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六月,江南景緻秀麗，隨處可見的池塘內盛滿大片大片碧綠的荷葉和粉白的荷花,偶爾清風徐來,水波不驚，荷葉卻微微搖晃，往人來人往的岸邊送來陣陣葉與花的清香。

馬車在青石板路「咕嚕咕嚕」的轉著,太上女皇、沈清溪、謝羽淵三個人坐在車內，彼此間的氛圍著實有些微妙。

已經退位的太上女皇想,自己是不是做錯了,就算要帶，也不應該讓這兩人一起的。

等到了紡織廠,太上女皇就去視察，留沈清溪和謝羽淵兩個在外面。

從年少時沈清溪和謝羽淵就很不對付,準確來說，是沈清溪看謝羽淵十分不順眼。

憑什麼三人家世相當，從小又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情竇初開之際,太上女皇當年喜歡上的是謝羽淵,而不是他。

他沈清溪到底哪點比謝羽淵差！

「主要是你當初沒能力，也沒有腦子,你只知道對她好，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嗎？」時隔多年，謝羽淵終於把話和沈清溪攤開道。

沈清溪心裡一陣委屈，道：「只要陛下跟我說，我也能做到的。」

同樣的出身和世家教育，他能力能差到哪去。

「看，這就是你和我之間的區別,你在陛下面前總是被動的，總是等陛下走向你，可是我不一樣，我會主動走向陛下，急她所急，想她所想。」

「其實當年陛下不是沒有在我和你之間猶豫徘徊過，是我看準時機，邀請當時的陛下一起遊玩，可以說，要不是之後發生的事，我們兩個當時就成了。」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們到底隱瞞了我什麼？」沈清溪急道。

「當年啊，先帝不是下旨讓世家之女們入宮嗎，當時我們誰家都沒把先帝當回事……現在想來，我們的命運就是在那裡分開的。」謝羽淵垂眸道，想起很多年前。

儘管先帝也是世家出身，可是他想讓同樣出身的貴女們充盈後宮，也著實臉大如盆，各家根本不理會他。

那時年少的太上女皇也正適齡，她出身王家，下了聖旨卻沒有人願意聽，面子掛不住的先帝就時常去世家貴女們面前晃悠。

彼時還很年少的太上女皇正在心煩沈清溪和謝羽淵兩個竹馬的事，他們兩個她都還沒理清楚，哪容先帝也摻和進來。

謝羽淵看出這點，就邀請年少的太上女皇離京遊玩，撇開沈清溪這個礙事的，一路上謝羽淵和年少的太上女皇感情一路升溫。

「可惜好景不長，當初我們錯估了一點，那就是我們那時身處的並不是太平盛世，縱使當時我們帶夠了人手，依舊讓那次遊玩生出波折，更讓陛下看到了以往看不到的一幕……」

身為貴女，從小錦衣玉食長大的王家嫡女是不知道民間疾苦為何物的。

可是就在她和謝羽淵兩個出京，還沒到遊玩的地點，就遇到了十幾波的強盜綠林，還有路上諸多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難民們。

當時的王家嫡女還很天真，問他們為什麼會成為難民，難民們的回答不一而足，有是家裡鬧飢荒的，有是家裡發大水淹了良田的，還有的則是被官員逼迫的家破人亡，不得不流浪，以及不少逃勞役的。

他們之間的差距是如此之大，以前的王家嫡女從沒想過一口吃的也能讓人瘋狂爭搶。

當時王家嫡女看著那些難民很不解：「他們明明是帝王的百姓，為什麼卻沒得到帝王的善待？」

「難道帝王就看不到這些人，眼裡只有自己宏偉的宮殿嗎？」

謝羽淵亦不忍，可還是公正道：「我們之前不也是這樣，要是不出來，只怕也要以為人間到處太平呢。」

所以他們才會天真的以為，只要定了計劃，就能到達目的地。

「這是帝王的責任，該帝王負責的。」最終王家嫡女只能幫那些人一時，然後給京城的帝王去了一封信，就和謝羽淵繼續前行。

「那個時候我們都沒有注意到，隨著和強盜綠林一次又一次的交手，保護我們的人已經越來越少，終於，又一次遇到土匪，對方人數眾多，把我們這邊的人都重傷，把我和陛下逼入絕境……強盜們窮凶極惡，可想而知落到他們手上，我們會是什麼下場。」

當時就算有謝羽淵的掩護，王家嫡女也走不掉。

「就在我和陛下都心生絕望，準備自裁留個全屍之際，是牧展星突然出現，救了我們……牧展星他，是叛軍的首領。」

畢竟強盜橫行，難民成群，再加一個叛軍，好像也不奇怪。

「牧展星的叛軍勢力很低調，他之所以救下我們，是想我們為他所用，我們當時一看，牧展星只有人，還大都吃不飽穿不暖，就更別說兵器和鎧甲，都一致對牧展星叛軍的發展不看好。」

