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你知道我有多在乎你
「我便說吧,她心裡根本沒有你,你看,她現在,可是在她師父的床上。」
她在嘲諷我,也在譏諷雲清。
我不以為是的冷哼了聲,扭頭不去看他們,只求她們能快些離開,我也好快些演完這場戲……
「雲清!」
不過,結果有些不盡人意,雲清的反應竟是強行將我拉出房間,一路拽著我離開,我晃了晃腦袋,看著手腕上的那隻大手,心中暗暗懷疑我是不是真的醉了。
他將我怒氣沖沖的帶回了我自己的房間,廣袖一揮,兩扇門自行關上。不顧一切的將我撲倒在床上,「你知道本尊有多在乎你,你知道你對本尊來說,有多麼重要,你還這樣懲罰本尊,他在你心裡,當真比本尊好千萬倍?」
這樣的眼神,我看著,卻又忍不住的心疼,指尖顫顫的撫上他的眉眼,他奪過我的手,又開始霸道的纏綿著,脖頸上一陣酥痛,他的墨發灑在我的肩上,簾帳外,青燈依舊,簾帳內,他的柔情中攜著萬分心痛與難以割捨。
其實,我都明白……
一夜風雨停歇,雨過天晴,他撫著我的容顏,溫情款款,指尖撩開了我額角被汗濕的青絲,仔細端詳了甚久。直到初日的第一縷光灑在我臉上時,他才起身離開,離開前還替我掖好了被子……
帶他走後我才睜開了眼睛,理了理身上散亂的衣袍,手不自覺搭上了他睡過的地方,耳邊回蕩著入夜時他傷心顫抖的聲音:「染染,本尊是真的吃醋了,本尊捨不得的你,比誰都捨不得你。」
「在你心中,他真的比本尊還要重要麼?」
雲清,這世上,沒有人比你更好……可我只希望你是雲清……
他起身時我便已經蘇醒了,但我卻不曉得如何面對他,就這樣一直捱到了天明。
偌大的寢殿,除了我便剩下了諦聽,出門正見諦聽在樹下悠然喝著花茶,遠遠瞧見我,掂著茶盞起身道:「昨日夜裡,你殿中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原是想去找你喝茶來著,可見到雲清滿臉寒光的扯著你進寢殿,大爺我又沒法再湊上去了,今晨一早他就離開了,子梨上神也在找他,你可知他去了什麼地方?」
「許是出門散心了,他一個尊神,還能將自己弄丟不成?」
「你們……」諦聽目光詭譎的盯著我,我心虛,囫圇敷衍道:「我們沒什麼,本君還有要事要處置,大約要離開遮月山幾日。」
「現在離開遮月山,噯,那你那位師父呢?」
「你替我先照顧著,餘下的事情自有令影處置。」
諦聽僵了半張臉,「啊?」
離開精靈族,也是為了躲他罷了,他昨日見那場面,該是很生氣吧,一早離開,約莫是想自己靜一靜。也好,我們都靜一靜。
我啟程要下山,但王宮還未出,便在半道上碰到了不速之客。
「鬼君請留步。」
我轉身,回眸只見白衣女子恢復了往日做公主時的裝扮,一襲霜衣,髮髻高聳,斜插了兩枚玉簪,彎月雙眉,杏眸朱唇,好不尊貴。
「你喚本君,何事?」看這裝扮,八成是天界降下玉旨恢復了她的身份,而我昨日不在精靈族,也沒聽他人提起這件事,自然也不知道。
「鬼君大人好手段,連與自己師父苟且,都能哄得雲清團團亂轉。」她勾起唇角,儀態大方的慢挪蓮步朝我走來,張開雙臂笑道:「你瞧,我現在又恢復了天界公主的身份,這等大事,本宮怎能不同鬼君大人分享呢?」
我斜睨了她一眼,淡然道:「婧怡帝女……哦不,是公主,公主能守得雲開見月明,本君是該恭喜,不過,公主今日來,不會就是為了告訴本君這一件事的吧?」
「哈哈。」她抬袖掩唇,風韻嫵媚,故意嘆道:「是啊,當然不止這一件事,但本宮就是想先告訴你,即便你在天帝天後面前數落我的罪行,害我被褫奪封號,即便雪離那個賤人被我囚禁數萬年,性命垂危。到頭來本宮還是本宮,還是九重天九曜宮的公主。你想害本公主,倒也不掂量掂量你自己的道行!」
我暗暗握緊十指,對上她的眸子,一字一句道:「那又如何,公主你永遠,都只是公主。你以為用靈海之心換回自己公主的身份,便能像九萬年前那樣肆無忌憚了么?該掂量身份的人是你,你若再敢心生歹念,對雪離下手,本君定不會讓你好過!」
