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九隻赤井
竊聽器那頭只剩下汽車引擎的聲響和衣料摩挲聲，對面兩人似乎都沒有繼續接著話頭聊下去的欲.望。
赤井秀一側頭看了眼跟蹤器的信號顯示屏，大概是因為琴酒的車速還算正常，那輛黑色保時捷還沒開出去多遠，如果這時跟上去的話，很大幾率不會被發現。
要跟嗎？
目前從前面的對話來看，琴酒此行的目的很耐人尋味，也不清楚究竟是為了追殺赤井秀一，還是真的找到了軒尼詩的背叛證據。
前者按照軒尼詩提前做好的計劃跟打好的腹稿看，不會出很大問題，後者則是最糟糕的設想了。
他清楚地知道琴酒不是多麼好相處的人，對方的頭腦也很好，一般不會無的放矢，尤其是在面對組織里的卧底時，赤井秀一還好，說不上如履薄冰，可也是會在琴酒面前時刻注意著自己的偽裝有沒有露餡，掐掉一切可能出錯的點。
哪怕他小心到這種程度，如今不還是暴露了。
況且，琴酒奉行的準則一貫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軒尼詩要是給不出完美的解釋，一定會被那個人視為背叛的。
最讓赤井秀一緊張的部分在於，軒尼詩是朗姆的直屬部下，過來找他的卻是行動組的領頭人琴酒，這兩人的不合程度在組織內部連赤井秀一這個新人都有所耳聞。
以上結合起來，更讓赤井秀一堅定了自己的想法：跟上去。
無論琴酒的目的是什麼，他最好都跟上去一探究竟，無事最好，有事也能在第一時間給予軒尼詩支援。
畢竟，軒尼詩本來就是為了幫他才會被琴酒抓到尾巴、甚至以此為威脅而帶走的，他不可能對此袖手旁觀。
想到這裡，他立刻起身把之前從安全屋裡找到的狙.擊放回琴包里，轉頭又開始收拾工藤新一特意留下來的竊聽設備跟追蹤器。
「原來狙擊槍真的會藏在吉他包里。」萩原研二忍不住小聲吐槽。
那怪不得萊伊之前認錯人，他想著，和諸伏景光交換了個眼神。
諸伏景光同樣想到了這一層，頓時面露無語：萊伊不會是以為他的吉他包也是狙.擊槍的偽裝吧？
眼下明白赤井秀一這是打算離開追上去的兩人覺得不行，他們原先是不準備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跟著參與這件事的，那樣很容易給在執行秘密任務的工藤新一造成計劃外的變局。
但現在讓他們知道自家前輩疑似被很危險的人（兩人覺得是自己猜錯了，哪裡有幼稚園老師/普通學生家長會是私底下耍槍的危險分子的）給帶走，顯然他們是不可能放棄參與進去了。
「我們和你一起去吧，萊伊。」萩原研二接收到諸伏景光隱秘的手勢信息后，清了清嗓子嚴肅地說，「我的車技還蠻不錯的，遠遠地跟蹤絕對能讓琴酒一下發現不了我們。」
赤井秀一略微沉吟幾秒，乾脆了當地點了頭。
他的本意是與兩名卧底里他更熟悉些的蘇格蘭同行的，盡量減少身份暴露后對公安造成的影響，只不過他也能理解田納西對自己的前輩的擔心之情。
就算軒尼詩真的出了事，人多一些更方便救出他來。
不過，這種事情最好是先通知到上級吧？組織埋伏的人要是很多，他們三人估計全搭進去都是無用功。
「公安那邊就麻煩你通知一下，蘇格蘭，萬事小心。」他正色，抿著唇提醒道，「軒尼詩背後的朗姆和琴酒沒有一個是好應對的，你們但凡被一起揪出來卧底身份，一切都前功盡棄了。」
大明星表面不動聲色點頭應下，實則在內心扣出無數個問號。
從最開始就想問了，萊伊到底給他們拿的什麼劇本，公安卧底？他是哪裡看起來像公安嗎？？
—
黑澤陣和工藤新一這邊氣氛其實還蠻好的，完全不是赤井秀一三人想象中的劍拔弩張，要不是竊聽器還開著，他們說不定就聊上了。
而且破天荒的不是工藤新一主動找話題，是黑澤陣想從他手裡拿到赤井秀一腦子出問題（黑澤稱）的黑歷史記錄，藉此在對方恢復正常後進行嘲笑。
當然，這句話不可能是黑澤陣自己說出來的，正常人根本不可能從他那張冰山臉上看出什麼情緒來，連001都大受震撼並感嘆不愧是新一先生。
【陣哥這個時候想的絕對是『赤井秀一真煩人』和『等下趁亂多開一槍吧』。】工藤新一看著窗外略過的街景，說這話的語氣熟稔得令本心酸。
001不禁開始思考起工藤新一到底處理過多少那兩人之間的事情，這都快練成條件反射了。
辛苦了，新一先生！
「下車。」黑澤陣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工藤新一凝神一看，果然窗外的景象已經變成了空曠無人的碼頭，一排排倉庫和集裝箱正立在那裡。
