如月,華貴溫和。
氣質恬靜而文雅。
是桑枝不曾見過的。
桑枝初眼見到,才知自漸形穢這詞,也是適用於她自己。
似乎這麼一看,公主和少爺才是相搭的,他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桑枝垂下了眸。
她的臉色並不好,所以早起點綴了胭脂才過來。
公主兩旁有兩名侍女,著著一樣的淺茶色衣裳。一個銳利老練,一個靈潑機靈,皆倨傲地抬著下巴,毫不掩飾視線地打量著桑枝。
桑枝只請安,這是蘭茴給她說的,樓府的規矩。
她沒有多留,上座溫雅端貴的人也沒有留。
待桑枝俯身出去。
巧桃努了下嘴,「那便是駙馬爺的通房,也不怎麼樣嘛?也不知道做那柔媚的樣子給誰看。」
甜花咂舌:「竟只是個通房?生成這個模子,真不是妖精轉世嗎?」
巧桃:「我看你已經被小狐狸給迷住了。沒出息。」
安映禾蹙了下眉尖,輕喝聲:「巧桃。」
巧桃抿了下嘴,沒出聲。
甜花:「嘻嘻但論尊貴高雅,沒有人能比得上我們公主……公主才是我們長京獨一美的。」
巧桃難得贊同甜花。「就是。」
安映禾眼睫微垂下,捻起手帕點了點自己的唇邊,腦中還有剛才那女子含水帶怯的柔柔一眼。
還真是我見猶憐。
*
公主入府來。
桑枝的生活像是有變化,又像是毫無變化。
蘭茴近些日常往桑枝處跑,她快要被公主帶過來那兩個傲慢至極的丫頭給氣死了。
特別是靜扶還趕上前去巴結,成功混入那兩人之中,彷彿她自己的身份也能跟著高人一等似的。
常來指指點點蘭茴做事。
桑枝只能笑著勸慰人寬心。
她昨夜剛替老夫人抄了些經書,現在手正酸澀。
蘭茴一邊給人揉手,一邊說:「你都沒看見,靜扶那嘴眼都快翹上天了去。」
桑枝:「莫氣,如此正好,靜扶忙著伺候公主,老夫人那裡就剩下最忠心的你了。還不最器重你?」
桑枝煮了涼湯,加了去暑提神的草藥。捧了杯讓蘭茴嘗嘗。
蘭茴喝下,覺心頭的火氣消了些。
看向桑枝:「我這幾天看呀,少爺他似乎也不怎麼喜歡那公主,那兩個丫頭約摸替自家主子著急著呢。」
桑枝臉上的笑淡了些。
蘭茴見人似乎不想聽這些,於是把涼湯喝完,掩飾掉尷尬,然後換了個話頭。「……最近水棠說你在種花,怎麼樣,忠叔那裡要我去問問嗎,忠管事最愛他那一畝花地,連老夫人都不能輕易給人折騰掉呢。」
桑枝眼睫抬起,似有些微訝。「是嗎?」
蘭茴同去才發現。往常他們踏入時,對花朵照料得如自己孩兒一般的忠管事常將他們驅出來,也只有樓府的主子過去,忠管事才勉強讓人看看。
而桑枝過去,忠管事立馬迎上來。「桑枝,你今兒怎麼來這麼晚。那幾隻花兒太嬌了,你快看看去,我這笨手笨腳……」然後看見了蘭茴。換上了另外一副面孔,打招呼點頭。
蘭茴:「……」
蘭茴把桑枝抓到一旁,毫不掩飾驚訝:「你怎麼做到的?」忠管事除了老夫人和大少爺,其他人都甚少理會。連其他房的老爺少爺,別說差遣,甚至有時還得看管事的臉色呢。
桑枝微微苦笑:「大概是……把管事養的所有花名花性都記下來了吧。」
六月。
正是烈陽如火,天地烘炙如炭鐵。
就連樓府,即便屋子放了冰旁,也能難消暑意炎熱。
樓老夫人怕熱。
桑枝待著也是待著,想著能不能為人做點去暑清涼的東西。
再加上陳大夫忙著行醫,不能時不時都有時間為她講課。
桑枝便自己琢磨著,折騰出涼湯,又開始學想和種花藥。
其實剛開始得了老夫人的允許進花園栽種,忠管事看她的眼神也是不加掩飾的嫌惡。直到桑枝熬了兩個大夜,把托雲石買回來的花名書冊給記牢了。
能和忠管事說上話,有了話題,栽種花藥便順利起來。甚至等給忠管事送來了涼湯,更是得了人的讚不絕口。
*
桑枝白日在花園,晚時為老夫人抄佛經。
日子平淡安逸。
但巧桃幾人卻不樂意了。
她們並不是故意想著挑刺桑枝。
畢竟一個通房,好看是好看,但也是下等的地位。還不足以讓她們放眼底。
但公主是平淡的性子,不爭不搶。巧桃自見了桑枝的美艷后,總覺得這個狐媚的女子會使出什麼手段來勾引駙馬爺。
特別是這幾日自她觀察,駙馬和公主別說相敬如賓,新婚的模樣都沒有。更別說讓她聽見什麼不可道語的聲音。
若她屋外徘徊久了,則會被駙馬的小廝雲石好言勸離。
巧桃猶疑,從靜扶那打聽,才知道駙馬爺以往房裡一夜常叫了兩三次熱水。
並不是性冷的人。
靜扶:「桑枝那丫頭媚惑得很,也就專門使這種不入流的手段勾引少爺,可叫公主殿下要萬千小心提防那女子,說不定她現在就歹著壞主意,想著勾引少爺,給公主使壞呢。」
巧桃一下子就警覺了。
又留了心眼幾日,才發現駙馬也沒去那通房那啊。駙馬最常去的便是書房,甚至一待便是一夜之久。
巧桃開始懷疑了靜扶的說詞。
而那靜扶口中準備著使壞的通房……不是在種花就是在曬草藥,撿草藥,還有煮涼湯……甚至,她和甜花還撞見過那人與一個年輕的男子相會在府里府游廊亭中!
