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師父

第一百七十八章 師父

古書上記載,混元山上多荊棘,荊棘開花,名為惡人口,只要被荊棘草刺破血肉,便會立即身中劇毒。能解毒的東西也在山上,名為陽玉樹,折斷其枝葉,抹在傷口處便可解毒。混元山上終日仙氣浩瀚,且有妖獸鎮壓,神仙不敢靠近,妖怪便更不敢靠近了。

我慢步走到山前,再往前去一步便是第一重法障了,我握住紫玉劍,提劍朝著結界揮去,然劍氣沒進了結界內,遲遲不見回應,良久,結界忽然將劍氣反彈了回來,我趕忙提起靈力飛身躲過,紫玉劍的劍氣擦過我的袖角,削掉一片衣衫。

靈力在四周迸發徜徉散開,落在周圍的玉樹上,玉樹有靈,頃刻間全部朝著我圍了上來。枝葉化作利刃,齊刷刷的飛進我的眼帘中,我執劍一一打落,身子一旋躲過了一波又一波的攻擊,施法推開那重靈力,我本應付的還算得心應手,但腳下不知何時生出了兩條藤蔓,藤條攀著我的腿步纏繞,不允我離開原地。不經意間一道利刃滑破我的衣衫,肩頭滲出血來,我一手抵擋著利刃的攻擊,一手又施法驅除腿上的藤蔓,煞氣撕破了藤蔓,藤蔓登時斷裂成了三段。

利刃越來越多,我有些應接不暇,藤蔓破裂后的那剎那,一道金光從結界內飛出,直擊在我的胸口,我的身軀被甩出幾十步開外,耳邊風聲瑟瑟,我的身子亦是重重砸在了地上,那道光太過厲害,我心口疼的難受,一張嘴,便是大口鮮血涌了出來。

另一道金光眨眼又破風襲來,我執起劍,強撐著身軀,飛身躲開金光,集了畢生靈力於劍上,一劍劈下,結界碎成了兩半。

書上說,混元神境有三重,第一重是利刃,第二重是火燒,第三重,是雷劈。只要闖過了這三重,再打死一隻妖獸便可拿到混元珠,但我現在只闖了第一重便覺得應接不暇,那後面兩重,怕真如閻君所說,不死也要丟下半條命……

第二重烈火結界來的甚快,不等我從地上爬起來,四下便頓時燃起了熊熊烈火,烈火焚天滅地,熊熊難擋。

「啊。」手心被烈火灼傷,我陡然一顫,收回了手。起身跌跌撞撞的往前走,但烈火徹底阻斷了我的去路,猛地一陣撲過來,灼傷了我的眼睛,我趕忙抬袖遮在眼前,體中的戾氣被一點點焚燒消散,我收回紫玉笛,想要強行闖出出口,但那力量之大,根本不是我能夠撼動的,一道火氣沖向我,我被打落撲倒在地。手上凝起術法,欲要與那力量抵抗,可誰料火光愈發強大了起來,結界中的溫度上升之快,似要將我給生生焚化了。

一道橘光擋下了我的靈力,光芒灑在我的右肩上,登時如千萬隻蟻蟲在叮咬,疼痛難忍。我警惕的後退了兩步,橘光漸漸在我周圍凝出個結界,不允我走出結界半分,烈火灼灼擊向我的身體,一道連著一道的靈力打進骨髓,刺骨的疼。

我咬牙站直身,揮袖震碎了結界,都接憧而來的卻是天崩地裂,暖風拂過我身軀,劃出道道血棱。

我再無餘力破開這結界,施法想用自己的真元抗一抗,千鈞一髮之際,卻有一滴晶瑩水珠替我擋住了灼灼烈火,滿天紅光剎那黯然失色,那顆水珠,是雲清送我的天河之水……

水珠驅散灼灼烈火后便自行落進了我的掌心,我握住水珠,起身要繼續往前走,可身上的傷處太多,只要一動,便會牽扯傷處,痛的錐心。

紫玉劍插進塵埃,我踉蹌站直身子,用著體內僅有些許靈力打開第三重……

電閃雷鳴間,我似見到了當年的銀衣仙人駐足雲頭,風姿卓越,芝蘭玉樹,目光和煦的朝我伸出一隻手……

「染染,染染……」

「沒有人陪著你,那從今以後,就讓染染陪在阿曄的身邊,染染做阿曄的心。」

「染染,本尊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

唇角艱難扯出個弧度,我飛身朝那雲海深處執劍刺過去,刺目的光芒將我擋了回來,一道雷擊在我的靈台,一盞枯骨花從我的眉心緩緩升起,在風中凋零成瓣,徐徐散去。

我想過,縱然拿不到混元珠,就這樣被劈死,也好……

墨裳如花綻放開來,我的身軀從天而落,靈台漸而模糊,不記得前塵事……

一抹白影掠過雲靄飛身而來,一隻手搭在我的胳膊上,一隻手臂托住了我的腰身。我迷濛睜開雙眼,看著他模糊的稜角,掀起唇:「混元珠……」

他緊擰著眉頭:「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想混元珠?你都被雷傷成了這樣,我帶你回去療傷。」

