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隻工藤
工藤新一和赤井秀一認識了七年,這七年裡每當他們倆同時外出活動,就必然會遇到案件,包括但不限於殺人、搶劫和偷盜,離譜到就連一起去國外度假,都能撞上並逮捕了一個連環殺人犯。
由於兩人都認為這並不是什麼不科學的事情,大概冥冥中真的有什麼案件因子之類的東西,被他們這些有偵探細胞的人敏銳地嗅到,才會造成每回不管原本在幹什麼,最後都會變成一起在現場跟聞訊而來的警官們打招呼。
案件當然不可能真的是因為他們是『死神』而發生,只能說,普通人遇不上案件是因為普通人會忽略很多細節,偵探恰恰不會,因此在好奇心作用下,場面就變成偵探吸引著案件。
事實正好相反,一如這麼多年來工藤新一對目暮警官重複過無數遍的說法一樣,真正的情況是案件在吸引偵探。
他們兩人的本職都不再是偵探,可屬於偵探的那部分思維從來不會因為主職變化而改變,工藤新一喜歡福爾摩斯,赤井秀一也喜歡福爾摩斯,他們對一切案件都有著自己獨到的看法。
兩種相近卻不相同的思想進行碰撞,會帶來無可比擬的刺激感,這或許就是他們這麼多年友誼得以維持下來的原因。
雖說他們能對這種詭異的情況進行解釋,但要讓他們為了一頓飯或一次旅行就對逝去的生命視而不見,這比殺了他們還難。
所以理所當然的,三年前——也就是工藤新一的警察培訓開始前,幾乎整個搜查一課都對他和赤井秀一加上某人的組合印象深刻,畢竟每回都出現在案件現場也是要有點本事的。
「麻煩讓一讓!」民眾辨識度更高的工藤新一衝在前面,率先亮出自己的警察手冊,語氣嚴肅,「不要亂動,我是警察!」
原本正蹲在地上的那位青年被這一聲嚇到踉蹌幾步後退,隨後反應了過來這句話的含義,圓睜著眼神情哀慟地喊道:「警官!我爸、我爸他喝了口酒就忽然倒下來沒有呼吸了!」
赤井秀一和工藤新一交換了個眼神,後者上前進行交涉,前者則代替了青年原先的位置,戴上過來前向侍者索要的一次性手套,仔細地觀察了起來。
怎麼樣?工藤新一側過頭看向他,赤井沉默幾秒,搖了搖頭。
「封鎖餐廳,再叫一課的人和救護車一起過來吧。」他沉沉說道,「恐怕這是一場謀殺事件。」
米花中央大廈距離警視廳不遠,電話打通后沒過二十分鐘,目暮警官等人和醫護人員已經上來了。
目暮警官眼尖,一下就發現屍體旁蹲著兩個熟悉的人影。
「怎麼又是你們一起遇到這種事情啊,新一和赤井君。」這位身材圓潤的警部抽著嘴角,神情無奈,「別告訴我黑澤君也在……」
「放心吧,只有我們兩個。」工藤難得有點尷尬地搓搓衣角,他還記得面前這位大前輩在那本漫畫里是怎麼和高中生的自己一唱一和搞漫才的,哈哈乾笑兩聲扯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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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秋元休昭,45歲,是秋元電機的社長,會出現在這裡是為了和三年前離婚的前妻以及兩個孩子一起聚餐。」在其他人來前把所有信息基本都調查過一遍了的工藤新一總結性地說道,「口腔中有金屬味,唇部和指尖已經開始發黑,餐廳里的暖氣溫度不高,他的背後卻被汗浸濕了一片。」
「看起來雖然像是猝死,但據那位前妻所說,死者並無心臟病史,等下還要麻煩目暮警部這邊仔細查一下。」工藤看了一眼挺著圓肚子的目暮警官,對方順利接收到他的信號,跟著嚴肅地點頭表示清楚了。
工藤新一繼續說:「從監控和周圍人的話來看,死者一切正常,卻在喝了一口酒後痛苦地倒下身亡。死亡原因初步可以判定是毒殺,至於具體情況下定論和鑒定是什麼毒藥,還需要等檢查結果出來。」
話是這麼說的,在場人心知肚明,這不過是為了結果更嚴謹而已,任誰看過那具屍體后都不會覺得這是一起意外,哪怕真的是,在結果出來前他們也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可疑的地方。
這不僅是為了給死者的家屬一個交代,也是為了給他們自己胸前的警徽一個交代。
老實講,這個案件一點也沒難度,工藤新一其實在警視廳的人過來前,差不多理清所有事情了,他現在需要的只是犯人的作案動機和……
「我爸他最大的嗜好就是喝酒,說不定就是因為這個把自己喝死的,你憑什麼上來就說有人毒殺他。」
那個最初蹲著的青年正是秋元休昭的大兒子,離婚後跟了母親的秋元貞治,他握緊拳頭面露怒意:「開什麼玩笑!你的意思是我和媽還有小守里有一個人是兇手?」
【哦!】001十分不會看氣氛地在工藤新一腦中快樂地喊道,【經典三選一出現了,新一先生加油!】
工藤新一不自然地咳嗽了幾聲。
仔細一想,好像他以前遇到的案件確實都是三個嫌疑人選一個……不對,怎麼被001這個小智障給帶進去了。
這起案件的犯人簡直是明擺在那裡的好嗎,就算是三選一,也不至於讓還在讀小學的小守當嫌疑人吧!