實屬把巧桃給震撼住了。
但府里人卻熟若無睹。
……果然,是駙馬爺性冷吧。
*
桑枝已經許久沒見過少爺了。
如果不是忽然在游廊中遇見,她都要忘了這個人了吧?
已是六月末旬。
桑枝剛才老夫人的堂屋出來,老夫人暑意難消,喝了陳大夫調解的葯后,還要桑枝按摩,才好入睡下。
游廊之上。
剛回府的人,和剛從老夫人那裡回來的人。
兩人猝不及防地對視上,桑枝最先移開自己的眼,垂眸,行禮,淺淺避於一旁。
桑枝不想和人一同走,故意放慢了步伐。只看著自己的鞋尖,上面綉著荷花的樣式,粉色,小巧,裙擺布料纖薄,層層鋪疊開,像是荷花池的水面。
然後,桑枝便看見了一隻黑色靴子停在自己身邊。華麗的錦服,布料高昂貴氣,上面是繁瑣的花紋圖樣。再往上,是黑靴主人所佩戴的荷包,針腳不算細膩,綉著戲水的鴛鴦。
桑枝的眼睫一愣,喉嚨忽想被哽住一般。閉了眼。
黑靴子停駐只片刻,擦肩遠去。
桑枝抬了眼,才發現自己的指甲已經扣進了手掌心。生疼,她卻未能發覺。
*
夜幕。
桑枝望著桌案上草藥書冊,遲遲擱置在一頁,許久都未能看進去。
燭盞搖曳。
屋裡的冰盆散著涼氣。
窗外是蟲鳴。
桑枝站起來,嫌悶,開了窗。清風跟著吹拂而進,剎那仿若回了下雪的冬季。
窗外還是兩隻雪色的雪兔子,一隻捏得精巧,一隻四不像,但卻能讓桑枝心喜一整個冬季。甚至在初春時,小心翼翼將兩隻雪兔子埋在了消融的雪地里時,還掉了幾滴眼淚,被少爺取笑了。
桑枝恍神得心悸,忙關上了窗。
*
書看不下,桑枝正準備熄燭就寢。
門外忽起了敲門聲。
不輕不重,沉穩有力。
「來了。」桑枝不疑,以為是雲石蘭茴來稟報老夫人的事。
開了門,頎長的身影籠罩下來。
是桑枝意料之外的人。
樓延鈞著著雪青寬袖圓紋錦袍,眉目淡淡,似沒有看見桑枝微僵的手和緊咬的唇。
徑直進來。
桑枝站在門邊,暗吸了一口氣。「少爺,這麼晚了,您有事嗎?」
樓延鈞的目光淡淡掃視過桑枝的房間,最後又回到了桑枝身上。
時值夏季。
天熱。
桑枝穿著月茶色的襦裙,似乎要就寢了,外衣已經脫下,袒露的肩頸雪白修長,瑩白如玉。一雙眼線微挑的含水眸,朱唇紅潤,此刻貝齒輕咬,看得出人的不悅之色。
樓延鈞收回了眼:「今夜我在這裡就寢。」
語氣涼淡,彷彿在說今日天熱一般。
桑枝被人的厚臉震訝住,氣笑一般問,「少爺莫不是走錯地方了?」
樓延鈞寬解下了袍,精悍的身子露出,完全不將桑枝當外人。
桑枝咬牙,別開臉。
桑枝不想和人同榻,但看著樓延鈞理所當然地佔去她的床榻,心下又是一惱怒。
為何在她的房間,她還不能上榻睡了?
桑枝在桌邊站了一小會,最後衣裳都沒有換,貼著床沿也躺下。
桑枝是被人冷冷散散隨意的姿態氣昏了,等她在床沿躺下,才深知不該——
要起身時,便覺從后一隻手,攬腰把她拖入懷。
背靠著堅硬結實的胸膛,桑枝心跳如雷鼓,她掙扎了片刻。
便聽頭頂低沉的聲音。「莫動,讓我抱會。」
聲音微啞繾綣,似含深情萬千。
桑枝的眼一下子便紅了。
過了片刻。
桑枝睡意湧上,忽感覺身旁有什麼溫軟的東西碰觸到她的額頭,漸漸炙熱,滾燙,親吻一路而下。不一會,人便翻身而上。
桑枝又氣又好笑。
說到底,原來是為了這個目的來的。
推搡不開人。
桑枝憤憤一口咬上了人的肩膀,硬得她牙疼,鼻尖也發酸。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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