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趙禾說這話時,大氣都沒喘兩下的樣子,看起來還真是格外胸有成竹。
她這話話音一落,整個營帳中的人像是齊齊噤聲。
趙禾能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很多目光,有探究,有好奇,有不解,有擔憂,但她仍舊站在原地,身形筆直。
最後還是劉闕開口,「什麼辦法?」他雖對於趙禾的話並不太相信,可是就像是趙禾預料的那樣,對於眼前膠著毫無進展的戰事,劉闕也感到焦躁,想儘快破開眼前困局。如今趙禾的話讓他看見千萬分之一的希望,劉闕想要一試。
趙禾伸手朝著營帳外指了指,「在空地上我給趙伯伯演示看看?」
一行人走到營帳外的空地上,趙禾轉身,沖九娘伸手,九娘從手中拎著的盒子中拿出來一小木棍,在木棍上似乎還綁著一截手指粗細的讓人看不出來是什麼東西的小玩意兒。
趙禾將小木棍插入地下,然後接過九娘手中的打火石。可能因為她動作不太熟練,導致蹲在地上的她擦了好一會兒,才看見火花。
原本在沈必帶著趙禾一行人來武安軍時,在軍中的不少人都看見。先不說趙禾的身份,就說在這全是漢子的軍營中,哪怕是西市滿臉黑痣的殺豬王大娘,來了營中怕是都會引來一陣圍觀,更別說如今來武安軍的,是趙禾這樣的小娘子。雖然劉闕治下極嚴,但架不住軍中大家的好奇心,一個個的就算是不敢明目張胆過來圍觀,但眼神總是少不了要朝著趙禾的方向多看兩眼的。
「小姐是在做什麼?怎麼就蹲在地上了呢?」
「啊呀,小姐也會用打火石?我這裡有火摺子啊!」
「小姐怎麼會來我們武安軍呢?咱們這裡多危險吶。」
……
周圍的討論聲不絕於耳,像是九娘和南越這樣內功深厚的人,自然是將耳邊那些話聽得一清二楚。九娘和南越的臉色都不太好看,自家的小姐又不是市場的菜瓜,豈能容這些人七嘴八舌討論?
不過被討論的當事人像是一點都不在意,趙禾雖然聽不清楚,但也能猜想出來自己走這一遭來到武安軍中,會引起多少討論。
只是這在她看來根本不用掛在心上當回事兒,她又不是什麼博物館的藏品,要人看一眼都要收費那種。再說了,這些武安軍,說起來難道不也是在為了她們趙家人賣命嗎?對她好奇,似乎並不是什麼大事。
何況,這些人的注意力不會在她身上停留太長時間。
趙禾的打火石一點燃小木棍上的引線,伴隨著「咻咻」的一聲,如今在營地附近的人都看見了原本插在地下的小木棍就像是乘上東風一樣,扶搖直上。當所有人的視線全都聚集在那一飛衝天的小木棍上時,也是在所有人抬頭的那剎那間,一顆紅色的信號彈在半空中炸開,還彌留著不少紅煙。
這一幕,簡直讓周圍除了在寒水居早就見識過趙禾製作的這古怪的小玩意兒的護衛們的其餘所有人,統統震驚在原地。
在片刻的安靜后,整個武安軍大營里都變得沸騰了起來。
前不久都還一個個在看著趙禾,小聲好奇地討論著趙禾,但眼下,武安軍中幾乎所有人全都轉移了興趣,對趙禾放出去的紅色的信號彈充滿好奇。
「那是什麼?」
「好快,比將軍的劍還快!」
「竟然能飛上天?這是何物?」
……
趙禾滿意地看著周圍人震驚的目光,她要的就是這效果。
而寒水居的護衛們,看起來還很是一臉淡然的樣子。那可不嗎?他們可都是跟著趙禾見過世面的人,當初他們都還在後山揮舞著鋤頭時,趙禾就在旁邊一邊看書一邊搗鼓著什麼。當趙禾的製作好的第一枚的信號彈準頭還不太好時,直接橫衝直撞著像是快速滑行的蛇一般衝進了菜園子時,那可是一番雞飛狗跳。
當時眾人如臨大敵,紛紛拔劍,就準備著隊伍這不知道是什麼的竄得飛快的東西,直到所有人聽見趙禾哈哈大笑的聲音,同時那紅色的信號彈在其中一護衛的屁股上炸開花。
眼下趙禾手中經過了幾番實驗的信號彈終於不會再亂竄,能夠直直地飛向天空,狠狠地震懾住了此刻在武安軍中的所有人。寒水居的護衛們臉上也忍不住露出淡淡的笑意,他們家小姐的厲害,現在終於能讓跟前這群人刮目相看。
