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辭花樓
是夜,微涼的晚風再帶著夏夜的潮熱吹拂過雲挽笙院子里的草木,夏蟬細長的鳴叫給沉沉的夜色增添了幾分寧靜。
月夜之下,一個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抱著一個是什麼的身影,四下張望輕手輕腳地躥入了雲挽笙的卧房裡。
那個行跡鬼祟的不是別人,正是替雲挽笙出去辦事的煙籠,至於懷裡抱著的——
雲挽笙借著身子不舒爽的由頭便早早熄了屋裡的燈,屋內漆黑一片,雲挽笙不敢點燈,怕還未歇息的下人發現端倪。
煙籠回到屋內,謹慎地又往外望了望四周,確保徹底無人時才把門輕輕關上,將懷裡包裹放到桌子上。
「小姐,東西我都給你拿來了,你看看。」煙籠偷偷摸摸地將裹的嚴實的包裹拆開給雲挽笙瞧。
可屋內實在太暗,雲挽笙只能拿起東西躡手躡腳地走到窗邊借著屋外的月光來查看。
雲挽笙讓煙籠去準備的,其實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而是兩件衣服,兩件男人的衣服和一株不知道是什麼的草。
至於雲挽笙為什麼要恐嚇煙籠避開徐雪的耳目,便是因為,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居然去要一個男人衣服,其中緣由有些難以辯解,更容易讓徐雪對她產生疑心。
「都打點好了嗎?」雲挽笙悄聲問。
「打點好了,說的是小姐你病著,夜裡聽不得動靜,讓他們住到旁院里去了。」
那就是現在這個院子里,除了煙籠和雲挽笙就再無他人,遣送出去的那些下人們也只是知道雲挽笙因為病著早早就熄燈歇息了。
雲挽笙推開的窗一角瞧了瞧夜色,現下弦月高掛,雲挽笙估算著約莫已經快到了宵禁時分。
得趕在宵禁前出去。
雲挽笙著急忙慌地將其中一件衣服塞到煙籠的懷裡,自己也急急忙忙地去解自己衣領的扣子。
「快換上。」雲挽笙一邊換衣服,一邊和煙籠說道。
煙籠怔愣了剎那,忙去阻攔雲挽笙解衣扣的手。
「小姐,你這是做什麼呀。」
「出府。」
雲挽笙掙脫開煙籠拉著她的手,動作利索的將衣服套上,熟稔了彷彿這個動作做了千百回一般。
「出——」煙籠聞言嚇得拔高音量,才剛剛吐出一個字就意識到什麼,連忙噤聲了會兒,聽四周沒有動靜,才低聲驚道:「出府?小姐,要是被老爺知道,你是要挨板子的,不成不成。」
雲挽笙沒有時間去理會煙籠的擔憂,快步自顧自坐到梳妝台前,利落快捷地給自己梳了一個男子的束髮,再從首飾盒裡給自己配上一根青玉簪,又用螺子黛畫了畫鬢角。雲挽笙的這一身將女兒姿態掩去,若不細看儼然便是一位翩翩少年郎。
雲挽笙自己收拾完畢,再去看一旁連衣服都沒有換的煙籠,雲挽笙蹙了蹙眉,拉過煙籠低聲道:「你是聽我的,還是聽我爹的。」
煙籠蠕動了下嘴唇欲言又止,似乎是糾結了片刻,最終還是無奈依了雲挽笙。
「自是聽小姐的。」
等煙籠收拾完后,雲挽笙就熟門熟路地帶著煙籠走到一個偏僻院子里,雲挽笙清開雜草叢生的樹叢,煙籠驚訝的發現這樹叢後面居然藏著一個狗洞,而從這個狗洞能通到府外。
煙籠難以置信地審視了一眼雲挽笙,心中不禁懷疑,這還是她所認識的那個太傅府三小姐嗎?
往日里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三小姐雲挽笙居然知道太傅府哪裡有狗洞,現在居然還「膽大包天」的半夜出府?!