這裡就是他們選定的表演地點，臨近東京灣的倉庫有不少都裝著重要貨品，唯有一處是工藤新一提前跟公安那邊打好商量的，待會就需要用到那裡。
……
聽見下車兩個字的時候，赤井秀一立刻看了眼追蹤器，上面的位置顯示那兩個人的目的地是港區。
他第一時間開始思考組織有沒有哪個基地是在碼頭的，最終一無所獲。
琴酒為什麼會帶軒尼詩去那樣一個平時幾乎沒多少人的地方？
他的臉色難看了起來，心中浮現不妙的想法：殺人滅口。
竊聽設備里接著傳出了那兩人的對話聲，聲音裡帶著明顯的迴音——他們現在大概已經進入某間倉庫了。
「好吧，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Gin。」稍微清亮一些的男聲無奈地詢問，「這下可以告訴我了吧？」
琴酒沒有回話，反而傳來了若有若無的摩挲聲。
工藤新一再次開口時，車內三人都聽出了他聲音里明顯的凝重和緊張：「……你這是什麼意思？代號成員之間我記得是不能隨便自相殘殺的。」
「是啊。」琴酒嗤笑道，他的聲音轉而陰冷下來，「但那也得要你真的是組織成員才行。」
佩戴著竊聽器的人呼吸明顯一滯，隨即語氣不滿地開口：「開什麼玩笑？就因為你沒有在我給的地址發現萊伊，就懷疑我是卧底？」
「不。」
意外的是，琴酒否認了：「你做的很乾凈，單從這方面看就算是我也沒有辦法抓住你的老鼠尾巴。」
嘩啦啦。
殺手將一疊紙張揚在地上。
「我說了，你做的很乾凈。」琴酒在聲音裡帶上嘲諷，「但無論如何，老鼠就是老鼠，總會有大意的時候。你在國外陪雪莉做研究這麼多年，難不成把自己的警覺性也餵給實驗室里的小白鼠了嗎？」
「這是…！」
「這是你上個月給公安傳遞的那些情報。」琴酒『貼心』地替他說，「那個跟你交接情報的人，是組織安插的卧底。」
工藤新一的聲音十分冷靜：「只有這個無法讓你徹底相信我是卧底吧，按你那小心謹慎的性格，對卧底判斷錯誤這種情況是絕對不可能容忍的。」
的確，情報也是可以偽造的，誰知道那個派去公安的卧底有沒有摻上水分？
「哼，你說得很對，放在別人身上我的確不會直接給出死亡的判決，本來你該去的也是拷問室。」琴酒嗓音低沉冷冽，「可惜，關於我的性格你還是說漏了一個——我最厭惡的就是叛徒。」
而叛徒，在琴酒這邊是沒有辯解權利的。
「你那些話還是下地獄去說吧。」他扣下了扳機，竊聽器這頭聽見了子彈出膛的震耳聲響，以及工藤新一痛苦的悶哼聲。
「這間倉庫里被我裝了炸.彈，不用擔心，十分鐘后它就能在這裡綻放了。」琴酒似乎蹲在了倒地的工藤新一身側，驟然提高的音量令這邊三人清楚分辨出他話語里的殘忍笑意，「至於萊伊，之後我會把他送下去來陪你。」
以工藤新一逐漸弱下來的呼吸聲為背景音，琴酒冷笑著說：「我以為你是個聰明人，然而身份都疑似暴露了，還敢為了拖住我而主動跟上來。」
「真希望你這種夏洛克·福爾摩斯式的偵探，能夠永遠只活在小說里，不要再出現了。」
皮鞋跟接觸地面的響動逐漸遠去，這邊始終關注著竊聽設備的三人神情都很難看。
知道琴酒目的不善的赤井秀一還好說，完全被蒙在鼓裡並且剛知道自家前輩疑似被槍擊了的另外兩人簡直是又茫然又不敢相信。
先不提其他的，新一前輩/工藤警官什麼時候變成公安的人了？而且還這麼輕易就被殺了？！
萩原研二咬緊牙關，抬頭看了眼路況。
他們為了不讓警覺的琴酒發現，一直是遠遠綴在後面，跟著追蹤器的路線行動，結果正好遇上這條路前面發生了案件，他們這輛車被堵在了路上。
「前輩那邊等不了多久了。」他沉聲說，忽然轉動方向盤，同時腳踩油門，將車往一邊狹窄的巷口開，驚得車外其他路人呼喊聲不斷，「系好安全帶，我知道一條通往港區的近路！」
赤井秀一還在想工藤新一那邊的事，反應才慢了半秒，就發現整輛車都傾斜了過來，要不是他躲閃及時並且抓住了把手，可能已經砸在門上了。
他定睛往窗外一看：萩原研二這是把車側邊豎著開進了小巷啊。
……這就是日本公安的車技嗎？
車剛衝出巷口，竊聽設備里又傳來動靜。
工藤新一嘶了一聲，聲音聽起來仍舊很痛苦，但好歹證明……他還活著！幾人稍微鬆了口氣。
可這口氣註定是不能完全松下來了。
那一頭的工藤新一語氣自嘲：「那邊應該聽見了吧？我這裡快要爆炸了……沒想到居然更早暴露的人是我。」
「不要過來，秀哥。」他嘆了口氣，在死亡面前平靜地說，「不管是為了什麼，既然我救了你，那就不要過來讓我白死了。」
赤井秀一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