「劉伯伯,你現在有興趣聽我繼續說說嗎?」趙禾笑眯眯地看著臉色難掩吃驚表情的劉闕道。
劉闕這一回,真是重新打量了趙禾。
這一次他那雙眼睛里終於帶上了同部下商討軍機大事時的銳利,而不再是像是之前那樣,看著趙禾只當做是看著自家後輩的小娘子。
「進來說。」劉闕道。
營帳的帘子一放下,將外面無數道熱烈地看著趙禾目光都阻隔下來。如果眼神傳遞出來的溫度都能燃燒的話,那麼此刻在武安軍中這頂大帥的帳篷,可能在頃刻間就被外面無數將士的目光燒成灰。
趙禾看見劉闕屏退了眾人,就知道自己這時候才算是在劉闕這裡拿到了真正的發言權。
「剛才那是什麼?能殺人?」劉闕沒多餘的彎彎道道,直接開門見山問。就沖著信號彈的發射距離,如果有強大的擊殺力的話,那豈不是能讓他們武安軍在岸上也能跟閩王水師直接作戰?這對於他們不善水戰的武安軍來說,就是一天大的喜訊。
但趙禾卻搖頭,「那是信號彈,但不能殺人,也沒什麼殺傷力。」她說,趙禾看見劉闕眼中的情緒頓時變得有些失落,她微微一笑接著開口道:「但還有一種很有殺傷力的彈藥,只不過需要劉伯伯多給我兩天時間。」
劉闕在這短短不到兩息時間裡,情緒已經在山峰和山谷之間來回穿梭了好幾次。
他有點無奈地看著面前的趙禾,「你個小丫頭。」他簡直覺得趙禾就是故意在搞他心態。
趙禾微微一笑,抬手取下了帷帽,遞給身後的九娘,然後說起來大理影衛的事。「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要拿出對付閩王叫來的那幫大理的人。」
趙禾將巫叫進了營帳,「這是巫,南疆聖女,今日昭昭叨擾伯伯,最主要的是想要將巫引薦給伯伯。影衛手中有一種叫做噬心蠱的南疆蠱蟲,前端時間我有一名護衛就是被這種蠱蟲所傷。所幸有這位聖女大人願意出手相助,不然……」
「有人想殺你?」劉闕聽到這裡時,匆匆打斷趙禾的話,面色忽然變得嚴肅,口氣也跟著冷然起來。
趙禾哭笑不得,她老爹的這位摯友,還真是很能抓錯重點。趙禾乾脆將這段時間在寒水居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告知了劉闕,這才堪堪按住劉闕想要立馬從神武營中抽調一半人出來保護她的想法。
「……所以,事情的經過差不多就是這樣,我沒事,只是湊巧遇見了而已。」趙禾淺笑著說。
劉闕:「不行,如今看來這蜀地也不夠安全,你身邊雖然有南越九娘,但跟著你的人還是太少了些,我再讓一隊神武營的人跟著你。」
趙禾眼瞅著重點就要偏離,這時候乾脆沒有反駁劉闕的話,繼續說著大理影衛的事:「南疆有許多我們中原不曾接觸過的巫蠱之術,我就擔心我們武安軍的將士們吃虧。」
劉闕終於看了一眼站著的還穿著護衛勁裝的巫,他看著巫時,眼神便沒看著趙禾那麼慈愛,而是帶著銳利的審視,「南疆的聖女說起來也是大理國國主的臣,影衛是大理國國主的人,本將軍又憑什麼相信你的忠心?」
「不是忠心。」巫眼神漠然,像是根本沒有看見在她說出這話后劉闕已動了殺心的眼睛,「只是私仇必報。」
劉闕冷笑一聲,對巫不加掩飾的回答無法接受,「利用武安軍給你報私仇?你好大的盤算!」
巫沒有理會劉闕的怒氣,兀自道:「噬心蠱會率先攻擊身帶千里香的人,影衛不知我在此地,必定不會多此一舉散香。先發制人,讓他們自食惡果。」她說完后,眼神又冷又直地看著面前的劉闕,即便此刻後者需一聲令下,她便身首異處,眼中卻是不見半點慌亂,徐徐道:「我的命,在她手中。」說著,巫朝著趙禾的方向指了指。
趙禾解釋道:「巫將她的命蠱給了我,現在在九娘手中。依九娘和南越的意思,命蠱是能控制南疆聖女之物,如果伯伯是擔心巫有不軌之心,那這一點昭昭能保證,巫絕對是可以信任的夥伴。」
劉闕大約也是知道命蠱是什麼東西,但這東西,據他所知,可一直都是由大理國國主掌握在手中的,如今怎麼可能被眼前這個巫交給了趙禾?
