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二隻赤井

赤井秀一醒來的時候天還沒亮,鐘錶上的時針堪堪走過數字4。

他盯著天花板出神。

碼頭的事，對赤井秀一來說明明是昨天發生的，他卻本能地將所有細節都在記憶里模糊掉,只剩工藤新一最後說的話清晰無比。

他不受控制地做了一個噩夢，無論怎麼努力,那間倉庫都會在他觸碰到的前一秒爆炸,產生的熱浪在夢裡反覆將他掀飛，周圍其他人的身影消失不見，耳邊一遍遍重複著『問心無愧地死去』和『再見』。

赤井秀一懷疑、不,可以確認自己暫時是走不出那個下午了。

不是第一次有同伴死在他的面前，而他無力救援,可是這次的情況不太一樣。赤井秀一說不出來哪裡不一樣，只是潛意識覺得工藤新一於他而言的意義比起同伴跟朋友，更像是再貼切一些的『家人』。

這對還在組織里卧底的他來說是很荒謬的事情，他怎麼可能會把一個認識不超過兩年的日本公安視為家人？

還有當時回憶起來的那些記憶碎片，現在冷靜下來仔細捋順,赤井秀一發現了違和的地方

雪莉。

他知道雪莉是誰,畢竟當年他就是靠著和雪莉的姐姐宮野明美談戀愛,繼而搭上雪莉的關係進入組織的，見過對方好多次。

最重要的是赤井秀一原本的記憶里，被宮野明美帶著介紹給他見面的那個雪莉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女,但受到衝擊出現的記憶碎片中那個穿白大褂胸前掛著『宮野志保』銘牌的,很顯然是一個十歲不到的小女孩。

他根本不記得自己見過雪莉十歲以前的模樣,也就不可能存在記憶被自己模糊的情況,同樣,赤井秀一也不覺得組織做這個有什麼意義。

特意洗腦了他,還多此一舉地把雪莉的年齡改小？組織有這麼閑嗎？

還有就是他想起來的那個名字了,『新一』。

這很有可能是軒尼詩的真名，順著直覺的驅使，他用假證在某間網咖里查了一下。

搜索引擎蹦出來很多聯想詞條，排在最上面的赫然就是一個人物百科——名叫工藤新一的知名警官。

那位警官的照片，和昨天在他眼前被炸死的軒尼詩不能說十分相似，只能說一模一樣。

這就有趣了，哪裡有派知名度這麼高的警察去組織卧底的呢？

而要是軒尼詩並不是他口中自稱的卧底，那又是誰，琴酒為什麼要殺他？除非軒尼詩本來是組織派往警方的人，後來背叛了。

不過赤井秀一順著網路查了一下那個工藤新一的家庭背景，父親是知名小說家工藤優作，母親是知名前演員工藤有希子，前者更是跟FBI有良好的關係，不可能是那個組織的成員。

在這樣的家庭環境中長大，工藤新一是組織卧底的可能性就更低了，再結合對方在爆炸前說的那句話，赤井秀一有了一個新的猜測。

那是福爾摩斯在《最後一案》中對華生說過的話，隨後福爾摩斯就與莫里亞蒂同歸於盡了。後來，福爾摩斯奇迹般地『復活』，重新回到了人們的視野之中，並沒有真的死在萊辛巴赫瀑布下。

既然如此，他是不是可以猜測那位自稱很喜歡福爾摩斯的警官同樣不會死在那裡呢。

至於剩下的疑點，即對方為什麼要大動干戈跟他演這麼一場戲……赤井秀一想，大概是為了讓他想起什麼來。

想起雪莉在他腦中兩段記憶里的不同后，赤井秀一的第一反應就是觀察和試探那個『蘇格蘭』，果不其然，跟自己記憶里的出入非常大不說，他還用蘇格蘭的照片搜索了一下，結果對方居然就是那個今天在巨蛋辦演唱會的明星。

赤井秀一條件反射地想，蘇格蘭是明星那波本那傢伙是什麼，經紀人？

昨天三人從碼頭離開后赤井秀一就找機會溜走了，發現記憶的問題比想象中更大的他無法信任那兩人——也不是這麼說吧，其實他是覺得要是琴酒的存在沒有變化，那這兩個在大眾視野中仍舊是普通人的傢伙不管是不是公安卧底，跟他呆在一起都很危險。

赤井秀一在出租屋裡簡單洗漱過後，戴上帽子口罩離開了這裡。

他要去別的地方驗證一下自己的記憶。

—

【新一先生準備去哪裡找赤井先生？那把有定位器的槍好像被他丟在百貨大樓后的安全屋裡了耶。】001憂心忡忡，【赤井先生該不會打算自己離開日本回美國的FBI總部吧？】

「那到時候我就會接到公安的電話，問我怎麼不上報赤井秀一是個FBI的卧底。」工藤新一叼著牙刷含糊不清地解釋，「不會的啦，你想的那種事情……咕嚕咕嚕……」

漱完口又捧起清水潑在臉上，鏡子里黑髮藍眼的青年神情清醒，眼神銳利地盯著自己的倒影，從容不迫：「秀哥是個很聰明也很敏銳的人，昨天被我忽悠了反應不過來，過了一個晚上，他肯定已經推理得七七八八了。」