由於秋元貞治的情緒有些激動,周圍的警察都下意識動了起來,防止對方突然做出什麼不理智的舉動,而好脾氣的高木警官已經在試圖安撫他了。
站在不遠處的青年警官卻絲毫不為所動,他將筆插到默不作聲的好友胸前,隨後用空出來的手捏住下巴,『好心』地開始解釋:「秋元社長曾經酗酒了很長一段時間這件事,我差不多能猜到。」
「他的手機USB介面附近摸起來有很明顯的磨損,一般來說普通人的手機上也會有一些小划痕,但只有酗酒的人會因為手抖而磨損的這麼厲害——我記得這部手機是兩個月前的新款,才兩個月卻變成這樣,所以我就猜了一下,你的反應正好告訴我,我的猜測是對的。」
警官話音一轉:「不過,看來秋元社長近期已經開始戒酒了。」
椅子在地上划動的滋啦聲有些刺耳,秋元休昭的前妻站起來不可置信地重複道:「他在戒酒……?」
工藤新一嘆了一口氣,旋即展示出友人遞來的真空袋,肯定地開口:「有些人會使用藥物來輔助戒酒,雙硫侖、也就是俗稱的戒酒硫,而這是我的同伴從秋元先生的上衣口袋裡找到的,我最近恰好接觸過這東西,確實是戒酒硫沒錯。」
「服用戒酒硫后,口腔中會出現明顯的金屬味或大蒜味。」他將手裡裝著藥瓶的透明袋子遞還給身邊的赤井,「而在用藥期間,但凡攝入少量的酒精,都會引起雙硫侖樣反應,包括但不限於頭痛、呼吸困難與瀕死感,由此讓服用者對酒精逐漸產生抗拒心理,達成戒酒的目的。」
「一旦攝入過量酒精,雙硫侖樣反應嚴重的情況下,服用者有可能會休克,甚至導致心血管系統衰竭,心肌梗塞,隨後死亡。」
工藤新一瞥到了高木涉有些茫然的神情,善解人意地舉了個例子:「這個反應算是比較常見的,其實就是頭孢類藥物配上酒精而導致的中毒死亡。」
那邊的秋元貞治像是終於抓到了一個矛盾點,立馬反駁道:「按你說的,需要喝很多酒才會這樣,老爸他可是才喝了一口就倒下了!」
這回連目暮警官都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戒酒硫有一定的毒性,是處方葯,醫生或藥劑師肯定會提前和秋元社長提醒這些事情的。」工藤新一眼神銳利地看向青年,反問道,「你會在明知道喝酒會有可能死亡的情況下,執意在自己想要複合的前妻面前喝酒?」
秋元貞治僵住,咬緊牙關,竟是一句話也無法反駁,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褲子口袋。
「我問過侍者了,他們說秋元先生特意私下囑咐過他們把他的那杯酒換成顏色相近的普通飲料。」
黑髮警官屈指輕敲兩下桌面轉換了對話目標:「那麼,是誰把他的飲料給換成酒的,又有什麼目的——夫人,可以告訴我們嗎?」
被詢問的對象臉色是顯而易見的蒼白,她問了一個聽起來不相干的問題:「你為什麼說他想要和我複合?」
工藤新一將一直緊握的另一隻手攤平在夫人面前,一枚看起來有些年代、卻被保養得很好的鑽戒隔著雪白的手套,躺在他的手心。
「我想,戒酒是為了向夫人你提出複合的請求吧,這個刻著你們名字縮寫的婚戒是在他身上找到的。」開口的是赤井秀一,除了最開始就沒說過話的青年公安接下好友的未盡之言,「秋元社長沒有告訴你們自己在戒酒,大概也是想著給你們一個驚喜。」
可誰知道驚喜居然就變成了驚嚇呢?
「是我換的,但我沒想到他在服用那個葯。」片刻后,夫人還是垂下頭選擇了坦白,「是我害死了休昭……」
工藤新一清楚地看到秋元貞治在夫人認罪的一瞬間神色猛地一變,努力壓制住什麼衝動,而高木涉適時疑惑地小聲向他詢問道:「所以秋元貞治之前那麼激動地辯護,是不想讓秋元夫人被抓?」
夫人也在這時伸出手,眼睛直直地看向工藤新一:「無論怎麼說,是我殺的休昭,把我抓起來吧,警官。」
001沉默了好一會兒,幽幽感嘆道:【我懂了,原來是這樣,真是鬨堂大孝啊。】
工藤新一沒問它最後那個用中文說的是什麼詞,眼神沒有分給夫人,反而落在了秋元貞治身上。
001能比高木等人快一步發現真相是因為它始終在工藤新一的視角,和他一起找出了那些證據,無論結果多麼讓人難接受,可那就是現實。
「不。」前面是對高木問題的回答,後半句又轉向了夫人,「你在說謊。」
工藤新一否定了夫人認罪的言論,也看見秋元貞治抬起頭來和自己對視了一眼。
他伸出右手,指向神色不夠自然的青年,沉穩地開口。
「真正的兇手,不是你而是秋元貞治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