「當真?」劉闕就是擔心趙禾沒有見識過這世間險惡,總是擔心她是被巫欺騙,幫忙圓謊。
趙禾有點無奈笑了一聲,點點頭,「真的。」她看見劉闕臉色鬆緩了兩分后,再接再厲勸道:「巫和我們也是合作的關係,她想報仇,我們武安軍想要拔除影衛,大家目標一致,如果能合作的話,必定事半功倍。巫手中有南疆秘制的千里香,這香氣可令噬心蠱刺激發狂,攻擊染香之人。而我們武安軍大可直接用投石機的法子,將這些香粉投入閩王水軍中,這不是正好嗎?」
劉闕的確是快要被趙禾說服,不得不說,如果趙禾沒有將巫帶來,如果他們武安軍真遇上那勞什子噬心蠱,他作為主帥也束手無策。
「對了。」趙禾笑眯眯說:「雖然我們能用一點雕蟲小技讓閩王水軍方寸大亂,自食惡果,但最後的圍剿之勢,還是要伯伯出手的。」
趙禾心裡門兒清,她知道怎麼說服劉闕是最好的方法,既將巫的作用發揮了出來,又讓武安軍在這場戰役中能一雪前恥。
劉闕這時候是真有些坐不住了,想要解決閩王這心腹大患,他和武安軍真已經在江陵一帶盤桓太長時間,如果現在有機會將閩王一鍋端,他猶豫不了。
「好。」劉闕片刻后,直接拍板,「不過這件事□□關重大,我還要與人商議一二。」
趙禾很能理解,點點頭道:「那我先下去休息,伯伯若是有事情,再叫我。」
巫在這時候從懷中拿出一小瓶子,放在劉闕跟前,「服下此藥丸,可讓噬心蠱退避三舍,一炷香的時間。」
說完后,她就退到趙禾身後。
劉闕打開瓶子一聞,裡面傳來一股濃郁的血腥味,他抬頭疑惑朝巫看了眼,而巫就像是知道他想問什麼一樣,卻也沒有多餘的解釋,就只冷冷吐出兩個字:「血丸。」
劉闕:「……」
他難道聞不出來這血腥味嗎?有血腥味就叫什麼雪丸?南疆人都這麼隨便的嗎?這玩意兒真能吃嗎?
趙禾帶著巫到了劉闕給她安排的營帳后,留下巫,主動問:「所以那日我在你房中看見的,就是今日這血丸嗎?」
在來江陵的路上,巫是將自己關在房裡整整兩日沒出門。
等出來時,那臉色有些異常難看。
當時趙禾就問她如何,她卻始終不吭聲。
如今趙禾在看見巫拿出來的血丸時,腦袋裡便浮現出之前巫行事的種種跡象。
「嗯。」巫沒反駁。
趙禾簡直又氣又無奈,放血這種事情,眼前這女子的做得還真是乾脆極了,完全不心疼那血是不是從自己身體里取出來的。而且到現在為止,巫也沒一點後悔的樣子,趙禾最見不得誰自己都不愛惜自己身體。
「今晚燉鴿子,九娘!」趙禾大喊一聲,不再看巫,她直接合衣躺在了床榻上,背對著巫。她怕自己越看越生氣,要忍不住坐起來教訓人。
巫還在站在她的營帳中,看著此刻背對著自己的趙禾,那張看起來有些不同於中原人的更加深邃的輪廓的臉,此刻浮現出一抹不明白。
趙禾,這是在跟自己生氣嗎?巫想著。
可為什麼生氣?巫不明白。
趙禾這一躺下,本來氣呼呼的,她還想聽巫自己反應過來再保證說以後不會再像是之前那樣傷害自己的身體,結果沒想到一挨著枕頭,還真睡著了。
等到醒來時,房中已掌燈。
趙禾揉了揉眼睛,九娘守在她身邊,而在九娘旁邊,還站著巫。
趙禾:「……你怎麼還在這裡?」
巫回答得一臉坦然:「你沒讓我下去。」
趙禾:「……行吧,我這裡不需要你站崗,你下去休息吧。」不過很快趙禾在說了這話后,又像是想到什麼一樣,臉色一僵,「算了,你就在這裡,晚上你也在這裡。」
她是想起來現在她們身處軍營,周圍都是男子。劉闕是因為她的身份這才特意空出來一間營帳給她單獨居住,從寒水居帶來的護衛可是跟周圍的士兵擠在一起。反正男人之間也不需要這樣講究,可巫到底不同。
九娘聽見趙禾這話,還想說什麼,不過趙禾這時候聽見了外面的說話聲,已好奇問她:「九娘,外面有人嗎?」
九娘點頭,「劉將軍撥了一隊神武營的將士守著小姐,說我們現在是在前線,不比在蜀地安全。」
趙禾這時候才猛然想起來這一茬,她有點無奈,站起來準備收拾收拾去找劉闕再商議商議這事兒,坐在銅鏡跟前,趙禾隨口問:「既然是神武營的人,那沈必在嗎?」
九娘:「好似沒有。」
趙禾重新戴上帷帽,「叫個人進來,問問沈必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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