實在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雲挽笙當然不知道身後的煙籠心裡的小九九,只想起她之所以會知道這裡有個狗洞,算起來,居然是要感謝秦呈安。
前世三皇子逼宮,若月與鳳楚打仗打的激烈,兵馬幾乎都外派去了前線,駐守皇宮的只有寥寥幾個軍隊,根本就抵不住三皇子暗中培養的數萬兵馬,當時她和秦呈安撤離到太傅府里避難,本想著過些時日等著前線的軍隊回來支援,不曾想居然被三皇子知曉了他們在太傅府避難的事,一路逃荒之下,無意間發現了這個狗洞。
煙籠瞧著這狗洞躊躇半天不肯爬,雲挽笙不想費口舌跟煙籠說道,自顧自的率先爬了出去,煙籠想去攔,可一見雲挽笙已經出去了,忙不迭的也顧不得其它跟著雲挽笙爬了出去。
煙籠爬出來,發現這狗洞通向的是若月國皇都的市集。
臨近宵禁,街上的人愈發少,寥寥幾個人也只有收拾攤位準備回家的小販,除此之外大街上根本就瞧不見一個女兒家。
煙籠膽兒小,害怕地畏手畏腳的跟在雲挽笙身後,左顧右盼的四下瞧,稍稍有點風吹草動便驚叫連連。
雲挽笙被煙籠弄得有些頭疼,她有點後悔將煙籠帶出來,這樣的一個夜裡,一個「大男人」被嚇得驚叫連連,難免會引人注目,而她們偷跑出來了,若是被人瞧出了端倪,是要壞事的。
雲挽笙將煙籠扯過,裝作若無其事的往前走,一道低聲恐嚇煙籠:「你若是想讓我挨板子,你便可勁兒叫,最好讓整條街的人都知道,咱倆是太傅府家的姑娘。」
聽到雲挽笙說這話煙籠才閉了嘴,忙拿手將自己的嘴捂住,生怕被人注意到讓回去雲挽笙挨板子。
煙籠亦步亦趨地跟雲挽笙七拐八拐的,也不知走了多久才走到了一個燈火通明的巷子里,這裡跟方才走出來的大街不同,這裡屋宇錯落,美輪美奐,每一處不論是飛檐還是柱樑都雕琢的極為精細。
這樣的一處地方,彷彿比白日里的集市還要喧囂熱鬧。
煙籠跟著雲挽笙走了許久,就發現了這裡非比尋常的一點。
便是這裡的男男女女,好似……都有些過於親昵。
煙籠突然意識到這裡是哪裡時,忽然就不走了,用力的扯住的衣服,阻止雲挽笙繼續往前走。
「小……」
煙籠話還沒說出口就被雲挽笙屈指敲了一腦袋,雲挽笙正顏厲色的低聲道:「叫公子。」
煙籠輕呼的吃痛了一聲,鬆開了扯著雲挽笙衣服的手,轉而揉了揉被雲挽笙敲打過的腦袋,一臉委屈地說:「公子,此處乃是秦樓楚館,若是被老爺知道,咱倆就死定了。」
「來都來了,只要你不聲張,爹是不會知道的,即便是知道了,到時候辯解咱倆進與沒進也說道不清。」
煙籠還想說些什麼,就見雲挽笙不管她跟沒跟上已經快走遠了,煙籠趕忙小跑過去追上。
雲挽笙今日來此處,可不是一時興起,她是為了一個人而來,為了前世一個對她忠心耿耿的苦命女子,一個不願嫁給秦呈安自毀容貌,被秦呈安一怒之下刺死的女子。
雲挽笙略過一眾的青樓和歌舞坊,在一處站定,她深吸了一口氣抬眼望了向此處的匾額,匾額上龍飛鳳舞寫著三個大字——辭花樓。
這辭花樓,在三國之中也算是一個特別的存在了。
這辭花樓有別於一般的秦樓楚館,它乃是若月、九玄、鳳楚三國之中最大的風月場所,此中女子無數,且個個都是風華萬千,單挑出來送到別的歌舞坊或是青樓里,都絕對是頭牌一般的人物。
儘管有人想挖她們,且別處開出的條件比辭花樓給的高出好幾倍,她們也不願離開辭花樓,偏偏甘願與一眾女子相爭媲美,這倒是有幾番耐人尋味了。
雲挽笙今夜來辭花樓的目的,不為別的,就是為了先一步遇上辭花樓今夜會在一眾鶯鶯燕燕里脫穎而出的花魁——雀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