手攥住他的胳膊,我拼盡全力的倔強道:「別,我好不容易才闖了進來,不能、功虧一簣,你放開我,讓我進去,讓我……咳……」一口鮮血順著齒縫流淌出來,我堅持不住的抓緊了他的胳膊,他被我這樣抓住,大約很疼,不過他卻連眉頭也未動一下,抬指封住了我的經脈:「暫時不要想這些,本神聽到令影所說便立即趕了過來,這混元神境不是你一個冥仙能夠闖的,再闖下去,怕是連命都沒了。」

我渾身不能動彈,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他抱著我的身子離開陣法,一路的風撕纏著我的衣角發梢,我無力的倒在他懷裡,失落的垂下一滴淚。

直到回了王宮,他才解開我身上的穴位,目送我一步步走回自己的寢殿。

血走了一路,也灑了一路,我渾渾噩噩的看著眼前緊閉的殿門,用力一推,艱難抬眸,卻見白衣仙人一道銀光沒進了墨衣人的腹部,劍從前胸穿透后心,血順著面具,蜿蜒流至下頜,滴落在靈淵劍之上……

血,面具,是師父……

我能感受到自己的唇齒在打抖,目光上移,對上那道熟悉而又深邃的眸……

縱然知道那不是師父,縱然知道,他是為了我,可我早便同他說過,師父是我最重要的人,他還當著我的面,將師父給殺了。

淚不覺添滿了面,我便與他這樣遙遙相望,不知何時是盡頭……

「老白。」

我心涼轉身,不再看他,大抵是麻木了吧,如今連痛感都感受不到了。

諦聽追了上來,握住了我的胳膊,我用力甩開他,閉上眼睛,凝起靈力逃避開這一幕……

九泉之上,遍地紅花。

我遍體鱗傷的回了冥界,撲倒在冥殿前,手上沾滿了血跡。

黑白無常打開殿門,莆一見到這樣狼狽的我,錯愕驚呼:「白、白染鬼君!」

男人聞聲走出大殿,墨色衣角離我漸行漸近,我抬手,顫巍巍的想要抓住那片墨色,但未待我如願,身上的傷便複發了起來,我眼前一黑,暈在了冥殿外。

冰涼的手握住我的手,男人凝聲喚道:「小染,小染。」

不知何時,我恍若又回到了那個遍布皚皚白雪的地方……

山外梅花始開,他摘一朵紅梅,插入我的發間,指腹撫過花瓣,撫過我的青絲。

「他們不要你,師父要,無論你是誰,師父都要。」

「師父,我想家了……可我已經沒有家了。」

面具下的那張容顏該是勾著唇的,大手在我額前輕輕一拍:「師父會給你一個家。」

他走時,我追出了山洞,漫天白雪,他墨衣染霜,背影清冷。我跪下,握著他的手,「別走,師父要去哪,染染就去哪兒。」

指腹擦過我的側容,我的淚水滴在他掌心:「師父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染染,師父也想帶你去,可師父不能。」

漫天飛雪白了他的墨衣,雪花落在我的睫毛上,他的手一點點從我掌心抽離,我癱倒在雪地中,哭了許久許久。

「染染,師父永遠都是你最親的人,永遠都是……」

「師父,師父……」

我在雪地中聲聲喚著他,可卻得不到半點回應,一身墨裳綴滿茭白,淚落生花,婉轉成紅梅。

「師父——」

我從夢境中驚醒,閻君一抬手,青色靈光滲進我的靈台內,我穩定下情緒,臉頰涼涼的,伸手一摸,滿是淚漬。

「你都已經昏迷了三日了,這三日,你一直在喚著師父。本君曉得,你口中這個師父斷然不會是本君,八成又是想他了。」抬手遞給我一張帕子,唇角噙著笑意,「當日你拼盡全力從人間回到了冥殿,身負重傷,可是害了本君又親自廢了不少靈力來給你療傷。人間的事情,諦聽都已經和本君說過了,他那樣做,無非也是為了你。」

我闔目,靜了甚久,沙啞啟唇:「若真的是為了我,便不會,殺了他,我與他說過,師父是我最重要的人……即便他是假的,我也不希望,到最後是他親手所殺。」

「你啊,究竟是在氣他什麼,是答應了與婧怡的婚事,還是,氣他隱瞞了自己的身份,化為雲清,與你相認?」

我訝然,撐著顫抖的聲音問道:「你,也知道?」

閻君長嘆一聲,起身掂著摺扇道:「本君,實則與九曜宮的帝曄尊神是故交,打從十幾萬年前就相識了,之所以沒有告訴你,是害怕你承受不住,他也不容易,連回歸三界,都不敢以真名示人,雲清,白染,你早便該猜到,是你自己不願,不願猜透看破,再受一次情傷。」

淚水無聲息的滑落,我握著帕子拂掉臉頰淚水。

「去吧,去忘川,本君有個禮物要送給你。」

我昂頭,他已轉身離開。

忘川,紅花烈焰染紅了半邊天,飛花隨風飄舞,熒光碟踞在花蕊處,兩畔燭光搖曳,渡船停靠岸邊,船頭一盞琉璃燈拉長了墨衣人的背影,他的輪廓,清晰映入眼帘。

螢火蟲在他的袖間飛舞,我提起了心,步步踟躕,緩緩走近他。

我看著他的影子,有一瞬忽然覺得,這也是在做夢。他的墨發,他的明眸,他指尖的晶瑩,都與腦海中的記憶一般無二……

當真是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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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引九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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