001：【啊、啊？？】

「包括我其實沒死，是在演戲，我也不是軒尼詩，景光他們同樣不是組織成員這件事。」他想了想補充道。

【這不就是全都知道了嗎！】001震驚地喊。

「那不然？」工藤新一反問，「你不知道嗎，漫畫里的秀哥也是這個形象啊，他不聰明一點怎麼跟陣哥鬥智斗勇這麼多年……呃，這句可以pass。」

腦洞大歸腦洞大，赤井秀一的智商又不會隨著記憶消失而消失。

「喏，昨天讓你問了萩原他們，你不也看見了回復么。」

警官端起咖啡杯，愜意又隨性地靠在桌邊，漫不經心開口：「秀哥他試探完景光后就趁他們不備跑走了，估計是想起了什麼很關鍵的記憶吧。」

【恢復記憶的條件之一：受到明顯的衝擊和外界刺激。】他順手在心底的小本本上記了下來。

【那我們今天要去哪裡找赤井先生啊……】001興奮了沒一會兒，又沮喪地問。

工藤新一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自信地笑著說道：「很簡單，真相永遠只有一個。」

—

米花町今天的天氣很好，冬日的太陽曬得人暖洋洋的，往常這個時間點路上不是上班族就是學生，不過由於今天是周日，這兩類人都能好好地在家睡個懶覺。

為了不引人矚目，赤井秀一特意挑選了一條遠路，繞了半個小時才到目的地。

他站在公寓樓底的陰影里，仰頭看著四樓的某扇窗戸。

這裡是赤井秀一記憶中在組織里交往的女友宮野明美所居住的公寓，在還不確定情況的前提下，他不打算貿然上去，只是來這裡掐時間碰個運氣。

赤井秀一記得宮野明美有晨跑的習慣，每天五點都會出門去附近的公園跑步來著。

他低頭看了眼時間，還有十分鐘就過五點，明美按理來說該下樓來了。

電子化的公寓大門發出了一聲滴的輕響，赤井秀一抬頭看去，門口果然站著一個人。

定睛一看，那是一個個子還沒雨傘架高的黑髮小女孩。

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

他忍不住懷疑是自己看錯了，可不管怎麼看，那都是一個明顯不過7歲左右的孩子。

即使她長得跟自家女朋友一模一樣，也是個小學生。

可能是因為他的情緒波動有點大，小孩發現了這個站在外面巷口的可疑大哥哥，嚇得轉頭抓住了身邊人的袖子。

赤井秀一順著那隻手往上看，和滿臉警惕狐疑的宮野志保對上了視線。

「赤井秀一？」跟印象中的宮野志保長相一樣的少女成功通過那頭標誌性的黑色長發跟綠眼睛認出了他是誰，隨即皺起了眉，「你穿得像個人販子站在我家樓下幹什麼？」

赤井秀一開始思考要是自己說是來等女朋友出來看看她情況的，會不會被當成罪犯送進去。

他還是想掙扎一下：「雪莉？」

宮野志保冷淡地白了他一眼：「別喊我英文名套近乎，我還要帶明美去晨跑，有事就趕緊說，沒事就趕緊走。」

有事，太有事了。

赤井秀一深沉地想：我發現你邊上那個叫明美的小妹妹是我記憶里交往了兩年的女朋友，你有什麼頭緒嗎？

……他要是敢這麼說，這個小一號的雪莉絕對會衝上來揍他或者報警吧。

「發生什麼事了嗎？」另一道稚嫩的聲音邊上響起，從遠處小跑過來一個金髮小男孩，警覺又擔心地說，「志保姐姐，明美，元太他們等不到你們有點著急，所以我就來看看……那個人是誰？」

「不用管他，那是一個無聊的警察。」宮野志保對著小男孩隨意且不走心地解釋了兩句，「降谷，你先帶明美過去吧。」

在聽見他是警察時，小男孩的表情明顯變了一下，赤井秀一思考著他的眼神是什麼意思，接著就聽見那小孩領著宮野明美經過他身邊時『小聲嘀咕』的話。

「哪有長得這麼凶還像人販子的警察啊。」

赤井秀一：確認了，這個膚色發色和這個欠揍的語氣……波本，你怎麼也變成小學生了？

「那個孩子？」他試探著問宮野志保。

茶發少女抱著胸板著臉：「怎麼，公安還管小學生的課外活動么？」

赤井秀一神色複雜地望了眼天空，覺得自己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

要是他沒有來，是不是就不會被震撼了？

「志保姐姐！」

身後傳來一陣嘈雜但很輕的腳步聲，赤井秀一轉頭一看，在一群小孩中十分顯眼的波本跟他對視上，充滿敵意地瞪了他一眼，而喊出這個稱呼的則是除了波本跟明美的另外三個小孩。

其中那個臉上長著雀斑的小男孩在看見他時很激動，忍不住走到他面前遞出了一張小名片。

「你好啊這位警察大哥哥！」小男孩熱情地說，「我們是少年偵探團，要是你遇上了什麼案子，都可以來找我們幫忙哦！」

赤井秀一清楚地看見人群最後的波本在小男孩說出那個名號的同時，狀似嫌棄地悄悄往旁邊退了一步。

這就是日本的未來嗎？

【哇哦。】此時正跟工藤新一一起蹲在隔壁樓頂用望遠鏡跟高清攝像機圍觀的001乾巴巴地說，【這就是日本的公安嗎？】

「看吧，我不是最慘的啊。」工藤新一感嘆，「被漫畫里的小蘭嚇了一跳，我都忘記還有這兩個人了。」

好歹小蘭都十三歲了，漫畫里跟秀哥交往過的明美，現在可是只有七歲的小學一年級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