「然後牧展星就拿刀架在我們脖子上，讓我們給他們想一個讓人活下去的辦法……不是到絕境，誰願意放棄自己的安穩日子去當叛軍，我們動了惻隱之心，就告訴他們，像這種事，自下而上向來很難，還得是自上而下才行，我們就這樣跟牧展星分析了一番，直讓牧展星眉頭緊皺，因為牧展星只是一個平民，他要是有家世，也不至於成叛軍。」

「然後我們就自告奮勇，說我們也許可以試試，那時候我們還年輕，哪考慮的周全世家的利益，牧展星放了我們回去，可是我們卻沒有說服各自的世家，就連本該負起責任的帝王，也更關心陛下的回來，而對陛下信里所說的民間疾苦視而不見。」

「也對，帝王這個天下的主人都不操心自己的臣民，那身為世家的我們又不是天下的主人，何必把這個擔子攬到自己身上。」

「見我們遲遲不歸，牧展星暗中找到京城來，說我們沒有辦法，大家大不了一起死，強盜、綠林、難民、世家和皇家，他會想盡辦法把所有人都扯進去，讓不負責任的帝王和龐大的世家付出代價。」

「那時候牧展星說了一句『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可是為什麼有能力的偏偏不作為，而想作為的人卻偏偏沒能力，他那時的怨恨和不解我到現在都還記得，就在我心裡即將動搖之際，陛下比我更快的站出來，對牧展星道，她可以進宮為後，勸誡帝王愛惜子民，平息牧展星等叛軍心中的憤怒。」

「沒錯，這就是陛下當初的計劃，她的本意是想當一個賢后，輔佐帝王，那是當時的王家嫡女覺得自己能做的事，可是結果卻不盡如人意，我們忍痛捨棄小我，卻沒有得到我們想要的結果，先帝對陛下只喜愛顏色，對陛下的勸誡卻一點不聽，陛下越勸，他就越變本加厲的增加勞役，他想看到陛下這個驕傲的王家嫡女無力哭泣的模樣。」

「陛下沒有哭泣，只是對先帝徹底死了心，陛下聯繫我和牧展星，讓我們暗中輔助她奪.權，既然帝王不願意治理天下，那她來治理，最後陛下登基，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這麼重要的事，你們當年為什麼不告訴我！」沈清溪聽後生氣道，然後就是心疼，一想到太上女皇當年遭遇過強盜，后又狠心舍下情郎入宮為後，卻又不被先帝重視，這麼多事情，他當年居然完全不知道。

「這件事事關重大，誰知道你會不會說漏嘴，而且陛下也不想因為感情把不相干的你扯進來。」謝羽淵跟沈清溪道。

不過就算沈清溪不知道計劃，那段時間也沒少借著年幼侄女的手幫他們。

等太上女皇視察完紡織廠出來，沈清溪就猛地抱住太上女皇。

不等太上女皇安撫沈清溪，就聽馬蹄聲快速傳來，太上女皇抬眸一看，看著來人有些不確定道：「牧展星？」

「牧展星？！你那一臉的大鬍子呢！」沈清溪看著牧展星的面容震驚道。

沒有了凌亂鬍子遮擋，徹底露出牧展星菱角分明的俊顏，隱約可見，牧展星骨相和已經登基的王鳳眠很是神似。

沈清溪轉眼就明白牧展星用鬍子擋臉的原因，不由抱著太上女皇嚶嚶啼哭，「我本來還以為牧展星是個丑的呢。」這樣牧展星就沒辦法跟他爭寵了。

謝羽淵就夠難纏了，現在居然還要加上牧展星，沈清溪只覺得自己太難了。

「你一個側夫裝什麼大夫風範。」謝羽淵皺眉，對沈清溪姿態很是看不慣道。

就在沈清溪和謝羽淵鬥嘴，太上女皇一個不妨直接被牧展星拉到懷裡，二話不說就吻了下來，熱情的彷彿要把太上女皇融化掉。

等親完牧展星直接打橫把太上女皇抱起，然後翻身上馬，直接策馬就跑。

沈清溪和謝羽淵兩個反應過來，連忙去追，沈清溪咬牙：「這個牧展星真是太狡猾了！」

不出手則已，一出手驚人。

「以後的時間多陪陪我吧，我們在一起的時間是最少的。」牧展星攬著太上女皇，對太上女皇耳邊廝磨道。

這些年，牧展星一直在邊關，太上女皇則在京城，要不是他們之間還有個孩子，很多時候牧展星都要以為這是他做的一場美夢。

「好。」太上女皇也知道自己虧欠牧展星良多。

「對了，既然我們的女兒已經登基，那什麼時候把我扶正？」牧展星得寸進尺，企圖父憑女貴道。

「你做夢！」追上來的沈清溪和謝羽淵兩人異口同聲道。

說到孩子，就跟他們兩個沒有似的。

感受到三股灼灼目光，牧展星懷裡，太上女皇低下頭去，使勁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