「是么?」她眼中毫無畏懼,捋了捋嶄新的衣袖,道:「可鬼君你現在都已經自身難保了,你還拿什麼同本宮斗?你別忘記了,你是本宮的手下敗將,本宮說過,九萬年前是,現在也是!」
指甲越陷越深,我僵著面色,不願再同她糾纏,步子邁出兩步,她的聲音隨風入耳:「你想不想知道,我的第二個條件是什麼?」
步子頓住。
她眉飛色舞道:「我告訴你,是要他娶我。」
心陡然掉進冰窖,連繼續跳動的力氣都沒有,沾滿血跡的手捂住胸口,我緊了緊眉頭。
「你輸了,白染,你在他心中就算有多麼重要的地位,你都比不過天下蒼生重要。你輸了,兩次都輸在了我的手裡!」
「本宮就是要讓你嘗一嘗失去摯愛的滋味,本宮就是要報復你,讓你知道什麼是切膚之痛,什麼是剜心之苦!」
字字壓在心頭,令我難以喘息,兩行清淚淌過臉頰,是啊,再重要,也重不過天下蒼生。
可他明明已經答應了要娶我,明明已經說好了一起白頭偕老,而這,又算的上是什麼。
「他已經答應了下來,假以時日,天庭的賜婚聖旨便會下達三界,白染,你的心,誠然比不過靈海之心。」
連日來的痛苦傷懷壓得我喘不過來氣,我步步難行,卻又不得不行……
「君上!」
我畢生只體會過一次心如刀割,那種感覺,我到如今都記憶猶新。
閉上眼睛的前一刻,我只聽見有人在我耳邊喚著君上,我知道,那是令影。
無窮無盡的噩夢糾纏了我數萬年,如今又在腦中重演,可我已經不怕了,眼前的血,眼前的淚,滴在心尖,都只是輕輕一道漣漪,我頭次這樣清楚的瞧著他的眸眼,瞧著他俊逸的容顏,甚至連他臉上每一個蹙眉,每一次閉眸,我都看的無比清晰。
斷骨之聲貫穿靈台,我心中的那根弦,再也綳不住了,顫抖的蹲下身子,蜷縮在角落。淚水落地成花,我摟住自己,放聲大哭,也只有在夢境,我才能這樣肆無忌憚的哭出聲……
臉頰上的淚水被誰人用毛巾擦去,我沉浸在夢中不願醒來,那人便在我床前嘆了一聲又一聲。
這樣的嘆息聲,是在可憐我么?
「阿曄,從此往後,你再也不是我的誰了……」
黃粱夢醒,又是一個天明。
「君上的舊病複發,屬下就只好先帶君上來人間居住,這處院子雖破舊了些,可也能遮風避雨,今日烏雲壓頂,看來是有大雨了。君上的葯,屬下已經煎好,君上快些喝下去。」
令影端了葯送到我面前,我接過,抿了抿乾澀的唇,問道:「舊病複發?」
「司葯仙子早便叮囑過君上,君上數萬年前那一劫元神受損,此後更不可大喜大悲,君上是急火攻心,才會暈倒。」
「這樣……」我閉上眼睛,屏住呼吸灌下湯藥,葯碗擱置在一旁,覺得心口有些悶,握緊拳頭用力砸了砸,可沒曾想這一砸,倒是生生將我給砸吐了口血。
「君上!」
「你先下去吧,本君想一個人靜靜……」我扶著桌角,強撐住身軀,沙啞道。
「……是。」
手扣住梨木桌,我揮袖,袖尾掃落桌上的葯碗,葯碗應聲而落,碎成了四瓣。「騙子,都是騙子……」
「都是騙子!」我攥拳捂著胸口,嗓音嘶啞顫抖。手背上青筋泛出,心頭像有千百根銀針扎了進去,眼前凝滿淚水,卻又不敢掉落下來。
難道,這就是我的命么?我此生從未想過要同老天爺討什麼,可為何,上天偏偏不隨人願,偏偏,不讓我如願呢。
「染染,本尊定不負你。」
「皎皎雲白,不染纖塵,從此後,你就叫白染。」
「我身上除了這個名字沒有一個再屬於他,我和他,也算兩清了。」
「做人做神呢,都逃不過一個命,生於世上,便要忍受諸多苦難,這方可謂修行。」
「老白,你清修了這麼多年,開心么?」
「第二個條件,是要他娶我。」
我沒有資格左右他的決定,他要選擇蒼生,要選擇婧怡,我都可以忍,可我卻忍不住,自己心痛。
「君上自從離開精靈族,就將自己鎖在了房中,特意吩咐,不見神尊大人您。」
指尖在琴弦中遊走,琴聲急促,如大雨磅礴,水滴青石。我閉上眼睛,一遍又一遍的彈奏著這首曲子,紫玉笛在我身畔不敢亂動聲色,我撥動琴弦,意圖將自己的痛苦發泄在琴聲中,只是這樣一來,琴聲便不好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